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礼刚高考完，还没歇口气，第二天就要早早爬起来参加毕业典礼，领导发言很无趣，她头一歪就睡着了。
直到张望希推她胳膊：“礼礼，别睡了别睡了，我老公上台了！快看！！”
黎礼：“？”
她这是一觉睡到十年后了？
李若越翻了个白眼。
张望希捕捉到她的不屑，耳朵有些红：“我们可是约好大学毕业就结婚的，提前叫怎么了嘛。”
”恋爱脑。”何源摇摇头。
张望希眼神意味深长：“这个词，李若越教你的吧，看来你俩私底下……”
何源指节抵鼻，咳嗽了声：“喂，还听不听你老公发言了？”
谢明作为高三毕业生代表上台，穿着熨贴笔挺的西装，系螺纹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架着眼镜，一副斯文模样。
他笑着回忆起在新献三年的点点滴滴，除了看到马奋假发歪掉时声音卡了下，台风表现堪称完美。
左手边对台上犯花痴，举着手机拍不停，右手边头挨头悄悄私语。
黎礼夹在中间，感觉自己正散发出电灯泡该有的350瓦亮光。
她低头打开微信，拍拍徐昼然。
【闪闪发光的礼】：我想你了。
【闪闪发光的礼】：你想不想我？
隔五分钟没反应。
【闪闪发光的礼】：三分钟内不回复，我们就分手吧。
限定时间转瞬即逝，聊天页面很安详，没有动静。黎礼发去一张网上找来的高清牵手照：这是我的新男友。
对方还是没回复。
谢明毕业致辞以一通慷慨激昂的排比句结束，讲完，深深鞠了一躬。诺大的体育馆掌声雷动，经久不息，马奋欣慰地抹了把脸。
何源在吵闹中接了个电话，点头，点头，再点头，伏低身子对黎礼说，“徐昼然让你别闹了。”
“他怎么不亲自来跟我讲。”
“你把他拉黑了。”
“他这么久都不回我，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他过的北半球时间，这会儿在睡觉。”
李若越扶额：“你就别为难徐昼然了。”
黎礼哼了哼。
何源继续卖弄从李若越那学来的词：“你这是公主病，得治。”
张望希说：“异地恋，啊不，异国恋的确变数很多啊。而且国外诱惑那么多，女生也都是热情奔放那挂的，没点自制力都把持不住，不能怪黎礼多想。她不安，她患得患失，不都说明徐昼然没给足安全感嘛。”
何源诚心讨教：“那要怎么才算给足安全感？”
“起码得社交软件账号密码全上交吧。”
张望希问黎礼：“他有吗？”
黎礼摇头。
张望希又问：“每天会给你分享趣事吗，哪怕只是路边随手拍？”
“以前有，最近没有。他说这两天要准备考试，让我不要打扰他。”
“你今天毕业也没什么表示？”
“没有。”
张望希盖棺定论：“绝对不对劲，有情况。”
谢明光鲜亮丽地入座，松了松领带，好奇：“啥情况？”
“没什么。”黎礼说，“徐昼然出轨而已。”
谢明：“……啊？”
何源：“你别听她瞎说。”
“没准人家真有要事忙呢，他那个大学活动这么多。”李若越扯开话题，“对了，趁高考没出分前，我们要不要出去旅个游？”
谢明笑：“怎么，怕分数出来你就玩不成了？”
李若越：“呸！你别乌鸦嘴啊！”
何源：“我俩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黎礼去不成。”
黎礼：“？”
她懒得搭理何源，把徐昼然从黑名单中放出来，改了备注。
对方马上发来消息。
【负心汉】：这两天真的有事，你乖一点？
【负心汉】：还有，毕业快乐。
她一点都不快乐。
明明提早预告过，赶不回来也就算了，在她闹过脾气后，才匆匆发这样一个毫无温度的文字祝福。
甚至，连个表情包都没有！
真的真的。
好敷衍。
黎礼摁灭手机。
何源兴致勃勃地提议：“不然去桐沙吧，我想参观我的梦中学府，事先熟悉，说不定俩月后要和它相见。”
李若越：“我建议你买个抽水机。”
何源：“买这个干吗？”
“把你脑子里进的水抽干。”
谢明为难摊手：“我倒是也想去，望希说要去听蒋路演唱会，还要追贺逐的路演，没时间。”
张望希笑眯眯：“裕湖大学反正扎根在桐沙跑不了，要见我那俩男神一面可不容易。”
谢明眼睛微眯：“男神？”
张望希缩脖子：“男神是男神，男朋友是男朋友，又不冲突。”
“好啊，从老公降格为男朋友了。”谢明睨她，“感情淡了呗。”
“……”
六月的桐沙市多雨，天空雾蒙蒙。
黎礼将伞收了，跟着游客从裕湖大学南门参观通道进校园。
非寒暑假只有旧校区能申请参观，这里和新献一样有很多古貌建筑，掩藏在深茂绿树中，历史气息浓厚。
沿着主干道走了一段路，何源出于兴趣提议去航院看看。
到达实地才知道航院早已搬迁至新校区了，主楼荒废多年，目前正规划改建，以后作为学术图书馆和文化中心使用。
何源秉持来都来了原则，硬拖着两人去教学楼内逛逛，那里久不打理，很多地方都蒙了灰。
其中一间宽敞的圆厅中有块巨大的玻璃宣传栏，栏内挂着航院年度学生人物的贴报。
一共有十位优秀学生，何源饶有兴致地一个个看过去，不仅自己看，还拉李若越也跟着一起看，美其名曰学习经验，激励自身。
黎礼本来没兴趣，打着呵欠观赏演讲台后的石雕壁画，李若越突然惊呼一声：“黎礼，有帅哥。”
肤浅！
何源轻嗤，正打算嘲两句，人已经被冲过来的黎礼推至一边。
“程见舟。”她念出名字，看向照片，果然长得很帅。
照片下简介的留白处有几行字迹。
“不会是表白吧？”李若越八卦地贴近去看。
——这是我哥哥。
字写得歪七扭八，后半句被横线划掉，但依稀能辨认。
——脑子很好，可惜是个人渣。
句尾还画着一个猪头。
下方一行浮皮潦草的字，笔锋犀利，走势流畅。
——方萧西，活腻了你？
“唉，不是。”李若越失望道，目光又返回照片上，欣赏老半天，“我觉得他比徐昼然都好看，黎礼，你抛开情人滤镜，摸着良心说是不是？”
太久没见徐昼然，音容都有点模糊了，黎礼脑海空白了瞬，半晌才说：“不一样的类型，没法比。”
徐昼然虽然冷，那也只是表象，性格大抵还是规矩周正。这个叫程见舟的眉眼有不羁的傲气，像山野的风，叫人捉摸不定，难以驯服。
何源仔细看眼时间：“别比来比去了，这都是八九年前的照片了，这人指不定已经成秃顶发福又油腻的社畜了，丢在人群你们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那也才三十，哪有这么不堪？底子在，江山在。”李若越说，“我看你是嫉妒了。”
“嘁，我只会嫉妒他的学历，男人要帅有什么用，又不靠这个吃饭。”
李若越好心提醒：“我听说，会所里的男模不仅帅，也挺挣钱的，特别是在桐沙这样的地方。”
黎礼问：“桐沙怎么特别了？”
“声色场所多，富婆多，风气也开放，全国最会玩的城市非这莫属了。”
黎礼若有所思点头。
何源早饭没吃，逛了圈能量耗尽，这会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们等会儿去哪解决午饭？”
黎礼默默拿出搜好的路线图：“去玫瑰园。”
何源：“花店？”
“鸭店。”
“……”
李若越竟真有些蠢蠢欲动，眼里的光在触及何源使来的眼色时熄灭：“这不好吧，虽然我们成年了，可以做很多禁忌的事了，但这也禁忌过头了。”
黎礼：“你在想什么，很正规啊，你看这条差评。”
——机智可爱兔：老娘真是服气，你们店的鸭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啊？我光酒就消费了十八万，问他能不能聊点敏感深入的话题，他欣然同意，然后问我对越海局势怎么看，对鹅吴战争怎么看，那眼神那语气坚定得仿佛要假如组织部！要找刺激的姐妹务必避雷这垃圾会所！
李若越沉默一会，指着人均消费：“算了吧，顶我爸一月工资了。”
黎礼又慢条斯理打开叶金银行余额短信，展示了下资本：“没事，我们花徐昼然的钱。”
拿男朋友的钱光明正大去嫖男人，真是堪称大无畏的勇士。
李若越：“被他知道了，你会死的，真的。”
何源：“应该是我们都会死。”
“死就死，最好他把卡收回去，然后我们一拍两散！”
李若越：“他又怎么惹到你了？”
“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黎礼一脸悲愤，“今天是我生日！他到现在为止，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给我发！”
李若越和何源：“……”
“还有你们也是，明明你们两个生日我那么用心，又是搞惊喜又是送礼物，轮到我，你们连一句口头祝福都没有。”
李若越不敢说话，因为她同桌好像真的气到了，如果徐昼然此刻现身，估计会被乱拳砸死。
黎礼铁了心要去玫瑰花园，又是这样特殊的日子，寿星为大，两人只好作陪。
会所包间内，香槟酒杯在灯光下发出璀璨光芒，连空气都弥漫着奢华。
黎礼和叫梁声的陪侍玩掷骰子游戏，趁这位调酒的间隙，何源小心翼翼说：“黎礼，我们给你定了个蛋糕。”
李若越点头附合：“超好看的。”
黎礼把牌放下，抬起头，哼了哼：“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梁声娴熟地把鸡尾酒摆至三人面前，修长白皙手指在缎光手帕上揩了楷：“请享用。”
小时候用筷子蘸舔不算，这是李若越初试酒，结果一杯就倒，把何源认成厕所皮搋子，嚷嚷着要拉他物归原处。
何源临走前扒住门框飞快交代，等会专送员就要把蛋糕送到了，记得签收。
黎礼应了声，继续埋头和梁声玩游戏。
梁声笑着问：“今天你生日？”
她点头。
梁声：“生日快乐。”
“谢谢，你是第一个说的。”
梁声噌站起来，把黎礼吓一跳：“你干什么？”
“给你跳个舞助助兴。”
“就我有，还是每个客人都有？”
“都有。”
“那你别跳了。”黎礼说。
“不行，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而且给生日客人免费赠舞，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偷懒会被扣绩效。”
说完把外套一脱，扔沙发上，抻抻手脚，“我大学那会儿街舞还得过奖，试试有没有生疏。”
一米八几的个子，宽肩窄腰，身上就套件无袖白背心，大开大合的街舞动作，频繁带起衣角，露出劲瘦分明的腹壁肌肉，很有力量感。
至少比周子枫跳得好。
梁声做完收尾动作，气喘吁吁站起来，拎起衣领擦汗。
包间冷气开得很足，骤冷骤热容易感冒，黎礼赶紧拿衣服给他披上，刚搭上肩，倏然门开了。
过道的光是浓稠到暧昧的暗色，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外面，身量颇高，垂眼讽刺扫过梁声，目光落在黎礼身上。
梁声扯过衣服盖住自己，跳到角落，一脸被强的表情：“你别扒我衣服呀，我只卖艺不卖身，请这位客人自重！”
黎礼：“？”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气梁声颠倒黑白的行为，还是该气徐昼然欠揍的表情。
徐昼然把蛋糕搁桌上，转身，好整以暇地说：“玩得很开心啊。”
言情小说和偶像剧套路看多了，黎礼瞬间明白过来徐昼然这几天的冷淡是怎么回事，所谓专送员又是怎么回事，眨眨眼，张口有些磕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下一句：“你听我解释。”
徐昼然抬眼，语气有点凉：“我来得不是时候？”
梁声穿衣的手一滞，打量着徐昼然，敢情这位不是来暗访，而是来捉奸的？
妈的，认错人了！
他赶紧过去陪笑脸：“哥们误会一场，我们俩清清白白，手都没碰一下，你放一万个心。而且我们这不提供脖子以上和以下的服务，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这不是条子三天两头来查，我有些应激了，对不住。”
说完低头哈腰出去：“你们聊着，我家里煤气忘关了，回去一趟。”
门一关，徐昼然咳了声，低头含笑，朝她敞开手：“过来。”
黎礼站原地几秒，心潮起伏，跑过去，照他胸口来了一拳。
徐昼然：“……”
他捂着胸口，一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头：“你就是这么对千里迢迢飞回来给你庆生的男朋友的？”
“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 黎礼板起脸，“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好，不弄你。那……”徐昼然顿顿，牵起她的手，“换你来对我动手动脚。”
他笑着坐上沙发，果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来吧。”
黎礼扑进他怀里，揪着衣领磨磨牙齿：“徐昼然，你是不是学坏了？”
“我哪里坏了？”
“不然你怎么变得这么主动。”
“主动不好吗，你喜欢冷冰冰？”
“你以前不就是这样。”
“那是多久以前了。”徐昼然勾勾唇，扶着她的腰凑近了点，“还是说你就喜欢我那样，我可以演的。”
黎礼：“……”
徐昼然凑得更近了，唇贴上她的额头，声音透过颅骨，像电般过到脑内，一阵酥麻。
“亲一下？”
黎礼被痒得缩了缩身子。
徐昼然捞起她，扶正，没等她回答便倾身亲过去。
桌上的手机叮叮闪了几下。
屏幕通知栏显示着微信详情消息：
【何源】：大哥，我们能进来了吗？腿都站酸了。
【李若越】：徐昼然，这次好处费起码要翻倍！
黎礼被亲得晕头转向，差点喘不过气来，偏偏又推不开，听到动静像抓到救命稻草，努力转头说：“好像有你电话。”
“不管，别分心。”
一只手罩下来，把她头控回，唇又被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