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二天上午九点,刚上班,余阳工位上的座机就响起来。

    他瞄一眼来电显示上的短号,打住正在跟女同事调笑的话头,接起:“早啊尤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邻座的女同事朝他抛来笑骂的眼神,搓搓小臂上的鸡皮疙瘩,撇撇嘴,表示他没救了。

    余阳无声笑着抬起手,作势要敲女同事的脑袋,这时,听筒那端的人淡淡说:“在忙吗?来一下。”

    余阳一副职业精英的派头,声音压上磁性,干脆利落说:“好的,马上到!”

    挂断电话,邻桌女同事虽然抱着脑袋躲,但还是被他锲而不舍的指节敲到了。

    姑娘脸红着说“哎呀,真烦人”,不看他,椅子挪远些,情绪半真半假地烦躁。

    这些反应在余阳看来,都是正向的。

    邻桌的女同事肯定是喜欢他,斜对面正意味深长跟这个女同事递眼色的另一个女同事,也喜欢他。

    女人间的假意安慰罢了。

    但谁又能摆脱对精英男性的痴迷呢?

    电话那头那位,他们部门人人恨不得跪的女强人,不是一大清早也需要他吗?

    余阳装模作样地拿上笔记本电脑,歪起嘴角朝邻座道:“‘哎呀,真烦人’——待会儿再来听你撒娇。现在老板有事找我——好好工作啊!”

    他认为自己此番表现,实属“恩威并重”的典范。

    既敦促了同事不要摸鱼,也幽默亲和地展现了自己的重要性。

    内心为自己点完赞,他便夹起电脑,步态潇洒地走向顶头上司的办公室。

    余阳的顶头上司叫尤丽丽。

    自从进她的团队以来,他就一直试图和她暧昧。

    女人一开始也油盐不进,但最近这两个月,跟自己男朋友分手后,终于在他的猛攻下,和他有了一点进展。

    准确地说,是烂醉之中和他滚了一次。

    虽然第二天清醒后,尤丽丽就表现得像没这回事,跟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但她对他的态度不再硬梆梆地了。

    在只有两个人的场合,不论办公室还是什么地方碰见,他再向她表白,她也会安静听完。

    总是微微笑笑,不大买账,但也并不表示反感。

    大概这个款式的女人就这样,不反对就是表示肯定。

    这四舍五入就等于,自己已经成功俘虏了她的心。

    余阳当然不是很感兴趣她的“心”,他感兴趣的是这些女人背后隐藏的资源。

    远的不说,跟她搞好关系,那自己近年的各种奖金和晋升机会,不就比跟她没关系,要多得多吗?

    想到这里,余阳深吸一口气,拿出自己最有魅力的笑容,轻敲尤丽丽的办公室门。

    听到“进来”时,他已经推开了门,在办公桌后女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下,满面春风地进去。

    面对这种母老虎式的女人,他恰当地乖巧笑,放轻声音,性感道:“女王,有何吩咐?”

    尤丽丽又是微微一笑,抬抬下巴,也轻声:“把门关上。”

    余阳:“哎!”

    看来今天有好事——她能给的,公领域也好,私领域也好,他都可以接,也都不吃亏。

    想得心痒,他动作轻快敏捷地关上门。

    转回身就不再像刚才那样有所顾忌收敛,直接把手里的电脑放到老板桌子上,人走到她身边,手按上她的肩膀,半正经半有所图地揉捏道:“想我了?”

    尤丽丽没有推开他。

    她笑盈盈的表情里,也一如既往,有不可漠视的距离感和尖锐感。

    余阳也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它们,仍揉搓着她的肩,听她说:“最近有不少客户抱怨,找你们部门投诉的问题,没有得到及时解决——你怎么带人的?”

    余阳手停了停,很快又继续,幽幽笑着说:“我待会儿就去收拾那帮不专业、不敬业的崽子啊!”

    尤丽丽未置可否,笑笑说:“还有合作部门的同事来反映,说他们经常也找不到你。你干嘛去了?”

    余阳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却没有拿开,就那样好似亲密无间地放在尤丽丽肩上。

    他猜到一件事。

    估计是他昨天跟哪个女人暧昧,被人撞见了——因为她昨天不在公司。肯定是哪个王八蛋看到,跑去跟她嚼了舌根。

    但这好办。

    他拿出一副委屈大了又聪明绝顶的表情,说:“我除了为公司卖命,还能干嘛去?你别听那些孙子瞎他妈胡说,个个心怀不轨,就想拆散咱俩牢不可破的……上下级关系!”

    通常他这样甜言蜜语时,女人们多少都会买账。

    但没想到尤丽丽还是一副职业笑容,不搭腔。

    总算,他有点担心了。

    尤丽丽再次开口,却爆了个大的:“你想勾搭的那位,是我们大大老板的远房亲戚没错,但人家是有夫之妇,你这样是越界,也不道德。”

    余阳边听边就缩紧了肩膀。

    但被戳中并不代表他就会坦白。

    他想,到头来,这个女人果然在意的,还是这些拈酸吃醋的小事。

    他只要表个决心,再好好哄哄,就足够拿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尤丽丽弹弹手指打断:“你不用反驳,是我老板亲眼看到的——听说,你也在向她献殷勤?”

    这一下,余阳头皮麻了。

    他是但凡女人都想沾一沾。

    男人嘛,尤其优秀的男人,哪有苦行僧那样自我心理阉割的?

    普通的年轻女人,他想要。用来解决需求,也附带佐证一下他左右逢源的无敌魅力;

    尤丽丽这种有身份、也上点年纪的女人,他更想要。而且想要的程度,跟她们社会地位的高低成正比。

    事关钱和前途,以及他更高级的自我肯定——那么优秀的女人都躺在他裤管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自觉牛逼的?

    这样高级别的女人,他下手了不少,但目前得手的只有尤丽丽一个——或者说,其实两人就那一次。

    他甚至不很确定到底是自己成功上位,还是尤丽丽把他当工具使了——隔壁团队那个女主管,以及尤丽丽的上司,他也只是放了几个信号。

    没想到,这就被那个老女人拆穿了。还把嘴巴伸到了尤丽丽这儿!

    余阳脑子开始飞速打算盘,很快得出结论:三个厉害的女人,他现在要保住的是尤丽丽。

    毕竟隔壁团队那位,虽是皇亲国戚,但八字没一撇;而尤丽丽的主管,虽职位更高,对他却没有直接的生杀予夺权。

    他只要哄住尤,把今年升职加薪的事搞定,明年换个部门,大不了换个分公司,她们就拿他没办法了。

    下次再拓展这种“人脉”时,他小心点就是。

    注意一定,他立刻信誓旦旦道:“您的主管肯定是想多了,我对她……”

    就在这时,尤丽丽本来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亮起,把正在现编瞎话的余阳思路打断刹那,到嘴边的话也断了。

    屏幕上,弹出一封附有三个红色惊叹号的重要通知。收信人一栏,清楚地标明“集团中高层管理人”。

    两人的谈话就此中断,尤丽丽点开这封邮件,余阳伸过脖子看——因为他也属于中层管理的一员,按道理这封信他也能收到,所以尤丽丽并没有赶开他。

    邮件主题是“关于陆氏集团股权变动的通知”,内容简短说明了陆氏2%的股权变动至新股东名下的事。

    余阳他们所在的这家公司,虽然名字没有跟“陆氏”直接冠名,却是陆氏名下国内分支业务的一家子公司。

    体量从全局看下来不大,但能置身其中,已是他们这个行业最好的前途之一。

    陆氏的股权变动,非要较真,也确跟其中少部分受股权奖励的员工有一点关系。

    眼下就包括余阳和尤丽丽。

    但他们那点占比,跟这2%的变动,好比九牛一毛。通知他们看,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然而,尤丽丽是三两下看完了热闹,余阳却在看到文下附的签约现场照片时,傻了。

    照片上总共三个人,一个是众所周知的大明星陆宇星;他邻座,就是本次新闻的主角,新股东;而亲亲热热拥抱着新股东,朝镜头元气笑着的,好像是……是……

    余阳不、相、信!

    不、可、能!!

    他眼睛闪电般搜索,却一下子搜到:就在照片下方的配文里,明确标注着“签约现场,图为陆宇星先生(左一),米旋儿女士(居中),陆晓云女士(右一)”。

    陆晓云,陆晓云,陆晓云竟然是……!!!!!

    瞬间,余阳脑子快烧焦了。

    模模糊糊中,他好像看到尤丽丽转回了注意力,依然放松坐在办公椅上,抬头看着他。

    依然是那种不表现明确反感,但也完全没有任何亲热意思的职业笑容。

    她似乎在看完这封信后,态度变得更职业了些。

    也懒得再花力气和他兜圈子里,她直截了当道:“直说吧,余阳。你以前也许凭爹妈挣的钱,基础打得不错,读书读得还可以;你也许也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只可惜,你进公司以后,基本上没有任何专业度的表现。据我和很多同事的观察,你主要精力,都是在到处勾搭。”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工作不称职,骚扰同事的投诉倒是不少。现在,我们上一层的几位老板讨论过,认为像你这样自作多情的中层员工,既不能为公司或团队带来任何正面影响,还把大家都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所以,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开除了。”

    余阳:“……”

    三分钟后,余阳脚步飘忽地从尤丽丽办公室里出来,连电脑也没拿。

    因为她当场通知IT,远程收走了他的登录权限。

    早上进那扇门时,他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只等着拿下更多;不过几句话的工夫,现在都没了。

    但这种打击,远远不如他亲眼看到那张照片上的陆晓云来得大。

    他飘到几乎没人的吸烟区怔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翻出那个名字,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拉黑她的时候,他想着,以后她要是再打他电话,却永远只能听到忙音,该多么心碎。

    这种联想让他快意——不顺从男人、又没背景的女人,就该受到这种惩罚。

    而现在,他只希望对方还没有换号码。

    深吸几口气,点拨号,迫不及待把听筒放到耳边。

    通了,余阳心跳静止。

    还在用,还在用!

    “您好。”对面彬彬有礼的声音传来。

    是她!是她!

    余阳心跳如鼓,话从嘴巴里说出来时,却很争气地稳住了。

    他让自己温和带笑,像个经历过风浪的成熟男人,如今浪子回头金不换地来找自己唯一醉心过的女人那样。

    “好久不见,”他说,“晓云,你过得还好吗?”

    陆晓云那头似乎顿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惊喜过度,然后无声地开始哭?

    也许下一秒会抽噎着说,“你还记得我啊你这个没良心的”。

    然后他会哄着她,承认错误,求她出来,他们重归于好。

    这一次,他一定会服服帖帖,把她哄得开开心心——天知道,原来他曾经离豪门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她都跟他求婚了,他他妈的当时在发什么疯啊!!!!!

    想到这,余阳的心都为自己颤抖了。

    他语气按捺不住地加快,说:“上次吵架是我不好,我糊涂了,但我是有原因的……晓云,我很想你,你在哪?我们见一面好不好?时间地点你定,我……”

    话没说完,就听对面十分困惑、陌生的语气,说:“嗯?哪位?”

    余阳:“余……余阳,你,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陆晓云似乎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她说:“哦,是你。”

    她没挂电话,也没如他预想的哭诉或者咒骂。

    然而她毫无情绪波动的礼貌客气,却让他的心瞬间凉下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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