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时候，程度问了保安那边，来的人走了没。
接电话的正好是保安执勤的队长，姓郝，人如其姓，待人接物方面确实是好。
接了电话还没说话就是笑嘻嘻，然后热络地问候程度。
程度心里正烦着呢，语气也没太好，不过郝队长也还是笑嘻嘻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听说人还在外头，程度搔了搔头发，一脸烦躁：“让她进来吧，不过仅此一次，下次看到她还是不能让她进来。”
挂了电话，程度怕人找不上来，还下去迎了迎。
果然，女人东张西望的，好像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看见程度，女人堆着满脸皱纹就笑着跑来了，跑到跟前就开始埋怨：“我说你这孩子也是，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住，那外头看大门的，好说歹说，愣是不让我进，我都搁外边等半天了，给我累的啊......”
“累还不歇歇，说那么多话。”
程度扫了眼女人身上穿的衣服，那是时下最火的电视剧里女主角的穿着，知道她是在学别人赶时髦，可是她不讲究搭配，好看的东西乱穿一通，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虽然穿在她身上很不合适，但是程度也知道她买的这身衣服价值不菲。
“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女人笑呵呵地跟着程度上来电梯，进了程度家。
女人先是四下看看，惊奇的声音一波接一波。
“人家都说当明星赚钱，还真是，你说我跟你爸干一辈子，也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啊，你也不说把我和你爸接来城里享享福，你看看咱们那些亲戚邻居，有点儿本事的，都把老人接到城里来住了。”
程度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就玩起了手机，并不理会。
女人在房子里逛了半天，然后在程度的身边坐下来：“这房子是你买的还是公司给你配的？”
“租的。”
这房子是程度买的，可他不想说，因为他知道说了以后，女人就会隔三岔五的来了，说不定还想要住上一段时间。
女人啪的一声，在程度的背上拍了一把，斜着他：“你说说你，马上都三十的人了，连一套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说出去，我跟你爸都抬不起头了，跟你一般大的，人家都买房了，你这明星当是可不是那么回事啊。”
“我赚的钱，不都给你们拿去做生意赔光了吗，我哪来的钱买房。”
程度头也没抬，只是冷笑了一声。
这些年给他们的钱，都够在江阳买好几套房子了，程度现在要还房贷，工作又停了好几个月，说他入不敷出也不为过。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坐在他旁边的女人，他的妈妈周翠，还有在老家好吃懒做，又爱折腾的爸爸程滨。
周翠心虚地眼神闪烁着，随后又嘟囔起来：“那能怎么办，不做生意总不能叫你爸去种地吧，好歹你是个大明星，你弟是大学生，把你们俩培养成材了，怎么能还让我们吃苦呢，不像样子。”
“我们本来就是农村人，种地怎么就不像样了，如果我爸安分一点儿，我这些年给你们的钱也够你们舒舒服服地养老了吧，瞎折腾什么啊。”
程度这边刚说完，忽然想到周翠提到程野。
他眉头一皱，把手机丢在桌子上：“你该不会去找过小野了吧？”
“我来都来了，哪有不看看儿子的，”周翠把脸别过去一边了。
程度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别去找小野吗，他还在上学，他哪有钱给你们。”
“你动不动就换手机号，想找你都找不到，不找他找谁，再说了小野不是还拿奖学金的吗，他一个学生又花不到什么钱，孝敬孝敬父母也是应该的。”
程度换手机号，也是没办法，因为周翠和程滨总会把他的手机号随便给别人，只是因为有人说想和电视上的歌星说说话。
程度有种想要暴走的感觉，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动手吗，就算不想承认，这个也还是他妈，不动手，又憋不下这股劲，他随手拾起手机就摔了出去。
“孝敬你们？你忘了小野小时候是谁把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几天不给吃喝，差点闹出人命，前两年你们非要我们回去过年，我们回去了，结果呢，爸端着那盆炭火就往小野身上泼，你现在说要他孝敬你们，不觉得脸红吗？”
周翠先是被程度给吓了一跳，听他这么说又冷静下来。
“那谁小时候不听话，不得挨几巴掌，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那年的事，也是你爸喝多了犯浑，可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们当儿子的，还真要计较啊。”
程度冷笑一声，不知道她在哪儿学来了这么句话，就套用上了。
“如果只是我，我不会计较，可你们伤害小野，我决不答应，你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小野可是你们亲生的吧，你们有好好地照顾过他吗？生而不养就不配为人父母。”
周翠一听，眼珠子一转，立马往地上坐着大哭起来了：“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们俩生下来啊，我在鬼门关走了两趟啊，有点儿不是的地方你们就说我们不配为人父母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养大啊，我一点儿福也没享啊......”
看见周翠开始哭闹，程度丝毫不意外，因为每次来问他要钱，就总要上演这么一出。
他是无所谓，就怕大晚上的吵到邻居。
周翠干嚎了半天，愣是一滴眼泪没流，还不时拿眼去看程度。
程度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别演了，有话就说，这次要多少钱，大老远来一趟总不会是因为叙旧。”
听到钱，周翠果然不嚎了，她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又坐上了沙发。
她笑嘻嘻了：“也不多，就二十万。”
“二十万，我去哪给你找这二十万，我现在一万都拿不出来。”
“你们当明星，一天都几十万几百万的，这对你来说，还不是跟牛身上的一根毛一样嘛，你二叔家的堂弟要你爸跟他一起投资个什么棉纺项目，你爸都答应了，那不能反口吧，我们也是讲信誉的，我们也还要在村里做人的啊。”
周翠看程度一脸为难，也不高兴了。
“反正你要是不给，我就去找小野，听说他们一年奖学金也不少，他还赚着外快是不是，他肯定有。”
程度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你别去找小野，我给你就是了，只是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不过我会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我把钱还打到之前的那个账号上。”
周翠喜笑颜开了：“这就对了嘛，只要不怕辛苦，你们年轻人赚钱还是很容易的，我跟你说啊，不让父母吃苦也是为你们好，你想想，我回到村里这么一宣传，谁不夸你们兄弟俩孝顺，我们也是为你们俩考虑的......”
程度有个外号，叫反PUA达人，所以周翠的这点儿技俩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听她唠叨，程度觉得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一样。
“时间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
“这都半夜了，你不让我住一晚上再走啊。”
看着这房子的装修，周翠觉得不住一晚，来这一趟，吃了大亏了。
“我觉轻，家里有点儿动静我就睡不着，明天还要开工，我不赚钱你们可就没得花了，所以你还是出去找个旅馆住一晚吧。”
周翠一听这么严重，就不坚持了。
她笑笑：“旅馆的条件太差了，不如找个酒店能住的舒服点儿，回去我也跟村里人炫耀炫耀，你说对吧。”
“你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吧。”
“那这钱......”
程度找到钱包，看到里面还有几张红票子，干脆都拿了出来，给了周翠。
“这回总行了吧。”
“行，那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啊，我先走。”
等把周翠送出去，程度赶紧把门关上，他觉得耳边一下子清净了。
周翠在外头还嘟囔着：“也不说送我出去，这小区那么大，我一个人怎么走啊。”
程度关上门后就瘫在地上了，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按密码，知道是程野来了，他忙从地上爬起来，收拾好情绪。
程野进来，他还假装意外：“这么晚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这次要了多少？”程野沉着脸，单刀直入。
“什么多少？”
“我刚看见她了。”
程度一看糊弄不过去，就尴尬地坐下来：“也没多少，你知道你哥赚的多，这不算什么，你别担心。”
“不算什么？”程野从玄关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催缴账单，“那这是什么？”
每次看到这些东西，程度都是顺手扔在抽屉里，没想到程野知道。
他抬眼看了看程野，无言以对地又低下了头。
“程度，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就是每次有什么事你都要挡在我前头，搞得我就跟个二傻子一样。”
说着程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度跟前，把他后颈的领子往后扯，露出一片狰狞的伤疤来。
“就跟那盆炭火一样，本来应该泼在我身上的，谁让你替我挡的？”
程度拉开程野的手，笑了笑：“谁叫我是你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