黑魔法防御课

    Chapter 37

    我和西里斯的冷战开始于那个不欢而散的夜晚。

    直到万圣节即将来临,我们彼此间也没完成一场沟通顺畅的对话。

    长时间的冷战唯一好处就是,他的情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变得恹恹的,和斯内普他们约定好的四人决斗也被无限期延迟,总算让我少了几分麻烦。

    西里斯的性格总是莽撞冲动,又带着他特有的傲气和不屈,早在很久之前,格里莫广场的老宅里,他同沃尔布加夫人数不尽的争锋相对,哪怕其中夹杂着某些误解,这个性子乖张的小孩,也从来不撒娇不解释,硬邦邦的伸直身子直到满身伤痕,狠咬着牙一句软话也不肯说。

    我总觉得自己是没有什么童年的,母亲的早逝让我很快看清了自己在家族的现状,很难再以孩童幼稚的姿态为人处世。

    现在看来,我和西里斯还真是具有某种维度上的相似性。

    我们都在某种程度上,被逼迫着往前走,生出刺猬一般尖利的背刺,迅速成长成不需要软言细语的成年人。

    回忆起那天晚上争吵的理由,他不过是孩子气的具有一点小团体般的领土意识,因为好友偏袒他厌恶的人而感觉被背叛似的生气,在意识到说错话之后,就立刻委屈巴巴软下来的想要修补裂痕。

    西里斯以为是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惹怒了我,这段时间一直有意无意的同我软下声音说话,而我则总是有意的躲避他的靠近,惹得他再度傲气的转身离开,形成闭环的冷战循环。

    冬季初步来临,我站在走廊处,看着西里斯气呼呼的背影,心底的悲伤开始无声的倒计时,秒针滴答滴,喧闹得头疼。

    好像感受到了整个冬天的风灌入心口。

    -

    礼堂的闹剧依旧是不欢而散,西里斯冷着一张脸,阻拦着洛哈特想拍照的简单请求。

    我无奈的看着他对着那个无辜的一年级男孩露出威胁的神情,摆出那副我即熟悉,又讨厌的姿态。

    那是目空一切,只在乎自我想法的标准布莱克嘴脸。

    这样的神情曾经出现在我之前人生记忆的许多瞬间里,厌弃的甩开我的触碰,私下的警告,把婚约抛掷脑后,还有最后那场雨夜,几乎把我整个人推入绝望的漩涡里。

    自私,不可一世,永远只以自己的想法为中心的天狼星。

    耀眼的星辰,自由洒脱,是一只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飞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烦躁起来,罕见的不再克制情绪,而是一次次用他最讨厌的话语有意无意的刺痛他。

    看着西里斯再次露出那种如同败犬的沉默样子,我没有得到想象中报复般的快感,反而觉得心里苦楚虚空的那一块,好像永远都填补不上了。

    我生气的从来不是西里斯,而是我自己。

    生气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还在因为过去难以释怀,以至于我看见他露出那副熟悉的模样,就开始陷入回忆的刺痛里。

    又到底是为什么,我开始想要得到计划以外的一些改变,一点点因为我的不一样可以得到的改变。

    明明格兰芬多,掠夺者的好友,这些标签已经足够我获得邓布利多的短暂信任,我只需要继续做个存在感极低的玩伴,温柔有分寸的回应他的一切需求,把挚友的身份坐实。

    接着,去完成我应该去做的事情。

    我到底为什么,还在对一些遥远的东西抱有幻想。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和过去和解,在独自撑过的苦痛岁月里,阴冷潮湿的童年里,有些人要用尽力气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才能往前走。

    很久以前我一直以为,或许我的未来伴侣能带我逃离童年心底的阴影,逃离被抛下的恐惧感,逃离一个人独处的困境。

    可惜过去这十年来的每一天实在太过短暂,短到一瞬间,睁开眼睛,梦就醒了。

    一颗偶然间得到的糖果,还没来得及尝到甜味,便被硬生生吞入喉咙,咽下去,进入黑暗的角落里。

    我甚至觉得自己从未有一刻拥有过真正的幸福。

    没有,一次都没有。

    布莱克家族的人都一样,顽固,偏执,只愿意按自己的想法念头去做。

    我坐在角落里如此努力想要缝补自己破烂不堪的人生,结果却在顷刻间被信任的人一拳再次打碎。

    我平静的坐下来看着它一点点碎掉,一阵滞后的疲惫感突然席卷而来,像把整个人浸入刺骨的冰水里,麻痹贯彻皮肤,没有任何知觉。

    没关系,不过是一块七零八落的拼图。

    -

    西里斯·布莱克依赖的不是斐·特拉弗斯,而是他臆想中的那个人,能理解他的叛逆,预判他的孤独,在人生的某些重要阶段陪伴在左右。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能为他做到这些的人。

    她不必一定是我。

    我

    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

    麦克唐纳的状态自开学起便变得有些怪异,伊万斯不止一次私下担忧的和我说着她的变化。

    善良敏锐的女孩是如此关心着好友的情绪变动,那双亮得犀利的绿眼睛不安的抓住我的手,紧张的说着一些可怕的猜想。

    我表面上公式化的安慰着她,脑子里平静闪过的却是邓布利多前不久同我的谈话。

    那位睿智的老人弯着慈祥的眉眼,希望我能帮助他拿到斯拉格霍恩教授隐藏起的关于汤姆里德尔的记忆。

    这位智慧的白巫师果然很快就联想到了这一点,但要从一个精通大脑封闭术的巫师脑子获得这份信息,实在需要一个漫长的信任过程。

    我已经在门槛边缘徘徊,现在要做的是一点点去尝试靠近这个答案。

    魂器的信息,舆论的控制,还有如何破开尘封已久的高塔密咒,完成祖父的指令,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外艰难沉重。

    在新的学年也丝毫没有轻松,反倒是需要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伊万斯看出我的走神,轻叹了一口气,无声息的沉默不语了一会儿,随后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我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只想甩甩脑子,把西里斯和麦克唐纳的事情抛掷脑后。时间宝贵,我实在没有精力放在维持这些男孩女孩的友谊上。

    我仿佛回到了四年级时候的模样,努力想要和学校内无关紧要的小事割离开,为伟大的事业腾出足够的精神空间。

    只是这次,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会是能直面太阳的坦诚耀眼。

    可惜我忘记了某些盛极而衰的规律,在光明的照耀下,殊不知被克制压抑的某些黑暗角落,开始无限滋生某些蛀虫,一点点啃噬着根基,在某个瞬间崩塌下来。

    麦克唐纳的崩溃,彻底爆发在某一节黑魔法防预课上。

    -

    “现在,所有人收起你们那些落后古板的教材。“

    讲台上的信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他挥舞着魔杖将教室内的桌椅猛地移动到四周,给中间留下一块活动自由的空地。

    排序打乱,椅腿与地面的摩擦声混合慌乱的惊呼声,整个教室被扬起的灰尘笼上一层薄纱,那些移动走的桌椅被重新堆叠在教室的某个角落,交错排布成高耸的桌梯。

    几乎所有人都在没有任何预兆和提醒的前提下,就被抽掉了桌椅,除了大部分及时反应过来的学生立刻收起课本站起身,还有小部分走神的同学没来得及动作,便直愣愣屁股着地摔落在地上。

    身后麦克唐纳发出抑制不住的惊吓叫声,身体惯性往后倒去,好在身旁伊万斯的反应速度够快,及时把她拉了回来,以至于没弄出个人仰马翻的尴尬场面。

    我关切地转回头看了一眼麦克唐纳,她站稳身子后,朝我和麦金农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我微抬眸,这才注意到她这几日不同寻常的变化。

    不同往日小巧精细的编发,她柔顺的棕色长发乖巧的披在肩前,整个人看起来却有股瓷娃娃般的破碎感。

    小小的动作,动静不大却偏偏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

    隔壁不远处的塞尔温,盘着手,撇了一眼格兰芬多的位置,扭过身子,毫不保留的露出刻薄嘲弄的眼色。

    “瞧瞧,低劣的血统连反应的速度都比正常巫师慢的多。”她做作的捅了捅身旁的罗齐尔,重演了一遍刚刚麦克唐纳受到惊吓的模样,接着添油加醋的说道。“要是我胆小成这个样子,宁愿灰溜溜滚回麻瓜老家在地上刨老鼠。“

    “闭上你那脏兮兮的嘴,塞尔温。”麦金农叉腰,龇着牙攻击性极强的回怼。“嘴臭去买斯科尔夫人牌香氛魔药洗洗嘴,别在这儿随地喷粪。”

    隔不远的波特当然也不会错过可以回击斯莱特林的机会,他甩着系的歪歪扭扭的领带,不屑的挖着耳朵,故意对着身旁的彼得大声说话。

    “彼得你听见了吗?什么?斯莱特林的纯血们想去他们湿漉漉的地窖挖老鼠?”

    彼得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举措不安,只能眼神飘忽的小幅度点点头,波特则顺着继续他表演痕迹极重的讽刺独白。

    “哎呀,还真是对评估自己有一套的野心家们呢,你说呢西里斯。”他勾上一边黑发少年的肩膀,言语里带着数落的嘲笑语调。

    西里斯懒洋洋的接过话:“塞尔温,讽刺别人之前看看自己上学期得P的绩目表有几科吧。”不羁的少年哼笑一身彻底点燃了两院的战火,他不咸不淡的扫量了墨绿色的一片,开口。

    “比起其他人,没有什么魔法天赋的纯血,才是垃圾中的垃圾。”

    罗齐尔的眉目暗沉了几分,他拦住处于发怒边缘的塞尔温,往前踏了一步,露出一点攻击的姿态。

    “西里斯布莱克,不要以为你被分到了格兰芬多,就可以忘记了布莱克家基本的教养。”

    西里斯心情烦闷到极点,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的教养只给有脑子自主思考的正常人,而不是一群靠臭兮兮血统自持高贵的老古董,你们还活在棺材板里吗罗齐尔。“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重复几百遍的学院争闹,往角落处悄悄往后退了一些,远离了几分闹哄哄的中心点。无论是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还是麻种巫师和纯血,彼此之间激烈的冲突向来都难以避免。

    哪怕为了得到邓布利多的短期信任,贴上各种旗帜鲜明的标签,我也依旧不愿意过于掺和其中,正义凛然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和我无关的事情,我不应该插手参与。

    视线淡淡朝斯莱特林区域转去,我瞄见了斯内普冷淡蹙眉的模样,嘴角阴沉的下撇着,他一直对波特和西里斯这种自以为是的勇士精神报以不屑的态度。

    在被他敏锐察觉的下一秒,我默默收回视线。

    什么立场,标签,我通通不在乎,甚至大多时候,我都希望自己可以是没有任何立场的自由人,这样在遇到一些“意外事件”的时候,才能无所顾忌的去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

    不被任何人,任何东西所动摇。

    讲台上的教授尖细挠人的声音打断了又即将翻涌起的争斗,这位新来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顶着一头茂盛油亮的头发,摸了摸他的八字小胡子。

    “我不知道上一任教授是如何安排你们的课程。“他眯着眼轻轻撇了一边格兰芬多的位置,轻飘飘的说道。”但是在我的课堂上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有更清晰的学习认知。“

    “在下半学期的课程中,我将用实战的方式来帮助你们理解一些课本上学习不到的东西。“

    伊万斯举起手发问:“教授,您说的方式具体是什么。”

    讲台上的中年男人侧瞟了一眼伊万斯,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慢悠悠踱步着说道:“或许你们许多人在之前学习到的都是一些保守的,古板的课程,进度缓慢的教会你们如何去进行关于黑魔法的防御,但是……”

    他的眼神放在斯莱特林的前排学生身上,在交换了几个眼神后,饶有兴致的继续补充道。“我希望在得到巫师能力那一刻,更多人能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儿不是什么伊甸园,而是优劣胜汰的竞技场,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以为买到了一根7加隆的魔杖就拥有成为真正巫师的权力,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身旁的麦金农皱起眉头,靠到我耳畔嘀咕道:“这个新来的教授,怎么说话感觉怪怪的。”

    我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讲台上扫视着学生的新教授,心里冷笑一声。

    当然会觉得怪异,眼前这位名为科洛弗的新任教授,是个不折不扣的血统歧视者,在霍格沃茨任教期间,因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纯血巫师攻击麻种学生,学期末便被掠夺者们计划着炸上了天空,变成了有史以来以最丢脸方式下任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我轻轻垂眸思索了一下,回想起昨天拉文克劳的格恩杰提了提她的圆框眼镜靠过来,小声念叨着她了解到的八卦:我们原先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波利在前往康沃尔郡进行当地研究时被康沃尔郡小精灵绑架到了山间洞穴,直到两周后才被发现,过于奇妙的经历导致这位可怜的教授因为严重的精神创伤,无法继续完成剩下学年的教学任务。

    黑魔法防御术是霍格沃茨的核心课程,传言说该门课的教授职位曾经被立下一个邪恶的诅咒,以至于至今为止没有老师会任职超过一年。

    所以,究竟是因为意外,还是因为我的蝴蝶效应的变动,原本三年级才会继任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提前到了二年级的后半个学期。

    我摩挲着手指,沉默的看着这位新任教授。

    台上科洛弗教授依旧继续着他充满引导性的发言,他拿起来讲台上装着清水的透明花瓶说道:“就像这瓷器的容量一样,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去相信,某些东西确实在影响着魔法的能力,所以作为踏入巫师世界的成年人,我才会劝告你们其中的某些人,适当评估自己的能力。 “

    台下不少的斯莱特林开始忍不住窃窃偷笑起来,伊万斯脸色不善的握紧了拳头,这个惯来聪慧的女巫很难不察觉到新教授的话中暗藏的轻视言论。

    我扭开脸,只觉得上这种课就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科洛弗教授从羊皮大衣里掏出他的魔杖,指挥着台下的学生们围成一圈,给中间留下一小块空地,他斜靠在讲台边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意。

    “现在开始我们的实践教程。”

    接着他一只手靠在讲台上,另一只手把魔杖指向穆尔塞伯,指示他站到空地的中央。

    “先从你开始。“科洛弗教授饶有兴致的摸了摸小胡子,不紧不慢的挥着魔杖指向格兰芬多的区域。“从另一个学院里,挑选一个对手。”

    氛围突然变得躁乱起来,所有人都开始讨论起这新颖的教学方式,后排的男孩们甚至兴奋的开始褪去麻烦的袍子,撩起衬衫的袖子,摩拳擦掌开始准备公报私仇(这里特指波特和西里斯)。

    身旁的麦克唐纳闪烁着眼睛拉扯着麦金农的手臂干巴巴地问道:“这不就是一对一的决斗吗?这是现在这个阶段被允许的吗?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麦金农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爽的瞄了一眼对面轻哼一声,“谁怕那些斯莱特林啊,硬气一点,你可是勇敢的格兰芬多。“

    麦克唐纳低着头,脸色苍白的没有回应麦金农的话。

    我半垂眸子,注意到了她双手握紧魔杖的颤抖,心底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但具体是什么,却像是存活在朦胧的记忆里模糊不清。

    伊万斯亲昵的搂住麦克唐纳,小声的询问她的状态,而这个突然变得沉默的女巫只是摇摇头,眼神飘忽闪躲。

    穆尔塞伯站立在空地中央,用舌头抵着口腔内壁,痞气地转了一圈,随后像是锁定了什么目标一样指向格兰芬多的某块区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身旁,空气在瞬间变得窒息逼人,被指到的麦克唐纳几乎是颤颤巍巍的面对着所有人的注视,从人群里走了出去。

    波特大大咧咧的插着手,皱着眉不快地喊道:“穆尔塞伯,你就是个屁,找女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找我,我们俩单独决斗。“

    塞尔温冷哼一声,“愚蠢的臭狮子,别来麻瓜世界的白骑士那套。“她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假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实话。“别拿那些脏兮兮的麻瓜和巫师做比较,巫师的能力绝对不会因为男女力量的差异而产生差别。”

    “除非某些人根本就没有成为巫师的资格,那就早点滚回你的世界,泥巴种。”塞尔温的眼神尽是嘲弄,毫不避讳的发表着歧视的言论。

    讲台上的科洛弗教授无视过塞尔温无礼的攻击,同时打断了伊万斯怒气冲冲的动作,他看起来平静如水,仿佛根本没把眼前硝烟弥漫的战火放在眼里,又或许说这个虚伪的巫师不过是在纵容这样的争斗歧视。

    科洛弗教授挥动着魔杖,把中间的小片区域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半圆形薄膜,构建出一块不受外界影响的角斗场。

    他淡淡的宣布着决斗的规则:“可以使用任何魔法,直到另一方开口认输即算决斗结束。”

    简短的规则却暗含着许多无法控制的潜规则,莱姆斯蹙起眉头,提出疑问:“包括黑魔法?”

    教授压根没给他一个眼神,只是扣扣手表示:“真正战斗的时候,你无法控制敌人不用黑魔法攻击你不是吗?”

    四周的喧闹声更甚,伊万斯大声反驳这种诡辩的理论:“这样不对教授!这违反了霍格沃茨的规定,邓布利多教授说过不可以在学校里……”

    教授无视她的反对意见,只是紧盯着金色光罩里的两人,声音冷淡。

    “不赞同我的教学方式的同学,可以自行离开课堂,但有些话我说在前头,没有完成基础课程,这学年的黑魔法防御课成绩我不会给分。“

    伊万斯咬着牙齿,手掌紧拽着袍子,用尽力抑制着怒气,但最后只能作罢似喘着气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中心的麦克唐纳。

    麦金农也近乎控制不住情绪:“这个教授到底有什么毛病?发什么疯呢?”

    我没有什么表情的把视线移回了中央的角斗场,注视着那个努力拿着魔杖却止不住颤抖的女孩。

    她向来是爱漂亮的,热衷于研究各种美容魔药和容光焕发咒,却对任何攻击性魔咒都兴致乏乏。在十一岁之前,几乎所有出生麻瓜家庭的巫师都对自己要面临的未来一无所知,巫师世界的混乱秩序,血统的极端歧视,可能丧命的危险,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消化承受这些。

    麦克唐纳的母亲是有名的模特,父亲是有权势的富商,她本可以留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市最昂贵的的高级公寓里,在只有英国上流阶级才能就读的圣保罗女中读书,安然无恙的度过她乐天派的青春期。

    在接受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这个被公主粉红泡沫养大的女孩,或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除去奇幻的魔法道具,神秘的力量,功效一绝的各类美容药剂,这个充斥着古早社会秩序的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加刻板排外。

    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我思索着脑海里那片朦胧的记忆。

    马琳·麦金农作为莉莉·伊万斯的好友,在毕业以后毫不犹豫的加入了邓布利多组织起对抗伏地魔的凤凰社,而同为同期的玛丽·麦克唐纳却没有选择加入好友的队列中选择凤凰社,而是早早回到了麻瓜世界,回到她原本的平静生活里。

    这是为什么。

    四周的人发出小声的惊呼,麦克唐纳的魔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缴械咒甩到了一边,孤零零的停留在地上,而她的身子被人束缚住用漂浮咒控制在空中,随后大力的落下,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混响落在地上的痛苦闷哼声,她的额头磕到了坚硬的地板上,温热的液体流出,在光洁的额头流下一道可怖的血痕。

    “够了!够了!停下!“伊万斯急切地冲到了屏障的边缘,她蹲在那儿隐忍着语气里的颤意说话,“玛丽,我们认输好不好,你只是还没做好准备,这次先算了好不好。”

    伊万斯是个如此争强的女孩,此时却在祈求着自己的朋友早些认输。

    对面的斯莱特林中间引起一阵哄笑,罗齐尔和塞尔温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好戏,正如同观赏马戏团里滑稽百出的小丑。

    麦克唐纳试图艰难地挪动身子,鲜血顺着动作滑动渗进她的眼眶边缘,在眼皮处流下狼狈的血污,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始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穆尔塞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看到了,她好像觉得还没结束。“

    就像一条毒蛇,当它试着咽下第一只蛆虫的开始,便意味着它有一点点吞噬着容量越大的野心与欲望。

    穆尔塞伯用一种虚假的悲悯看着地上因为魔咒束缚而无法动弹的麦克唐纳,嘴角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他抓起她的棕色长发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拎起来。

    头丝撕扯着头皮神经,麦克唐纳的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神情,却气若游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塞尔温嫌弃的盘着手,提醒穆尔塞伯:“别碰到她的血,脏死了。”

    穆尔塞伯俯视着手里的人,直勾勾的放射出自己如同毒蛇般的浓烈恶意,他突然咧着嘴笑起来:“对啊脏死了,泥巴种,你这张恶心的脸真的让我看见就烦得要死。”

    他突然靠近麦克唐纳的耳廓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被他牵制的女孩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惊恐万分,眼泪止不住颤抖着落下来。

    羞辱还没结束,他抓紧麦克唐纳的头发拿着魔杖对她施展了一个咒语Densaugeo,一个没什么攻击性却极度侮辱对方的咒语,可以使中咒语的人长出长出长长的獠牙。紧接着一股股清水如泉咒语下的激流冲击着她的脸,麦克唐纳几乎要被折磨得喘不过气,绝望和耻辱的苦痛要把她整个人湮灭。

    她躲避不及如同坚刃般冲击的水流,感觉整个人几乎要被溺死在这里,鼻腔,耳朵,灼烧干裂的咽喉,都向大脑传递着发出说不清的窒息痛苦。

    四周的斯莱特林有一半都发出了嘲笑的咯咯咯声音,公开明亮的教室,这个爱美如命的女孩却遭受着如此折磨的羞辱。

    麦金农情绪激动地冲上前拍打着金光笼罩的屏障,而讲台上的教授则没什么反应地看着台下已经明显过界的决斗,他甚至威胁阻止着格兰芬多这边的动作,再次严厉强调着不允许干涉两人间的决斗进程,否则干涉者也无法再得到他的课堂成绩。

    他的声音生硬冷漠:“决斗终结,在一方说出认输时,屏障就会自动消失,是她自己不想结束,不需要你们自作主张。”

    “怎么会这样。”伊万斯几乎酸涩的要流眼泪,她捂住眼睛,喊道,“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我注意到对面斯莱特林中斯内普的眼神,他没有参与进嘲笑的队伍中,反而眼神低沉的在伊万斯身上关切的停留了好一会儿了,随后瞥过中央被折磨的卧在地上的麦克唐纳,轻飘飘的移开了眼睛。

    相似的场景记忆突然闪现而过,伊万斯和斯内普的争吵情形又猛地灌入回忆漩涡,把我拉回久远之前的幻灯片里。

    从斯拉格霍恩教授办公室整理完材料,我转身离开的某个拐角角落里,曾经听到他们之间不小的争吵声。

    “你还知道你的那些所谓的朋友是怎么伤害玛丽的吗?”伊万斯的声音近乎崩溃大喊,眼眶红着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你根本不在乎麻种巫师的死活对不对,因为你和他们一样,觉得麻瓜出身的巫师是最下贱低劣的存在!你从来都没有真心认可过我的朋友!你你......”

    斯内普的声音慌乱起来,连忙解释找补:“不是这样的,穆尔塞伯他们只是有点古板的偏见,他们或许.....只是闹着玩,没想过有这么严重。.....”

    伊万斯讽刺的嗤笑了一声:“闹着玩?”,她步步紧逼着说:“你知道玛丽被伤得进了圣戈芒吗?你知道她身上要多少伤口吗?甚至甚至.....”她像是倒吸了一口气,强逼着自己面对这个事实。

    “甚至她身上受的伤,还是用的你创造出来的神锋无影。”

    斯内普那双纯黑色的眼瞳细微幅度地抖动着,他哑口无言般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认错一般苛求原谅的开口。

    “莉莉,对不起....”

    伊万斯认真注视着好友的那张疲倦的脸,上面盈满了熬夜研制魔药的倦态,委屈的神色,却偏偏没有丝毫愧疚同情的感情,红发女巫突然觉得自己的怒气发泄的毫无意义,心下悲凉不已。

    这个善良共情心极强的女巫,她能理解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经历了怎么样悲惨无度的童年,如何厌恶他愚蠢的麻瓜父亲,所以她一直积极乐观的想象帮助他脱离开那些苦痛的记忆。

    可惜现在当他们都脱去稚气,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残酷的事实。

    她没有能力改变他身上根深蒂固的一部分。

    沉默了许久,伊万斯凹陷下去的眼眶阴沉沉,她没什么表情的开口:“玛丽不会再留在霍格沃茨,圣戈芒的治疗医生说她受到了很严重的应激创伤,没有再拿起魔杖的勇气了。”她苦笑着抬起眼睛,扯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那...你的朋友们...下一个折磨的对象是谁呢,......我吗?”

    记忆如倒带般换片回溯,我猛地抽出思绪,总算从长河般的回马灯里记起来麦克唐纳为什么没有加入凤凰社。

    她在五年级就放弃了自己身为女巫的身份,根本没有支撑到毕业。

    穆尔塞伯对麦克唐纳的长时间折磨几乎击垮了这个麻种巫师,在一次更加过分的欺辱后,她再也承受不住的精神崩溃。

    她的父母从麻瓜世界匆匆赶来,收到的却是浑身伤痕的女儿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她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数不尽的伤口疤痕,甚至还有好几处用黑魔法镌刻下的□□字眼。

    “mudblood"  “slut” “whore”

    麦克唐纳的母亲当场情绪激动落泪到晕厥,而她的父亲则对着邓布利多大发雷霆,坚持要把女儿带离这个可怕的世界。

    我垂眸,放任长睫歇落不明的情绪,整个人浸入萧瑟的沉默里。

    我对于这个存在感不强的格兰芬多女孩实在没有什么其余的清晰记忆,只记得一次级长夜巡她蜷缩成一小团,依靠着走廊的墙壁姿态奇怪的走回寝室,我抓住她夜晚游荡的影子,脱口而出的“格兰芬多扣十分”在看见她的狼狈不堪的样子而熄了声音。

    麦克唐纳瑟瑟发抖遮着脸地躲在走廊阴暗处,露出的半截手臂和脖颈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整个人精神恍惚,被我拦住也只是呆呆傻傻的样子。

    被施了多次遗忘咒的后遗症,她记不起施暴者的脸,精神也常常变得敏感脆弱,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

    魔法世界遭受到的一切几乎毁灭性的打击了她的人生,留下永远无法释怀的苦痛挣扎。

    而那些给她造成永生难以磨灭的伤害的人后来过得怎么样了。

    穆尔塞伯闹出的动静太大引起了邓布利多的注意,即使他多次磨灭掉了麦克唐纳的记忆,有些东西也难免出现纰漏,为了不牵连整个黑魔法练习小组,我设计让他最终离开了霍格沃茨,听后来赛尔温说起他还是那样继续不可一世地活着,娶妻生子,再培育出下一代这样的混蛋。

    被困在阴影里的人却好像永远都走不出来。

    站在既得利益场上的人是很难与被害者共情的。

    我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才能把这件事情完全地抛之脑后。

    或者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也是假惺惺旁观的施暴者罢了。

    -

    想起新学年开学时麦克唐纳拿来了家里的放映机,固执着要求着大家一起看一场电影。

    她圆圆的眼睛就像明媚的小鹿斑比,唇角的笑容弧度流畅上扬,坚定的说:“人需要一些必要的浪漫来拯救自己啊,要可以被修饰的美丽,留声机还有一场电影。”

    我沉下眼睛,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一些错过就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

    屏障内的麦克唐纳虚弱地一开一合张着嘴巴,她整个人湿漉漉的,血污斑驳混合在脸上,神情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如果有声音的话,我想所有人都会听见她绝望悲痛的哭喊声。

    我感觉整个人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穿着斯莱特林的院袍毫无所动的站在墨绿色的角落里,另一半则是现在的我,我该怎么做。

    再次踏入霍格沃茨的时候,我坐上长椅哄骗着分院帽把我分入格兰芬多,智慧的分院帽只低语认真的询问了一个问题,他问:“孩子,那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穿着格兰芬多的院袍,我始终清楚的认识到我仍然是那个审时度势,充满野心的特拉弗斯,我没有冲动的勇气,也没有英雄主义的正义感。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

    但和我无关的事情,我不应该插手参与。

    -

    此时,波特脸色难看的站出来:“不对,不是她不想说。”他看着屏障里已经明显分出胜负的两人,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穆尔塞伯从一开始就对她用了锁舌封喉,所以她没办法认输。“

    波特浅褐色的眸子少见的阴沉下来,说出的话带着丝丝怒气。“这违反了规定不是吗?“

    科洛弗教授漫不经心的用皮鞋尖点了点地板, “我也没说过不可以用锁舌封喉。“

    波特神色震惊到几乎裂开,口里无意识的呢喃着:“这简直太荒唐了,就是在杀人。“

    而麦金农则气到跳脚,她控制不住情绪的大骂:“你这个长得像高加索黑细狗的伪君子!说的话和烟熏生火腿一样离谱!我要告诉麦格教授!她不会允许这种严重歧视的事件在霍格沃茨发生!”

    科洛弗教授的脸色阴冷下来,他用一种高高在上又带着讥讽的语气说话。“我的课堂,按照我的想法进行,如果她足够强大完全可以突破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束缚,是她自己的无能而导致的结果,和任何人都无关。“

    “这简直就是驳论。”伊万斯皱着脸,如同碧水的绿眼睛此刻正冒着尖锐的攻击性,她向来都是敬重教授的,甚至一向挑剔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都说过她是最聪慧最有礼貌的学生,此刻却公然在课堂上对着教授大声的反驳。“这根本就是自我矛盾的说法!如果这样只要施暴者不放手,另一方就要毫无办法的接受持续的攻击。”

    “有办法。“

    伊万斯愣了一下,意识到是身边的女孩冷静的打断她急切的声音。

    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格外安静,伊万斯望向斐,只觉得自己陷入她沉静清幽的绿色眼睛里。

    斐露出一个笑容,眼神没有丝毫波澜。“波利教授曾经告诉过我们,事情的万物都有辩证解决的方法。”

    “魔咒来自于人,除了遵守创造者的规定完成解咒,还有一种方式。”

    她平平淡淡的开口,却如同一响轰炸的惊雷。

    “打破。”

    “只要攻击魔咒的维持者,直到他无暇分心继续施展魔力来维持屏障,就可以打破。”

    科洛弗教授扫量着台下的女孩,眼神自上而下,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

    “特拉弗斯,你现在是觉得,你一个人可以打赢一个成年巫师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眉挑衅般扬起来,那幅向来平淡如水的眉眼,洒落了一些碎日,瞳孔迎着光亮得犀利,满眼写着无畏无惧。

    “不是一个人。”

    少年人挺拔颀长的身影停留在她的身侧后,割落下来的阴影无声息的笼住她的半个身子。

    西里斯伸出手,少年的臂膀带着属于他的温暖体温,他搂住身旁人,不动声色地往怀里带。

    他微昂着下巴,对向身后面目严肃的格兰芬多的学生们说话,声音是张扬跋扈的不羁。

    “格兰芬多,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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