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前方的航路一切正常后，伊尔迷端着牛奶和面包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现在也是奇犽的机舱。

    “小奇，从我离开后你已经连续打了两天……准确点说，去掉睡眠和吃饭的时间，是二十九个小时又二十四分钟的游戏了。”

    “切。”

    奇犽头也不回地丢下了手里的遥控器，电视屏幕中的小人马上就被怪兽包围，不一会儿红色的Game Over亮了起来。

    伊尔迷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弯腰捡起了游戏手柄。

    “小奇，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要非难你的意思。”

    “可你接下去就会说应该更有效的利用这些时间。”奇犽一下子伸直了盘着的腿，脚跟敲在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老哥，我没说错吧？”

    “嗯，我是会建议你这么做。”

    看吧，我就知道——

    奇犽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充分表达出了上述内容，伊尔迷却出人意料地将遥控器还给了银发小猫。

    “不过也仅仅只是建议而已，你可以继续再玩一会，尽管我觉得剩下的时间也许不够你完全通关。”

    “什么意思？”奇犽任由遥控器又掉到地上，直接跳了起来，“飞行船快到卡金了？”

    揍敌客家的杀手教育并不只重视技巧，天文、地理、必要的人文风俗也包括在内，所以当被告知目的地是卡金后，奇犽已经大致推算出了可能抵达的时间。

    而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不仅飞行船需要中途停下来加油，一路上伊尔迷似乎也在准备着些什么。

    “距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伊尔迷果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但说不定不用等到终点，我们就能提前见到可可了。”

    房间里没有窗户，奇犽克制住想要立刻跑出去看的冲动，撇了撇嘴。

    “老哥你是说，可可她在这附近？”

    “唔……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小奇，你可以先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吗？”

    奇犽没有抗议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先提问，却反过来必须要先回答才行的不平等条件，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抗议无效的事实，所以只是偏着头哼了一声。

    “行吧，你想问什么？”

    “小奇，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只见过可可两次。”伊尔迷语气轻缓，一个字一个字却咬得很重，“她从我房间里跑出去那次，还有在萨黑尔塔首都的那一次。”

    “是啊，没错。就两次，怎么啦？”

    “第一次，可可离开时还是深夜而不到天亮我就先找到了你……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

    “第二次，根据你的说明以及事后监控录像的佐证，你们是在清晨的餐厅偶遇，然后一起吃饭、去买了衣服又逛了游戏厅……这一次的时间长一点，大概有八到九个小时。”

    伊尔迷漆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奇犽，后者虽然还站在原地，不过微微侧转着的身体已经暴·露了他随时想逃跑的念头。

    “……老哥，你到底要问什么？”

    “我非常好奇。”

    “哈？”

    “两次相遇，加在一起都不到十二个小时……”伊尔迷的语速放得更慢了，似乎并不很在意，只是出于好奇才这么问一样，“小奇，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可可呢？”

    为什么？

    冷汗一下子就浸湿了奇犽的后背，他竭力想保持镇定，但这个问题实在太过诡异，也许一个回答不当……

    “老哥，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喜欢？我才不喜欢那个女人呢……根本一点都不好看嘛，身材也不行。”

    “可可不好看吗？你觉得她身材也不行？”

    为什么一个成年人要和你才十一岁的未、成、年、弟弟讨论这种问题？！

    奇犽非常想把这个素朴到不能再朴素的质疑吼出来，然而伊尔迷沉沉的目光让他不敢这么做，只能闷声点了点头。

    “好吧，我知道你在天空竞技场看过一些限制级的节目，却没想到那会影响你的审美……”伊尔迷思考了一下，“也许我应该向父亲建议，适当地让你参与一些涉及这方面的委托……嗯，等再过两年。”

    就算再过两年，你的弟弟一样还是未、成、年、好不好！？

    偷偷在心里完吐糟，奇犽比起刚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大着胆子试探性地反问。

    “那老哥要带可可回枯枯戮山，是喜欢她的样子？”

    “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

    “哦，那还有呢？”

    奇犽顺着伊尔迷的话自然而然地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次对方眯起了黑眸。

    “还有很多……不过小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并且我已经多回答了你的一个问题……所以，接下去你要连续回答两个问题才可以再提问。”

    “但我回答了啊——我不喜欢可可。”

    “可是你看，你又因为我提到她而变得激动了。”伊尔迷叹了口气，“上一次我已经说过，你对温柔的人没有抵抗力……连糜稽都不会这样呢，小奇，你需要纠正这个毛病。”

    果然！

    他就知道，接在后面的’叮嘱’又会是这样！

    奇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要……怎么纠正？”

    “这个嘛——”伊尔迷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先把午饭吃了，然后我带你去看一点东西。”

    “我不想吃。”

    “但你现在不吃的话，过一会儿可能会更没有食欲……管理好自己的身体是杀手最基本的素养，小奇，你不会连这一点也需要我从头开始再教一遍吧？”

    一只手抓起面包，奇犽三两口塞进了嘴里，再用牛奶直接灌下去，半分钟后他抹了抹嘴。

    “我吃完了。”

    伊尔迷的视线掠过空盘子和杯子，重新回到了奇犽的脸上。

    “小奇，最有效的教育不一定要动鞭子，却一定是最让人记忆深刻的。”

    “？……”

    “那么，跟我来吧。”

    室内没有风，但男人黑色的长发还是飘了起来。

    奇犽默了默，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骂了一声’混蛋’。

    洛可可趴在围栏上看着十几米下方，滚滚翻涌的白色浪花。

    虽然她后来顺利通过最终评测，得到了登船许可，然而和雷欧力之间却像是隔了一道障壁，彼此都有意回避，不去提起那一天的事。

    罗宋汤很好喝，但……工作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就像是有了理由，洛可可呼出一口气，中断了没有结论的消极思考。

    “喂……”

    “洛可可？”

    知性柔和的说话声从电话里传出来，洛可可不由得愣了半秒，“奇…多尔？”

    “是我。”戌狗小姐似乎很高兴洛可可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不过她的语调只扬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一贯严肃的状态，“你的新号码是比丝姬给我的，别紧张，协会里没有别人知道。”

    “嗯，协会里一切还正常吗？”

    “怎么说呢……帕里斯通那家伙走是走了，但就跟事先设置了堆定时炸·弹一样，时不时地爆出一两个来找麻烦。”奇多尔压低了声音，“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把其他人都拖住，好方便他在卡金不被打搅……洛可可，我目前还查不出他的目的，你自己小心点。”

    上船前，洛可可最后联系过一次比丝姬。

    刚从对方口中得知帕里斯通也离开了萨黑尔塔正赶往卡金时，她确实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但卡金之行事在人为，无论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是金毛子鼠，还是蜘蛛都不可能退缩止步。

    “我知道。”洛可可握紧了电话，“我会尽快找到凯特，和他的考察队汇合。”

    “金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吗？”

    “估计这也是金桑对我考核的一部分吧。”

    洛可可笑了笑，比起小杰找爸爸只有猎人一条线索来，自己手上的提示已经不算少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

    “好啦——”洛可可故意笑得更大声了一点，“谢谢你，奇多尔。多亏了你和比丝姬，至少现在我不是一无所知，也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我会尽可能躲着他们走的，你就放心吧。”

    “等等！”察觉到洛可可想要挂电话的意图，奇多尔拦住了她，“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虽然这个号码是用完就扔无法追踪的架空名义，可通话时间过长依旧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奇多尔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一点，洛可可没办法再假装轻松了。

    “是什么？”

    “萨黑尔塔政府委托了揍敌客家族去找你。”

    “……啊，是么。”

    “当然，他们没有公开提你的名字，只是说要活捉从地下室逃跑的实验动物。”

    “要活的……？”洛可可眼前浮现出了仓库里一排排泡着福尔马林的水槽，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恶心，“新政府也和前政府一样，想继续人体实验吗？”

    “这点还不能确认，不过前两天负责接洽的揍敌客已经抵达了萨黑尔塔。因为借用了协会医疗队的航路，所以我有机会和对方见了一面……”

    奇多尔的话听在洛可可耳朵里就仿佛是远山间的回声那样不甚分明，她忍不住打断前者。

    “你见到……揍敌客了？”

    “是，而且我听说似乎揍敌客家的人也在急救医院出现过……洛可可？”

    “啊…我在听。”

    洛可可靠着栏杆蹲了下来，她的呼吸在无意识间变得急促，奇多尔多半是听出来了。

    “你真的连揍敌客也招惹了？”

    “唔……”

    “不会是在他们的暗杀名单上吧？！”

    “……唔。”

    “算了，幸好这次的任务条件是ONLY ALIVE……”奇多尔像是在安慰洛可可，也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何况来的又是那么小的孩子，估计连十岁都不到，目前还呆在萨黑尔塔……应该暂时可以先放一边吧。”

    “小孩子……？什么颜色的头发？”

    “问这个干嘛，你跟揍敌客很熟吗？”奇多尔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先回答，“黑发，是一个小女孩。”

    洛可可的心只放下了一半。

    通过奇多尔的描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接下委托来找她的应该是柯特。

    虽然在枯枯戮山时自己没有机会见过对方，但根据原著里的印象——女装、兄控、揍敌客家族最小的孩子……那也是只傲娇的小猫。

    撇开有没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另说，真打起来的话，就算自己一时间赢不了，豁出去找个机会溜走还是做得到的。

    所以，’活捉实验动物’的问题关键还是在于她的哥哥——

    伊尔迷·揍敌客，他现在在哪里？！

    再三向奇多尔保证绝对不会乱来后，洛可可终于被许可结束了通话。

    手机屏幕上的电子钟数字闪跳了一下，暂停在了12点51上，离午休结束还剩9分钟。

    她没有吃午饭却一点都不觉得饿，也幸亏SPA的休息时间正好和雷欧力的医疗室错开，否则自己毫无食欲的样子恐怕又会惹来对方不必要的担心……

    情绪再度陷入低潮，洛可可站起身正打算回去用工作充实一下空落落的内心，脚下的邮轮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不详的轰隆声随即压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