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蓉蓉埋怨老妈心大，也不把把关就代她接下个烫手山芋，以她和武思睿的交情，远没到收这么贵的礼物的份儿上。

    她处事温和但绝对有原则有底线，果断回复:"我不要。"好像拒绝得太生硬了，又顺着武思睿的话风补充一句:"万一你以后举报我受贿，得不偿失。"

    他不晓得忙着陪酒还是陪聊，半晌没动静，等着等着蒋蓉蓉进入了梦乡。她睡得倍儿沉，像要把在大西北缺的觉全补回来。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田丹煮好米粥，把中午剩的菜放微波炉打热，挨个叫父女俩起床:"昏天黑地的，晚上还要不要睡啦? "

    蒋蓉蓉摸过手机一看，都快七点了，要搁以前，老妈断不可能允许她睡一下午，是考上公务员后才有这待遇。她伸个大懒腰，请示田女士:"肚子不饿，今天能不能不吃晚饭? "

    "少得寸进尺! 不饿也起来喝碗粥，别指望我给你爷俩做宵夜。"

    跟父母同住也有坏处，丧失零食和外卖自由，田丹视外卖如洪水猛兽，对女儿一日三餐严格管控。

    蒋蓉蓉还惦记着还包的事，武思睿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北京，寄回去哪有当面物归原主清爽。她起床洗把脸，随意扒拉碗粥，拎着纸袋上楼。

    敲两下门没人应，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蒋蓉蓉犹豫要不要和武思睿视频通话问他在哪，突然发现他卧室的窗户开了条缝。

    中间户设计不好，次卧的窗户正对着走廊，虽隔着个小天井，隐私终归没保障。

    不过在当年，这可大大方便了那些送情书的少女们，她们把情书从窗户缝塞进去，刚好能落到武思睿书桌上。

    蒋蓉蓉灵机一动，拿起邻居挂在栏杆上的撑衣杆，点起脚尖奋力把窗户的缝隙扒拉大些。手的力量传到长杆另一头，明显削弱许多，忙活半天，勉强才弄开十余公分，但也足够了。

    大功告成之际，晾衣杆突然被人握住，屋里的灯随之亮起，可以清楚地看到，武思睿半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质问:"搞什么鬼，偷东西还是耍流氓？ "

    蒋蓉蓉整个人趴在栏杆上，跟个大马猴似的，被抓个现行，不免气急败坏:"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在家干嘛不开灯?!"

    武思睿乐了，恶人先告状啊她，"你睡觉开灯睡? 我要不在家呢，你还准备破窗而入? "

    蒋蓉蓉心知说不过他，明确表示自己只是想还东西。

    "进来说。"武思睿把窗户重新关好，出来给她开门:"一个包，折腾来折腾去烦不烦? "

    刚起床的缘故，他就穿身T恤短裤，趿拉着拖鞋，头发还乱糟糟的，却有股慵懒随意的帅。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收。"蒋蓉蓉把包装袋递过去，武思睿双手插在裤兜里，愣是不接，吊儿郎当地笑:"我严重怀疑你是借还东西的由头偷窥我。"

    "能不能别这么自恋，你有什么值得偷窥的? "

    "那就得问问你这位当事人了，"武思睿弯腰凑到她耳畔，轻声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平时习惯裸睡。"

    距离太近，蒋蓉蓉控制不住耳朵发烫，嫌它俩丢人，恨不得揪下来扔楼下去。正愁没话怼他，武老师从学校食堂打了稀饭包子回来了，左看右看，好奇道:"怎么不进屋，堵门口干嘛? "

    武思睿轻描淡写地回答:"从国外给她带个包，非巴巴的还回来。"

    武老师把晚饭放餐桌上，边解塑料袋边劝:"送你就收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蒋蓉蓉跟进来，"武叔叔，这个包很贵……"

    "从国外带的，应该也没法退，你瞅我们家谁能用的上，拿回来岂不是浪费? "

    蒋蓉蓉咬咬牙:"不行我挂网上卖掉，或者把钱转给他。"

    尽管被武思睿凶巴巴地瞪着，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五位数，她基本工资还不到五千，想想都肉痛!

    武老师语重心长道:"蓉蓉，讲这话可就见外了，记不记得我和你汪姨刚离婚那阵子，隔三差五领着小武到你家蹭饭，你妈妈回回张罗一大桌子好菜，我们可没交过伙食费。"

    人活一世，究竟活的什么？到武老师这岁数算想明白了，活的就是个人情味。他和蒋家的情义，根本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

    蒋蓉蓉还要推脱，被武思睿钳住肩膀：“要不要坐下吃点？”

    “我吃过晚饭了。”

    “那送你回家，别跟这嘚啵嘚。”

    武老师叮嘱儿子，好好的别惹蓉蓉生气，送完赶紧回来，球赛马上开始了。

    父子俩都是铁杆球迷，武思睿不在家，武老师一个人看球没意思。

    楼上楼下，着实没啥好送的，武思睿问蒋蓉蓉次日有何打算，她说准备抽空练练车。在北京工作期间通勤都靠公共交通，驾照倒是大学就考了，从没正式上过路。

    确定回胥城入职后，蒋老师立马给女儿订辆新款奥迪A3，据说最适合月薪不高的年轻女孩开。拿完车蒋蓉蓉就跑大西北玩儿去了，至今停在小区地库没挪过窝。

    “谁陪你练？”

    “冯欣怡。”

    武思睿对冯欣怡有印象，高中时蒋蓉蓉的闺蜜之一，家境不错，老爸在市建委当个小领导，她留在胥城发展倒也不稀奇。

    “明天工作日，她不用上班？”

    “上啊，不过她经常需要跑外勤，打卡没那么严格，她说溜个号没关系。”

    武思睿宛若老干部附身，煞有介事地批评起来：“小蒋同志，你怎么还没入职思想就不端正了，让身为人民公仆的朋友脱离工作岗位陪你练车应该吗？”

    蒋蓉蓉自知理亏，弱弱地辩解：“我没怂恿她翘班，是她主动提的。”

    “没拒绝就代表你立场不坚定。”

    “那我不练了。”

    “练，本老司机亲自教你。”

    吓得蒋蓉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刚回来，不熟悉国内交规，别把我带跑偏了。”

    男人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 被女人看扁! 武思睿单手叉腰，摆出要好生理论一番的架势:"不信我? 现在下楼拿你车溜一圈试试。"

    蒋蓉蓉一个头两个大，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执着于纠缠她，"我是怕耽误你时间，你回来不应该找同学朋友聚聚吗? "

    "早聚过十八回了。"

    "那就多陪陪武老师。"

    "过几天就开学了，他肯定忙得脚不沾地，用得着我陪? "

    武老师在学校虽说人缘不咋地，五十多岁还只担任年级组长，教学能力属实没话说，对工作也分外投入。

    "真不用你教，我很笨的，怕把你气死。"

    武思睿一乐呵:"听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试试看你能不能气死我。"

    这厮油盐不进，当真神仙都没辙。蒋蓉蓉回到家，对着玄关的穿衣镜发呆，包没还回去，反多欠他个人情，让人忒不踏实。

    田丹和蒋老师散步回来，被女儿吓一跳：“灯都不开，杵这装神弄鬼呐？”

    “妈，武思睿跟您说过什么时候走吗？”

    田丹把随身小包放鞋柜上，弯腰帮蒋老师拿拖鞋：“听他那意思要待段时间吧，疫情两年没回来过，不得多孝敬孝敬老武。”

    “他都不用找工作的？”

    “人家妈妈是富婆，够躺平一辈子了，哪稀罕打工挣那三瓜两枣！”

    汪金陵到北京前也在三中教书，教的音乐，高中的音乐课聊胜于无，动不动被主课占。学校不可能养闲人，就让她兼任行政职务。

    田丹不是老师，中专毕业后进移动公司工作，起先在营业厅柜台，慢慢熬到后台管理，按说不比汪金陵差，可她内心多少有些不自信。

    在汪金陵辞去教师编制，与武老师离婚，毅然决然奔赴首都，并嫁给一位知名画家后，这种不自信一度达到顶峰。

    同样五六线小城市出身，住老房子领死工资的邻居，离婚再嫁就身价过亿，听说单画家那套豪宅就值几千万，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拍啊。

    连带着田丹对武思睿的感情也复杂起来，她希望他好，又妒忌他妈妈，老了老了突然暴富，享受着上天恩赐的奢华生活，还不用伺候老公，什么人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察觉老婆话里的酸味，蒋老师插嘴：“有钱就幸福？一个人过日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汪老师未必不后悔。”

    “后悔再回来找老武，我看老武还惦记着汪金陵，死活不肯找老伴。”

    蒋老师替好友打抱不平：“把武老师当什么了，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蒋蓉蓉无意掺和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只拜托老妈：“下回别代我乱收别人东西。”

    “把钱转小武不就得了，当托他代购的。”

    “他要不收呢？”

    田丹认为一个包而已，何至于纠结到这地步，“告诉我多少钱，我来还他。”

    “具体价格不清楚，大概一万冒点头。”

    田丹呼吸一窒:"就这玩意? 也没镶钻啊。"

    "钱我转您，还钱的事您负责。"说罢转身回屋，能听见田丹在客厅跟蒋老师感慨，武家小子妥妥变富二代了，还没工作，上万的包就敢随手送人，开的车也不下百来万，"原本就招小姑娘喜欢，这下更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