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水

    新的一周拉开序幕。

    清晨七点,结束冗长的早操,黎礼和李若越往教室走,在跑道上被一位女生截住。

    对方扎着高马尾,气质出众,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她打量着黎礼,扫一眼胸前的铭牌,确认道:“高一七班的黎礼,对吧?”

    黎礼点头。

    “还你,”她把一个纸袋交给她,“把江岸手机给我吧。”

    黎礼打开袋子,里面装着她的手机,抬头:“他的手机在教室,我没带出来,你跟我回班取吧。”

    视线掠过她的铭牌——高二一班,张雪晴。

    “但是我要去趟超市买笔,顺便上个厕所,要不等第一节下课我给你送过去?”

    张雪晴迟疑了会:“那你别忘了,我在六楼的——”

    “知道,高二一班嘛。”

    待张雪晴离开,李若越说:“黎礼,为了制造偶遇你真是煞费苦心,借口一套套的,佩服。”

    “谁说是借口啊,我真要去超市。”

    黎礼果然去超市买了一瓶汽水,一袋彩虹糖,踏着上课铃进教室。

    抬头看见马老师在翻教案,又是讨厌的数学课。

    马奋今天课备得精简,讲完内容还剩十分钟。让大家做课后习题,自己去外头接电话。

    黎礼没心思写作业,拿出化妆镜,边照边问:“李若越,你觉得我好看,还是唐诗好看?”

    李若越按着计算器,在纸上写写画画,回答道:“没有可比性。”

    黎礼挽着她的胳膊晃:“你说清楚点,我比不上她,还是她比不上我?”

    李若越头疼地把人推开:“没有可比性的意思是无法较个高低。”

    “还用说?”何源靠过来,“当然是你比不上她。对方可是唐诗诶,成绩好,性格好,长相好,年年在茶花版被评为新献最理想的女友排行榜第一名。”

    新献中学内网有个论坛,名字叫言谈林薮,仅对本校学生开放,凭学号密码方可入内浏览发帖。

    因为论坛名字太拗口,logo又是一朵茶花,大家索性都叫茶花版。

    不过现在哪还有人上古老的论坛啊。

    她有次破天荒进去看了眼,满版的毕业生售卖二手物品广告,最新发帖还在十七天前。

    黎礼合上镜子,不以为然:“你也说了是理想女友榜,又不是颜值榜。”

    何源说:“那我改天去发个投票,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黎礼朝他做了个鄙夷的手势。

    “别搭理他。”李若越说,“审美本来就是一件很主观的事,环球小姐冠军网上都有不少人觉得丑呢。同样是美女,一个动辄凶巴巴叫人滚蛋,一个柔柔弱弱惹人怜爱,要是你你选谁?”

    李若越朝何源扬了扬下巴。

    突然被cue的何源懵了下,一时竟踌躇了。

    选哪个好呢?

    柔弱的那个固然能激起保护欲,但偶尔来个骄横的玩下情趣也不错。

    李若越戳他的脑门:“你还真在考虑啊?请问这两个美女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就在这瞎想!”

    何源:“......”

    他觉得很冤枉:“不是,你问我的啊!”

    李若越懒得给他眼神,扭头认真道:“黎礼,你们俩都很漂亮。但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别恼啊,男生可能更喜欢唐诗那一款,徐昼然估计也免不了俗。”

    李若越这样说,黎礼其实是不服气的。

    讲道理,她从小到大在学校里,或者说在男生中间,也是焦点般的存在。

    幼儿园时,大家午睡都有自己的小床,总有小男孩抱着被子硬要和她挤一张,然后把偷藏在口袋里的糖果饼干之类的小零食送给她。

    小学时,学校组织外出踏青,班内自由分组,女生团体不怎么愿意接纳她,反倒是男生多的组极力相邀。

    舒雅还在当老师的时候,她跟妈妈带的那些哥哥们关系也很好。

    初中时,每逢七夕情人节,她总会收到许多封匿名情书,课桌抽屉也被小礼物塞得满满当当。

    下晚自习被人拦住告白更是家常便饭。

    她有好感的男生,无论外界传有多难接近多难追,她还是手到擒来。一路走来,这些正反馈不断赋予黎礼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心。

    这份骄衿像气球不断膨胀,直到碰到唐诗这根软刺,骤然泄气。

    或许在她缺席的时间里,唐诗早已和她的心上人暗生情愫。但又有什么关系?

    唐诗有名义上的男朋友,徐昼然单身。

    两人关系未成定局,她来横插一脚,也并无不妥吧?

    熬到下课,黎礼带上零食和手机上六楼。嵌着“高二(1)班”鎏金班牌的大门紧闭。

    她在窗边望进去,“校花”正在讲台上分析卷子,声音慷慨激昂。

    “校花”当然不是校花,是他们高中部的教务部主任兼数学老师,蒋勤美。

    外号是被一小撮男生喊出圈的,据传蒋勤美特别爱在办公室和人聊自己在奉善师范学院读书时的往事。

    说当时人人夸她是个美人,时任的副校长追了她两年,两人有过短暂的露水情缘。

    现在老情人青云直上,已然成为中央副国级干部,不胜唏嘘。

    这些事被在办公室罚站的男生听了去,觉得好笑,因为蒋勤美着实和好看沾不上边,便添油加醋往外说。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暗地里都把她喊作“校花”来反讽。

    黎礼却还蛮喜欢她的。

    蒋勤美喜欢盘发穿旗袍,虽然年近五十,气质却很优雅,眉角眼梢有岁月沉淀的丰韵。讲话带着点北调,字正腔圆。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喜欢拖堂了。

    黎礼将目光从讲台挪开,看向熟悉的角落,倒数第二排五座。徐昼然逆光而坐,身姿笔挺。

    阳光落在他清隽的眉眼上,如雾纱覆面,柔和了脸部轮廓,驱散了几分与生俱来的冷冽感。

    发旋缀上一圈金色,黎礼心下微痒,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么样。

    仿若有察觉,徐昼然微偏头,余光扫过来。

    黎礼心下一喜,踮起脚尖,好让他更轻易、清晰地看到自己。

    周子枫从操场回来,经过一班门口,看见黎礼正在趴窗,把球棍和护腕塞给同学,示意他们先走。

    悄然无声地傍近,在她耳边骤然打了个响指。

    黎礼吓得惊叫出声。

    一班乌压压的脑袋全朝声源转去。

    黎礼头皮一麻,赶紧拉着周子枫蹲下:“有病啊你!”

    “你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找人。”

    蒋勤美被教室外的动静打断讲题思路,一看时间已经拖堂五分钟了,意犹未尽地收起卷子:“大题就留着下堂课讲吧,值日生上来擦黑板。”

    临走前点了徐昼然的名:“来我办公室一趟。”

    “又来找他?”周子枫运动完出了一身的汗,不客气地拿过她手中的汽水,拧开瓶盖,“我渴死了。”

    黎礼气得跳脚:“不是给你的。”伸手要抢回来。

    周子枫故意逗她,噌得站起来,高举瓶子,看她跳起来也够不着的傻样。

    黎礼被戏耍半天,一脚踩上周子枫鞋子。

    周子枫疼得倒吸凉气,见她真生气了,从兜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塞给她,笑嘻嘻地说:“就当我买的行不行?”

    “不行。”

    “盖子都开了......”

    “那也不行。”

    “行,我不喝了,你把钱还我。”

    “到我手里了你还想拿回去?想得美!”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我——”,黎礼看见踏出教室的徐昼然,跟他热络地打了个招呼。

    徐昼然薄唇微抿,神色冷淡地和她擦身而过。

    周子枫啧了声:“被无视了呢。”

    黎礼白了他一眼,甩甩头发进去找张雪晴。

    方雪晴正握着手机在和人聊天,手指在键盘上点得飞快,头也不抬:“放我桌边的包里就行。”

    徐昼然的座位就在方雪晴后面,桌面纤尘不染,中央放着数学书和钢笔。

    黎礼问:“徐昼然出去干什么了?”

    方雪晴耸肩,徐昼然同桌倒是开口了:“被蒋老师喊去办公室,估计是谈数竞的事。”

    黎礼认出他是那天和徐昼然一起的卷毛男生,笑了一下:“第二次见了,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还在适应期,戴上经常头晕,索性就不用了。反正现在度数还浅,能看清黑板。”

    黎礼随口说:“感觉你戴眼镜更好看。”

    卷毛男生赧然一笑,“那个,其实我们更早的时候就见过。”

    “是吗?”

    “你军训的时候没找到食堂,向我问过路,我就带你抄了个近道。”

    黎礼依稀记得有这么个好心人,但她早已忘记是何模样。

    “那天谢谢你了。”她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容,“我们加个微信?”

    加不上徐昼然微信,加他同桌也算曲线救国。

    “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男生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我手机在寝室。”

    黎礼也没把手机带出来,于是翻开他桌上的课本。

    课本扉页写着“盛鉴”两个字,字迹工工整整。

    她在下面写上微信号和名字:“回去后加我啊,别忘了。”

    直到课间休息快结束,黎礼都没等到徐昼然回来,索性把汽水和糖都给了盛鉴。

    “就当你那时给我带路的谢礼吧。汽水拧开了,但干净的,没人喝过。”

    盛鉴耳廓透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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