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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全文修改过,这一章接不上的可以从上一章看,抱歉,给大家带来麻烦!

    *

    别闲居。

    谢柔嘉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投壶。

    儿茶倚在她怀里。

    今日阳光明媚,倚坐在榻上的少女今日并未束发,满头青丝用一根红色丝带束于身后,如水一般流泻在榻上,神情慵懒得像只猫。

    今日阳光明媚,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若雪的脸庞上。

    她微眯着眼睫,眼尾不经意间泻处几分媚意,勾魂夺魄。

    文鸢这时进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浑然天成的美人图,一时瞧痴了眼。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公主这回病好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变了倒也说不出,若非要形容,那就四个字:艳色如刀。

    这时一旁正在剥葡萄的黛黛瞧见她,笑,“是不是崔小郎君又来了?”

    这几日整个别闲居都知晓有一个姓崔的小郎君,日日往这里跑,说是要见“小谢”。

    “确实是他。”文鸢笑着上前,将一捧带着绿叶的红果子呈给榻上的少女。

    她抬手拿了一颗,绯红的衣袖滑至肘部,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

    一旁的儿茶坐起身子,雪白的爪子搭在她手臂上,分明也想要。

    谢柔嘉拿了一颗搁在榻上。它连忙用爪子去扑,却不小心滚落到地上。

    众人被它逗笑。

    黛黛道:”他定是瞧上咱们公主!”

    文鸢问:“可要将人请进来?”

    谢柔嘉突然问:“你觉得他如何?”

    “崔小郎君?”文鸢想了想,笑,“是个极好的男子。”

    “我是说,”饱满的唇被汁液染红的少女抬起眼睫望着文鸢,“若是给我做驸马,如何?”

    文鸢一时愣住。

    她也不着急,坐在那儿悠闲地吃着果子。

    直到第三颗果子吃完,文鸢才道:“奴婢虽并未与他相处,可从公主的话里听得出他倒是个至纯至善之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驸马人选。”

    她没有作声。

    文鸢一时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询问,“公主可要见他?”

    “再说吧,”她坐起身,“备车,我去城里玩。”

    *

    谢柔嘉原本打算去城内找萧承则。

    谁知萧承则没找到,竟然在赌坊门口碰见崔钰。

    谢柔嘉见他傻呆呆地站在赌坊门口,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登时吓了一跳的青衣少年转过身,见是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谢柔嘉瞥了一眼乌烟瘴气的赌坊,“怎么,来给赌坊送钱?”

    他摇头,清澈黑亮的眼眸里流露出心疼,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才几日不见,小谢怎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过得不好?”

    谢柔嘉原本以为他要质问自己的穿着打扮,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全。

    他却眉开眼笑,“走,我请小谢去吃好吃的!”

    不待谢柔嘉答应,少年牵着她的衣袖就走。

    谢柔嘉打小跟着卫昭混迹市井,熟悉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饭后,她带着崔钰在城里好好地玩了一日。

    也不知是不是跟着裴季泽读书读傻了,一直偷偷傻笑。

    直到城门快要关闭时,两人才出城,待回到庄园时,月已升至半空。

    两人道别时,崔钰突然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她手里。

    谢柔嘉看着手里面值几百贯钱的银票,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他道:“这些钱你先拿去用。若是不够,再来问我便是。总之,你以后莫要再赌了。”

    谢柔嘉愣住,随即想起那日他说绝不会看不起她的话。

    感情他是把自己当成赌徒了。

    这傻子该不会是在赌坊门口等她吧?

    她似笑非笑,“我可没有钱还你。”

    他忙道:“不用还!”

    谢柔嘉敛了笑,打量着眼前相貌生得清秀,眼神清澈真挚的少年,“你为何要待我好?”

    “我也不知为何,我就是想要待小谢好。”傻子弯着眼睛笑,“小谢今日穿得真好看。”

    谢柔嘉好一会儿没言语。

    她是大胤最尊贵的嫡公主,生来便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从小到大,围着她转的人实在太多。

    她待他向来也都是颐指气使,心底从未把他当作真朋友。

    就连想要他做驸马,也是一时兴起。

    可是这傻子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却将一颗心捧到她面前。

    她想了想,问:“你家中可有许亲?”

    “尚未,”他摇头,好奇,“小谢家里可有订亲?”

    “明日酉时你来公主别院找我。”

    月光下的红衣美少年瞥他一眼,眼波流转,“你来了我便告诉你,过时不侯!”

    崔钰只觉得那一瞥好似带了一丝媚意,勾得他魂儿都没了。

    他微红着面颊,小媳妇儿似的“嗯”了一声,目送对方进府后,揣着一颗滚烫的心回去。

    一路上他都在回味着那一瞥眼神,不知不觉竟已回到住处。

    远远地,他瞧见竹林旁坐着一个人。

    今夜月色极佳,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本就清冷疏离的男子如谪仙一般,显得更加高不可攀。

    是裴先生!

    这几日来,裴先生每日都会费两个时辰帮他温书。

    裴季泽远比他想象的要博学,且是个极好的老师,从前书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地方,每每他都能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讲与他听。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他的学业就突飞猛进。

    裴先生还告诉他,照此下去,国子监下个月的入学考试完全不成问题。

    崔钰心中对他十分感激,连忙上前向他见礼,“先生怎还没歇下?”

    裴先生身子不好,平日里不到亥时隔壁禅院就熄灯。

    这会儿都要子时,竟还没睡?

    “今日月色好,出来赏月。”

    裴季泽打量他一眼,“今日玩得很高兴?”

    他腼腆一笑,“我今日在城里撞见小谢,他带我在城里玩了一日。没想到小谢懂那么多,先生,我从未像今日这般高兴过!”

    他将自己今日与谢柔嘉去哪里详细说了一遍。

    他说得兴起,浑然没有注意到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面色愈发清冷孤寂,本就苍白的面色像是蒙上一层霜。

    末了,他眼底闪过一抹羞涩,“他还问我有无成婚,并且还邀我明日去他的住处做客。”

    低垂敛眸的男子沉默片刻,道:“你喜欢她?”

    崔钰闻言呆楞住。

    他并未直接否认,略微有些局促地解释,“我与他同为男子,并未这样想。”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又突然住口。

    今夜的风似乎有些大,沙沙作响的竹叶随风摇曳,在遍布银光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两人一时皆没有作声。

    倚在竹林的少年自扯下一片竹叶来,像是在思考一些重要的东西。

    良久,他抬起眼睛豁然开朗似的说:“裴先生说得对,我喜欢他。哪怕他是男子,哪怕只认识七日,可我却想要一辈子都同他在一起!”

    恰巧来给裴季泽送衣裳的锦书刚好听到这句话,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本朝好男风者大有人在,甚至平康坊内有不少那种地方,可这样坦诚承认喜欢男子的还是头一回见。

    这个崔书呆,究竟是真呆还是假呆?

    他究竟知不知他口中所谓的“小谢”是个女子,且还是自家公子的未婚妻?

    亦没想到他会出现的崔钰面红耳赤,有些无措地看向裴季泽。

    对方并没有因为他这番惊世骇俗之语而产生过多的情绪。

    好一会儿,他淡淡道:“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

    言罢,他让锦书对着自己离开。

    崔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目送着那抹月光下略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离去。

    裴先生是个孤独的人。

    这是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得知的结论。

    有时同他上着课,也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就怔了神。

    尤其是昨日早上,裴先生竟盯着一本书呆看一刻钟。

    他偷偷瞧了一眼,只见扉页上也不知是谁信手画了一只乌龟。

    那乌龟贝壳上还画了一颗星星。

    虽有些丑,但是怪可爱的。

    也不知是谁画的。

    他回去沐浴后躺在床上,想着明日与小谢的见面,眼里不自觉地溢出笑意。

    也不知小谢明日要同他说些什么话。

    总之,不管说什么,他都爱听。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次日温书也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恨不得立刻飞到公主庄园去。

    好不同意熬到时辰,正打算出去门,书童却匆匆走来,说是有人将一封信夹在门缝里。

    信封上并未署名。

    崔钰心中好奇,拆开一看,竟然是小谢所写。

    说是今日不得空,请他改日再去。

    *

    别闲居庄园。

    已是傍晚,霞光漫天。

    换好衣裙的明艳少女转了一圈,“觉得如何?”

    “谁不知咱们公主容貌冠绝长安!”

    文鸢矮下身子替她整理裙摆,“奴婢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公主这样打扮自己。”

    谢柔嘉突然想起,上一回这般打扮自己,还是在自己的及笄礼上。

    初长成的少女盛装出席,惊艳四座。

    可那日却事她一生之中最糟糕的一日。

    也就在那一日,自幼便拥有一切的少女头一回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人总要学会重新开始。”

    她望着镜中一袭曳地红裙,肤白若雪的少女,不知是说与文鸢听,还是说与自己听。

    “我阿娘说平平淡淡才是福。我从前总是不明白,也很不屑,总觉得那是无能之辈过的日子。可经历那么多后,突然觉得,阿娘说得也没错。”

    若是与那书呆子平平淡淡过一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文鸢觉得好像也是如此。

    这时黛黛匆忙进来。

    “可是那书呆子来了?”

    谢柔嘉拿着一只快要长及肩膀的红宝石耳珰放在耳朵对镜比照,眼波流转,“去叫那书呆子请到葡萄园等着,我要吓一吓他!”

    黛黛摇头,将手里的信递给文鸢。

    文鸢忙接过来瞧了一眼,面色顿时变得极难看。

    许久,她从信里抬起视线,望着正精心装扮的少女,“信里说,裴侍从主动要求尚公主,陛下已为公主与裴侍从赐婚。”

    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闻言,手里的耳珰一时没拿稳,“啪”地一声落到地上,上头鲜艳夺目的红宝石裂了一道痕。

    这是去年她在朔方过生日时,阿昭送她的生辰礼物。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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