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天格外炎热，刚入七月，气温就飙升到37℃，一早起来空气都是温热的。方晴最怕热，虽说家里、店里都有空调，但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总觉得呼吸不畅。空调风哪儿有自然风舒服。

    山上凉快，今年的气温是水涨船高，最高也没超过30℃。一家三口要去山上避暑房住两个星期。

    乐乐一开始不愿意去，山上没有小伙伴，没人跟她玩。

    “明月、小宇哥哥、大钟小钟哥哥去吗？”

    方晴耐心地跟她说：“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乐乐先陪爸爸妈妈玩两个星期，回来再跟小朋友们玩好吗？”

    乐乐犹豫不决的时候就会搅手指，看她的样子是又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又想跟小朋友们一起玩。想了好一会儿，作出决定了：“陪爸爸妈妈玩吧。”小脸还皱在一起。

    江铮心里受伤了，跟着方晴进厨房说：“才这么点大，就不喜欢跟我们一起了。”

    方晴觉得好笑，几十岁的人了跟几岁的孩子比，“多正常啊，小孩儿就喜欢跟小孩儿玩。你闺女要是去外地上大学了，一年就寒暑假在家，你不会茶不思饭不想吧。”

    江铮差点说在三江上大学，又一想那不行，三江大学太一般了，乐乐要是能念书，是个好苗子，当然是要考出去的。

    方晴看他纠结的样子更好玩了，又戳他一下：“要是乐乐以后在外地安家，你也跟着去？”

    江铮想象孩子离家，就剩他们两个老人在家的场景，呼吸一滞，不行不行，不能想。

    方晴笑够了，也不逗他了，“乐乐，去洗手，吃西瓜了。”

    方晴和江铮把各自店里的事情交代好，开车上山避暑了。

    孙奶奶带着周明月去北京儿子媳妇那里玩，乔宇也被外公外婆接走，去德国探亲乔大哥，一下少了两个重要玩伴，乐乐跟钟家兄弟都玩不起劲，方晴再把小美和全全接过来，有哥哥姐姐一起玩，乐乐这下满足了。

    山上的避暑房没有实现打扫，到处灰蒙蒙的，方晴把孩子们赶到楼下去玩，她和江铮收拾屋子。

    小美主动要留下来：“舅妈，我来擦屋子吧。”

    小美比全全还小一点，现在看上去全全倒像是做弟弟的，小美像是做姐姐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就是早熟。

    但是在方晴这里，她不管那么多，孩子有孩子的样子，“不用不用，都下去玩吧。”

    她叫乐乐和全全一人牵着小美一只手，三个孩子手拉着手，并排着下楼。

    他们买的这套房子是低层，在阳台能看到院子里的孩子们。方晴和江铮轮流在阳台往下望，看到哪个孩子做危险动作，立马就能喝止住。

    山里就是凉爽，方晴忙里忙外，出了些汗，就在客厅里站了站，吹过一阵过堂风，她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屋子收拾好，把三个孩子叫回来，一个一个摸后背，都是汗涔涔的。三个孩子发痒，嘻嘻哈哈地扭着身体不让碰，方晴一个个抓回来，每个孩子都夹上一张干毛巾吸汗，以免一冷一热着凉了。

    午饭肯定没法儿在家吃了，江铮说去附近的农家乐。

    “不用，小区正门出去，往下走，有个镇子，多的是饭馆。”方晴下楼喊孩子们回来的时候，跟小区的邻居都打听过了。

    买房子的时候也就大致看了一遍周边环境，都不知道附近还有一个小镇，江铮佩服老婆的社交能力，这么一会儿就跟邻居套上交情了。

    江铮抱着乐乐，方晴一手牵着小美，一手牵着全全，在镇上找了一家川菜馆，看起来干净。

    乐乐坐在江铮怀里扭来扭去撒娇：“爸爸，我要吃鱼香肉丝。”

    “好，吃鱼香肉丝，还有什么？”

    方晴说：“全全，小美，你们来点菜，妹妹已经点了一个菜了。”

    全全憨憨地笑：“我想吃水煮肉片。”

    “那就点水煮肉片，小美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别跟舅舅舅妈客气。”

    小美想说我都可以，但对上方晴期待鼓励的眼神，她说不出口。她小声说：“红烧猪蹄。”

    方晴笑着说：“你喜欢吃红烧猪蹄啊，我也喜欢吃。”

    小美抿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

    这家餐馆实惠，量大味道好，红烧猪蹄没吃完，方晴打包回去，买几个土豆煮进去，晚上又是一道菜。

    夫妻俩带着三个孩子在小镇上逛了一圈，乐乐吃完饭就困了，趴在江铮背上睡着了。买了土豆、卷心菜、茄子、豆腐和皮蛋。菜都是附近农民自己种的，看着样子不好看吧，但是吃起来有蔬菜的味儿。

    卖水果的大姐特别热情：“你们一看就是上山来避暑的，今年我们这儿来了好多人。你们来得巧啊，后天我们这儿有大集，过来玩啊。”说着还掰了两根香蕉给全全和小美。

    全全啃着香蕉问：“舅妈，什么是大集？”

    方晴笑说：“后天来了就知道了。别说你们这一辈，城里见得少，我小时候跟着你们祖祖回老家，才赶过一次大集，特别好玩。”

    江铮回头看看乐乐，让方晴把乐乐的小帽子拉一拉，挡着阳光，“我小时候去过的大集多，那会儿没什么玩的，就盼着小集和大集，热闹嘛，周围几个村儿的都一块儿赶集。只有大集才有卖芝麻糖的，小集老板还不出摊。”

    听两个大人这么说，把全全和小美馋坏了。小美都难得表露情绪：“真想后天快点到。”

    到了大集那天，三个孩子不用方晴喊着拍着起来，六点多就爬起来了。乐乐领头，笑嘻嘻地跑进主卧。

    “妈妈/舅妈，爸爸/舅舅，起床啦，起床啦，去赶集。”

    乐乐听全全和小美把赶集讲得绘声绘色，心头对赶集涌现无数遐想，一定比幼儿园的玩具还好玩。

    孩子们一进来，方晴就醒了，她还不想睁眼，搂过乐乐，吧唧亲一口，又拉过小美，亲一口，她不用睁眼都知道哪个是哪个。

    全全捂着脸后退，尖声笑：“我不亲，我不亲。”乐乐和小美嘎嘎地笑着闹成一团。

    江铮是彻底没法儿睡了，披着被单装怪兽：“我看哪个小朋友最后一个去洗脸刷牙，我就要吃掉他。”

    “啊啊啊啊啊。”孩子们笑着闹着往外跑，生怕被怪兽吃掉。

    小镇上主要两条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来赶集的人太多了。

    江铮不敢让乐乐自己走，把她抱起来，方晴牵好全全和小美，一再叮嘱他们两个把舅妈抓稳了，要是走丢了，不要乱跑，不要信“我带你们去找”这种人，在原地等舅舅舅妈。

    集市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吃的喝的玩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不愧是大集。方晴先买了一个竹背篼，让江铮背上。三个孩子都没见过背篼，看着眼睛都不眨。

    方晴提醒两个孩子看着路：“回去再玩。”

    路边有个老太太在编黄桷兰花，方晴买了一把，给每个孩子身上别几朵。江铮嫌这花太香了，“我别着，不像话。”

    方晴不管，硬是别在他衣领上。

    乐乐哇一声：“好香啊。”

    “这个泡在酒里，可以消蚊子咬的包。”外婆每年夏天都要泡一瓶。

    看到还有卖樱桃的，孩子们想吃樱桃，不过他们来晚了，好的樱桃早就被人买走了，就剩一些被人翻烂的。

    方晴问：“老板，听说过几天有小集，你还出摊吗？”

    老板说：“小集我不来，我只出大集。我们家在李子沟那边，不远，有个果园，可以现摘现吃。我看你们带着孩子，正好啊，不是我吹，我们家那果园最适合带着孩子去了，好些都是城里开着车过来的。”

    这活动还挺有意思的，方晴记下果园具体地址和老板电话，“我们过两天就去玩。”

    大集逛完，背篼里装得满满当当，买了蔬菜、猪肉、半只鸡、牛腩，还买了水果，发现有少数民族特色的裙子，方晴给自己和两个小姑娘各买一条。

    江铮把乐乐放下来，背篼太重了。乐乐早就想自己走了，哒哒跑到小美旁边，看看小美衣领上的花，再看看自己的，“姐姐的花大，我的花小。”

    方晴正要开口，又止住了，让孩子们自己处理。

    小美把花取下来：“我们换吧。”

    乐乐摇头：“不要，我有。你是大姐姐，你的花大，我是妹妹，我的花小。”

    小美很喜欢这几朵黄桷兰，舍不得换，乐乐不要，她心里很高兴。她余光看了看方晴和江铮的反应，他们都没注意到这边，小美松了口气。

    方晴和江铮交换了个无奈又心疼的眼神，早熟的孩子就是累。

    晚上吃完饭，在附近散散步，山间清凉，蚊子也多。江铮招蚊子，胳膊上、腿上全咬的包。刮起风了，方晴叫着孩子们回家。

    “这么多蚊子包！”江铮小腿上都快没一点好皮了，方晴去拿泡的黄桷兰，“幸好泡了一点。都抓破了，给你涂上去，有点疼。”

    毕竟是酒精，沾到破口，江铮“嘶”的一声。

    这时候，方晴的手机响了，小美帮她拿过来。是小美的妈妈，苏勤。她特意打电话来感谢方晴帮忙照顾小美。方晴和她客套几句，问她要不要跟小美通电话。

    “小美，你妈妈打来的。”

    小美一下变得拘谨起来，慢吞吞地接过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她不知道能跟妈妈说什么，她只有“嗯”“哦”“好”之类的回答。

    “小美你想不想跟你弟弟说两句？”

    小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妹妹在喊我了。”

    挂了电话，小美眼圈红红的，方晴只当是没看到。小美自尊心强，有些事不能摊开来说，她会更加防备。

    “都去玩吧，别闹得太大声啊，要是邻居找上门来说你们吵着他们了——”方晴做出生气的表情，“你们，哼哼，等着打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