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炮灰，越看，越跟她记忆里的人没什么关系。
她既不脆弱，也不苦情。
与其说是炮灰，倒不如说她更像拿了爽文剧本的人。
——可能吗？
自己是重生，她……她却总是早一步，出现在自己命中注定的猎物面前！
明明是她敖欣妍的舔狗，却莫名其妙对这个炮灰情深义重；
明明是她敖欣妍的现金血牛，却转眼成了炮灰的刎颈之交，把那么多的钱捧着送给她；
那天晚上的剪影，如果真的是她和柏乐逸，那她就等于跟自己皇位原定的继承人也勾搭上了……
怎么那么巧？！
敖欣妍突然醒悟，心脏暴跳。
所以这个炮灰有剧本！是重生？不可能。
炮灰重生也只有炮灰自己的记忆和性格；就算性情大变，那个叫金福娣的女人，上辈子早早就死了，不可能知道柏乐逸的存在……
所以是——穿书？
对！一定是穿书！
敖欣妍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好恶心的穿书女配！二话不说就要借一个炮灰的壳，来抢她的东西！
敖欣妍牙咬得咯咯响。
不能再任由她再乱搞下去，否则自己的一手好牌，都要被她搅黄了！
……但要怎么阻止她呢？
杀了她？
敖欣妍略微心动。
她上辈子没有亲手杀过人。
所有脏事，都是暗示疯狂暗恋着她的亲哥，敖建章去摆平的——但那也都是循序渐进的。
这辈子，照目前这个进度，敖建章就只是处理过她选美比赛里那些对手。
而且，除了那个最大的夺冠热门，是真的用了点厉害的手段外，其他都是小打小闹。
让他从小打小闹，一下子升格去杀人，可能不大合适。
敖欣妍盘算着。
别的倒无所谓，主要是怕他经验不够。万一火候没到，手里处理得不干净，到时候反过来连累到她。
虽说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世界是向着她的，但……世界的力量好像也有限。
否则，她的东西怎么会被个穿书女配抢了呢？
比起之前的无所畏惧，她现在需要多方位思考，以期一击即中。
所以，杀人的事，需要再审慎考虑。
——当然，也不一定非要杀了她。
对了，可以把她关起来啊！
世界那么大，随便找个穷乡僻壤把她丢过去！或者，干脆找人，把她转卖到那些缺女人的山村……
就跟炮灰原来的人生路径一样嘛！
敖欣妍心中升起强烈的毁灭欲，心情好了许多。
然而，随着心情变好，头脑也冷静许多。这一冷静，就让她想到另一种可能——
万一她不是穿书，是带系统呢？
那就算丢到山里，她恐怕也有本事出来，回来变本加厉地给她搞破坏……
那不就等于给自己找事儿？
敖欣妍的脑洞一开，就越跑越偏。随便哪个方向上都停不下来。
而且，也不知为什么，随便哪个方向，到最后，她都会想到某一种可能——让那个穿书女配逮准机会，咸鱼翻身；而自己，则被她带进沟里去。
她还没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PTSD。
她进来在米旋儿面前扑太多次，有点怕了。
随后，这点畏惧，险险带着她，从各种杀人放火的攻略里回来。
蛮干暂时不行。
得遵从上辈子混世道的审慎态度，要不留把柄地智取。
敖欣妍脑壳疼，心里却安定下来。
智取好。稍微绕点弯路，但安全；稍微费点事，但也可以趁机锻炼锻炼她哥呀！
让他多做点任务，好好磨练起本事。将来有的是地方用他。
那本轮智取的策略是……
跟她谈判？
敖欣妍脑中一亮。
一个穿书者，钱已经拿了那么多，名也拿了不少了，该收手了吧？
总不能把她剩下那几任台阶，也都悉数收进口袋，一口不给她留吧？？？
光是想一想那种后果，敖欣妍就觉得自己又要吐血了。
她揪着自己头发，把思绪扯回到“智取”策略上来。
对，不管怎么说，先谈。
大家都是有剧本的人，相互交个底。
好歹自己还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她一个横插进来的邪物，自己也不跟她计较了。
桌上的东西两人分一分，别把她最值钱的那几个都拿走就行。
……要实在谈不拢，到时候再杀。
大不了这一次，自己暗中盯紧一点，确保敖建章别出事，或者，出事也别牵连到她身上，就行。
有了计划，也有了替补计划，敖欣妍的心静了。
她扯过床头的手机，一个电话打出去。
那边接起：“妍妍。”
敖欣妍匀了匀喉咙，让嗓音显得甜蜜温柔：“哥，你睡了吗？”
敖建章顿了一秒，声音低沉：“现在凌晨三点。”
敖欣妍眉毛一皱，差点当场爆炸——他什么意思，指责她装傻充愣不体贴他吗？
他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安排的工具人，内心扭曲丑恶的玩意儿，她凭什么体贴他？！
但这些话，还不到说的时候。
敖欣妍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声音则尽量维持着甜度，半委屈半不服地说：“哦。那我废话不多说——哥，你知道怎么通过IP地址，找到别人的真实地址吗？”
敖建章默了一下，声音沙哑：“很难。而且如果对方用的是假IP……”
敖欣妍懒得听那些，她又恼又娇嗔地打断道：“唉！她真的烦死我了！我就是好想好想跟她当面理论清楚！”
敖建章沉默。
敖欣妍又叹了一声：“哥，我们的未来，不能再被人那么偷下去了。会偷空的，真的！到时候一无所有！”
敖建章：“怎么会？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敖欣妍“哈”地笑了声：“哥，别开玩笑了。一个月50万的生活费，算什么？还要养一大家子！你是没过过好日子啊哥！别跟普通人比——你清醒一点！”
电话那边重又变得沉默。
敖欣妍要的就是他的沉默。沉默表示不反对，进一步表示妥协，也就是，她说了算。
果然，几秒后，男人轻叹一声，沉沉问：“你想找谁？”
敖欣妍反问：“还有谁！”
敖建章低声道：“我知道了。”
敖欣妍一下笑起来，好像又变身成一只美丽无害的花蝴蝶，语气轻快道：“尽快哦！找到先不要动她。我们要全面掌握主动权，等到时候观察观察，再考虑怎么操作——”
电话那头的人还是沉默。还是她说了算。
因此，敖欣妍笑起来：“那就这样啦！爱你哦，么么哒！”
说完就挂了电话。
事情交代出去，敖欣妍一身轻松。她趴回床上，随手翻开今天下午在那个炮灰的微博下，激情开骂的留言。
本来只是想要把自己的精彩言论再欣赏一番，然而，在点开那条留言的同时，敖欣妍突然又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随即，她就觉得自己的手和脑子都像被什么力量牵引住了。
当然，她还能自由思想，想自己将来要怎么爆红，怎么暴富，怎么把偷走了她的钱的人，统统碾死在脚下——换句话，她脑子里，还是那些旋律。
但不知怎么地，她却忽然想要跟那个炮灰聊一聊，并且认为这个想法很不错。
于是，她点进米旋儿的微博主页，在最新一条动态下，留言道：【其实，我也是有身份的人。特别想找你聊一聊瓜分蛋糕那些事。】
留言当然没有回应。
她觉得正常，却也觉得不够尽兴。
心里有越来越多的东西，不说出去，就快憋不住了。
于是，她又接着回了一条，说：【你是炮灰，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吗？我想先找到你，然后，拿刀抵着你的脖子，让你把吃进去的那些，都给我吐出来，再一刀结果你的小命。看你还敢不敢动我的东西……哈哈！开玩笑的！认真你就输了！但你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
打完字，点击发送。
虽然话说得委婉又有所保留，但这一次，敖欣妍觉得舒服许多。
她脸上露出个畅快得意的笑容。
谁知刚发出去，还想欣赏两眼时，留言就被湮没了。
点开最新留言，根本找不到她那一条。
同一分钟新增的留言，她扒拉了三四下屏幕，都没扒拉到头。
敖欣妍：“……”
不管是被那女人24小时都不合眼的公关团队删了，还是被大半夜不睡觉的这些无聊的人刷屏刷的。
但这么一来，事情就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她想要就这样，靠留评论跟米旋儿搭上话，基本不可能。
而米旋儿的私信也没有开放。
除了评论区，敖欣妍没有其他渠道可以找到她。
但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女王，不可能被这种小事难倒。
敖欣妍想了想，发微信给敖建章：【哥，上次你找的那些人，再找一次。等我睡醒了要用。】
几秒后收到敖建章的回复：【好。】
敖欣妍舒一口气。
她终于可以丢下手机，闭上眼睛睡个美容觉了。
至于自己随叫随到的哥哥，热爱自己的妹妹如他，今晚一定会围着那个女人的微博，想尽一切办法替她拿到个结果……
*
此时，敖建章的目光，确实停留在米旋儿的微博主页上。
但并不是因为妹妹下达的任务。
而是几天前，在敖欣妍泼的黑水被网友们一条条拉出来群嘲时，他留意到的，无数人的真诚感谢。
他们都在感谢那条音频，说它“灵验”，给了自己新生。
有人言辞单薄，但感情十分真挚；也有人言语丰富，情绪激动，但也并不浮夸虚伪。
完全不像敖建章熟悉的营销号调调。
当时他只觉得好奇。
但那时，因为某种令他不安的直觉，让他没有敢点开那条音频。
可就在刚才，敖欣妍打过来，假惺惺关照他“睡了没”时，某种失望，和被在意的人肆意愚弄的挫败感，伤害了他。
他一咬牙，点下播放键。
跟网传的一样，扬声器里，没有任何乐曲声出现。
但不久，却有一缕幽幽的声音，似从他的大脑深处、也像是从他的胸口深处，清晰地传上来，由弱渐强。
它若隐若现地在脑子里形成文字：“我的心，是真心，不是她的擦手纸。我是活人，不是伥鬼，她让害谁就害谁……”
要是换个场合，听到这种东西，他会嗤之以鼻。
但现在，随着脑子里回想起敖欣妍的那些发号施令，那些对别人、对世界的控诉……
所有曾让他一听，就绷紧了弦、为她心疼、恨不得立即为她赴汤蹈火的冲动，都被这首奇怪的歌曲盖住了。
敖欣妍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一旦敖建章敢对她的话稍有迟疑，她就会立刻加强语气，一遍遍地强调催促，直到他马上执行。
因此多年以来，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凡是敖欣妍要的，马上去做就对了。
否则他的身体和大脑，就会自动产生强烈的自责和愧疚，令他痛苦。
但此时，他拖延着敖欣妍睡前交代他的任务。
想象中，敖欣妍的催促声，也的确跟往常一样，一声催得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更强硬尖利。
但相应的，胸口、脑中那股乐声，也愈发强健起来。
它仿佛在跟自己视作最高责任的妹妹对打，用的居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敖建章渐渐皱起眉。
生平第一次，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为什么就好像魔怔了似的，非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