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将军府在同一日新添了两位女娃，一位贵为齐将军之女，将军有三位儿子，好不容易得一千金，请皇上赐名“珏”，寓意二玉合一；另一位，是将军府上李管家之女，李管家老来得子，甚是高兴，便给女儿起名为李温乐，毕竟妻子姓温，这个名字取得正正好。

    武朝二十七年，正值国力昌茂之时，齐珏和李温乐都已满十七岁，均是应找良婿之时。齐将军作为开国功臣，近年来又收复各地蛮夷，满城文武无不想攀亲附会，齐将军爱女，挑挑拣拣选了几位重臣之子，开始给齐珏说亲。

    “我全听父亲安排。”齐珏坐在齐将军旁边，一边帮父亲整理书卷，一边回答父亲。

    齐将军宠溺地摸了摸齐珏的头，欣慰地笑了笑，为了不让女儿受苦，齐珏出生在将军之家却从未习武，从小诗书达礼，让他省心。

    “其实也并不是只有这些男儿，”齐将军顿了顿，“珏儿认为，太子如何？”

    齐珏心里一紧，拾掇书卷的手停了停，随即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父亲说笑了，女儿哪能配得上太子。”

    “我的珏儿生得如此美丽，又满腹经纶，做太子妃也是绰绰有余。”齐将军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太子已二十岁，也是选妃的时候，珏儿只要同意，为父就去向圣上请旨，你常年进宫觐见，宫中人都爱你，皇上也夸过你，为父和皇上，到都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父亲竟然决定了，还来问女儿做什么。”齐珏娇嗔了一句，看着父亲大笑离去。

    李温乐站在门外，给齐将军行了礼，便往屋内走去，她看见齐珏仍旧坐在书桌上，手指轻轻敲着书桌，纤细的柳叶眉紧锁，像在思考些什么。

    “小姐怎么这幅模样？是将军选的男子们都不好吗？”李温乐弯腰凑向齐珏。

    “是太好了，反倒让我有些顾虑。”齐珏直起身子，转向李温乐，“让你嫁给太子，你愿意吗？”

    “我可配不上，但你一定配得上。”李温乐嬉皮笑脸地开始剥上桌上的橙子，“不管你担心什么，只要你不同意，将军一定不会让你嫁进去，但如果你同意了，将军怎么也会把这门亲事给你凑成。”

    齐珏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也知道，太子的风评……”

    “无非就是寻花问柳，多情种子一个，又如何呢？”李温乐开始猛猛往嘴里塞橙子，“可他也英俊勇武，饱读诗书，更是太子，嫁给他你不愁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只是你如果想要真爱，就只能赌一赌罢了。”她边说边吃，嘴角流出几滴橙汁。

    齐珏有些嫌弃地拿出手帕给李温乐擦了擦嘴，“你倒是想得明白，你去嫁好了，毕竟你是个钻钱眼里的守财奴。”

    “我才不要，进宫当太子妃规矩多，皇上皇后能让我在宫里耍我那套刀法吗？准我从兜里掏点暗器打野狗吗？都不能。”李温乐把嘴里的橙子一口咽下去，“我爹说了，不盼着我找大富大贵之人，有人愿意娶我就很了不起了。他出去找媒婆，媒婆听着我的名字就害怕。”她站起身来，头微微一垂一偏，露出一副谄笑，“哎呀，李爷，你家的李小姐可不需要我介绍呢，全城都知道大名鼎鼎的李温乐，哪用得上我呀。”

    她学得很像，把齐珏逗乐了，齐珏捂嘴轻笑着，“你成天到晚舞枪弄棒，怕不是那媒婆的儿子都被你打过。这偌大个武都，同龄的小子怕是被你揍了个遍。”

    “那是他们武功太差。”李温乐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可是小姐，将军不知道太子的风评，咱们可是知道的，你得想清楚了，这是赌，还是不赌呢？”她支着脸望着齐珏清冷的脸庞，齐珏沉默不语，全然没有思考清楚。

    “这入春了，马上各府上都会召开百花宴，不如咱们府上也摆上一场，将那些公子哥儿包括太子都请来，让小姐好好挑挑，万一和这太子一见钟情了呢？”李温乐打趣道，“将军那边也会同意，既然不是马上就把和太子的事说定，你还不去试试？”

    齐珏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随即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冲出去找齐将军，只留下一句“谢谢”散在空档的房间中。

    乘着齐珏去找齐将军谈百花宴的事，李温乐找了个给小姐买桂花糕的油头出了将军府，往皇城方向的十字桥上去。

    她刚到桥边，就看见几个年轻男子坐在桥头的岸边喝酒，为首的男子扎着高马尾，眉目间颇有些妩媚之感，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正品尝着壶中美酒，姿色不凡，却穿着粗衣布鞋。河边挂着微风，男子额前的一缕发丝飞扬在他眼前，他平静地注视着水面，波光粼粼倒映在他眼里。

    李温乐悄悄溜到男子身后，一掌往下劈去，却没想到男子反应迅速，在掌落下之前突然伸手抓住了那半空还未落下的手掌。

    “哎呀！”李温乐丧气地大喊一声，“别人都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怎么到了我这就永远揍不过你啊？”

    “再怎么我也算是你师父，功夫都是我教的，你打不过我多正常。”男子转过来对着李温乐得意的笑着。

    旁边身穿狸子毛做的外套的男孩也转了过来，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地说道：“温乐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刚刚季昭哥还在说这么好的酒你不来可惜了呢。”

    “尊礼小弟也在啊，我倒要尝尝这酒多好。”李温乐一把夺过姬昭手里的酒，仰头就是一壶下肚。

    “哼，山猪吃不来细糠，好酒都是品的，你这牛饮水能喝出来什么味儿？”姬昭皱着眉一把夺回酒壶，摇了摇已经空了，叹息着摇了摇头。

    “好像是有那么点好喝。”李温乐砸了砸嘴，有些意犹未尽。

    “那是当然好喝，这可是皇……”尊礼话还没说完，对上了季昭满眼的杀气，赶紧闭上了嘴，奈何李温乐已经听了去。

    “可是个什么？说话说一半，小心你□□被人干。”李温乐作势要打他。

    “这可是皇上也喝过的酒，当然好喝，你个小村姑懂什么。”姬昭一脸无赖相，招呼旁边的小弟把剩下的酒倒过来，“说吧，你今天来干吗？”

    李温乐一把把尊礼薅走，一屁股在姬昭旁边坐下，“老娘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人，什么村姑，你说话注意点。”她又一把夺过姬昭刚倒满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擦擦嘴说道：“喝了你的酒小爷也不会白喝，过几日府上会开百花宴，到时候请你和你的小弟们来啊，晌午过后的茶宴都空闲些，你几年前见了将军千金一面不是念念不忘的？虽然你们进不了正厅，但我能有法子带齐珏出来见你，怎么样，对你好吧？”

    “怎么进不了正厅？看不起我们走镖的是吧。”尊礼在一旁嘟嘟囔囔。

    季昭倒是听出了点兴趣，“都请了些什么人？听你这么说，这阵仗还挺大。”

    李温乐压低了声音：“你的心上人呀，说不定以后要当太子妃呢，这回是要请太子来的，将军的意思，要给小姐和太子做媒。”

    “太子……”季昭喃喃道，那副戏谑的表情像突然冻住了一般，声音沉了下来，“那必然不会只请太子了，那么大个将军府，若是请太子，必然会将皇嗣全部邀约来，才符合规矩。”

    “那我不知道，府上往年没开过百花宴，平日里的宴席也没邀请过皇室的人来，都是将军一家被请到皇宫去。”李温乐摇摇小脑袋，姬昭那副失落的样子印入她的眼帘，她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姬昭伸出手来敲了敲李温乐的头，“这百花宴日子都没定下，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会去走镖，不一定能来呢。”

    “万一齐珏以后真进宫了，你想见她都见不到，你到时候敢不来你后悔一辈子。”李温乐换上一副嘲讽的表情。

    姬昭暗自苦笑了一下，喃喃道：“这可难说。”

    李温乐没懂这个“难说”指得到底是什么，她看姬昭还是那副眯着眼一副妩媚笑脸的模样，便不在去思考了。她和姬昭从七岁就在街上认识，她自信姬昭不会骗她，如果姬昭有不想说清的，那一定有他的原因，她作为姬昭的好朋友和半个徒儿，绝不会追问姬昭半点。

    李温乐把剩下的酒七七八八扫荡了下后，就哼着小曲背着手开开心心地往回走了。

    尊礼望着李温乐远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捅了捅姬昭，问道：“姬昭哥，到时候咱们以什么身份去参加百花宴啊？”

    姬昭闭眼捏着鼻梁，“温乐看似咋咋呼呼，实际心思细腻，我们以另一个身份去参加百花宴，她不会掀掉将军府，但自从以后她绝不会再信任我们。”他苦恼着，眉头皱得更深，“将军府的百花宴，我会在前一日称病告诉父亲我无法参加。我们到时候还是这样去，只要不进主厅，不会有人认出我们。”

    “那齐珏小姐……”

    “如果父亲母亲铁了心，那我和齐珏就只能如此。”姬昭放下手，注视着平静的湖面，“可惜了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可惜了一个美人。”

    “是两个……”尊礼在旁边嘟囔着，也不敢说太大声，毕竟他知道在姬昭心里，只有齐珏才算是美人。

    三月七日，将军府召开了百花宴，邀请了所有重臣及家眷，乃至皇嗣，整个武都都知道齐将军要招女婿了。已经有不少的妇人开始打趣地成齐珏为太子妃了。

    齐珏坐在梳妆台前，反复在铜镜面前检查自己的脸上的妆是否还有瑕疵，李温乐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理发髻。

    “小姐啊，别看了，今天我保证你是最美的好不好？”李温乐将精挑细选出的碧玉簪子插在齐珏的头上，齐珏本是清冷美人，今日着白衣白裙，不同的是衣裙上均用金线绣着百鸟，搭上一件明黄色的宽袖外套，显得华贵了好几分。

    “温乐，我很害怕。”齐珏转过头来望着李温乐，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万一太子不喜欢我……不，万一太子喜欢我呢？”

    “你别去想他喜不喜欢你，”李温乐蹲下身子，眼眉弯弯，以更低地姿态安抚着齐珏，“你要想你是否喜欢他，你是开国大将军的女儿，你喜欢的，就是你的，你不喜欢的，没人会逼你。”她担心这位开国大将军的女儿因为顾虑太多反而失了分寸，在李温乐看来，自己的心意最重要，没人能逼迫她的小姐。

    齐珏握住了李温乐的手，露出个舒心的笑容。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将军一家皆在前堂迎客，李温乐作为侍女跟在齐珏身后。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齐珏跟着父母一起给客人行礼寒暄，落落大方。李温乐跟着夫人的侍女一起收礼，在心里盘算着哪些贵重哪些不贵重，由此来判断来人对将军一家的重视程度，她正捏着手里的一根金簪感觉手感不太对，觉得这个什么言官李大人怕是不太喜欢齐将军一家，就听到门外的侍卫大喊一声“恭迎太子”。

    齐珏肉眼可见的全身僵硬了一下，继而她不自觉地回头看了李温乐一眼，满眼写满了紧张。李温乐直起身，向齐珏靠近了些，紧紧地握住了齐珏背过身的手，短短几秒后她松开了，因为她看到太子已经走进来了。

    太子在民间的传闻很多，无非是些花花公子纵情风月场之事，今日为哪个头牌赎身，明日给哪家丫鬟送花，但鲜少有人能够描述出太子的容貌。李温乐在齐珏身后弯腰行着礼，却也偷偷抬头从人缝中瞥见了太子，太子身形修长，身着深蓝长袍，长发束成高马尾，一双吊梢丹凤眼，却配了一对浓眉，双唇杏色却也薄，鼻挺如峰，仅看那一张脸只觉得男女莫测，可以用美来形容。李温乐看见那张脸皱了皱眉，“太像了”，她心想，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齐珏鞠着躬给太子行礼，硬是不敢抬头看一眼，她低着头，一双绣着金线的黑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原来是太子过来准备扶起她。

    “妹妹免礼。”太子的声音意外的温柔，不像那张带有些女相的脸，嗓音听起来温柔却有力。

    齐珏这才敢抬起头来，她有些羞涩地回谢，看见面前那张盈盈带笑的脸，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但碍于场面她不好问出口，只是礼节性地请太子往□□去等宴席开始。齐大将军笑着给太子介绍自己的女儿，要齐珏亲自带太子去往□□。

    李温乐习惯性地低着头跟在齐珏后面，却被齐夫人伸手拦下，“珏儿，你送太子去吧，温乐跟我在这边迎客即可。”

    齐珏懂事地点了点头，领着太子离开。

    李温乐只能乖乖站在齐夫人旁边，低眉顺眼的给各路大官们行礼再收礼，脸上是职业性的微笑，礼貌又生疏。

    “三皇子到！”大门外的侍卫又拉高了嗓门。

    三皇子？李温乐短暂地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皇上有三子，太子和二皇子是逝去的前皇后所生，三皇子是现在的皇后所生，当今的皇后除了一个皇子，还有两个公主，不过两位公主都还年幼，今日的百花宴怕是不会来的。这三皇子倒是听齐家人说起过，能文能武，去年被派去江南治水立了大功，为人也正派，像是要争一争太子之位的人。反而是和太子同出的二皇子几乎无人听闻，只有齐珏小时候进宫出来告诉过她有这么一位二皇子，低调至极，毫无存在感，在宫里不说话，总是低着头，听说皇上也不怎么管他。

    “齐将军！好久不见！”三皇子声宏如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温乐行着礼往后退，让出位置给这位热情的三皇子，这三皇子也是一双丹凤眼，不过女相却是一点都没，一双招风耳，鼻子也不如太子秀气，和太子的容貌也仅仅是一双眼像了。

    还没聊到两句，大门外的侍卫这次扯高了嗓门颤抖地喊道：“皇上皇后驾到！”

    前堂聊的热火朝天的人们瞬间鸦雀无声，倒是三皇子毫不惊讶地冲齐将军笑了笑：“父皇说很久不曾出宫了，今日也来赶个热闹，咱们一同去迎父皇吧。”

    齐将军从一开始的诧异到感觉有些不对，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但还是露出一个笑容，快步走到大门口迎接皇上。

    李温乐瞅到皇上的第一眼就笃定这一家人都是用一双眼睛的，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只不过皇帝上了年纪，眼睛显得更小了些，容貌隐约和太子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太子那鹅蛋脸定是遗传了前皇后的，皇帝的脸线条更锋利些，眉宇之间满是英气。

    “圣上万安，皇后万安。”齐将军和夫人齐齐给他们行礼。

    “爱将免礼。”皇上将齐将军扶起来，“吾今日冒昧前来，爱将不会恼吾吧。”

    “末将惶恐，圣上来此，这茅屋也蓬荜生辉了。”齐将军赶忙后退一步，给皇上让路，示意齐夫人一起领着皇帝皇后去□□。

    皇帝不露神色地往前走着，“茅屋？将军府是茅屋的话，岂不是百姓要说我苛刻于功臣了？”那双丹凤眼微微一眯，压迫感十足。

    “在圣上的面前，金子堆砌的房屋也都黯然失色是能是茅屋呀。”齐将军反应很快，笑着回答到。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李温乐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外密密麻麻围上的御前侍卫，又听了皇帝的这几句闲聊，紧紧地皱了眉。她不敢轻下定论，只觉得皇帝对将军家心有不满，这几句话是在敲打齐将军。齐将军功高盖主，近几年收复武国周围不少部落，三个儿子驻守边疆捷报频传，皇家自然忌惮。

    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一刻，李温乐有些慌了，那今天这场百花宴的目的是什么呢？百花宴的点子是她提出来的，想将齐珏和太子凑成一对是将军和皇帝的意思。她猛然一愣，齐珏没有选择，她只能嫁给太子，她将作为皇上控制齐家的手段之一嫁给太子！可是这件事皇上并没有亲临的必要啊……

    李温乐恨不得马上能冲到齐珏面前，告诉她如果这太子她不喜欢就快跑，她没得选，她只能快跑。李温乐咬着牙，一步一步慢下来，悄无声息地退到墙边，注视着一行人往□□去。

    前堂到□□有很长一段路，走过大院便是一大片竹林，竹林中间用青石板铺成长路，两侧是高高的石墙将侧院分隔开，路的左右都竖着青铜路灯，侍女们三三两两端着礼物或者差点低着头匆匆从路上走过，齐珏正和太子在路上闲聊，先开始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寒暄，直到她问太子十五岁那年元宵节是否有到过十字桥参加灯会，太子疑惑地摇摇头，“每年元宵我都是和父皇一起去城楼上看烟火，到还没有去参加过十字桥的灯会，或许以后齐小姐可以带我去呢。”

    齐珏在听完他的回答后，心中有些失望，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继而微笑地聊起了今年百花宴要赏的花。

    “小姐！”李温乐突然从不远处的石墙上翻下来，冲着齐珏跑过来。

    “温乐，你这是做什么？”齐珏被气喘吁吁停在她面前的李温乐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李温乐快速地行了个礼，“圣上来了，正在找您呢，您要不先回下前堂，我这边带齐小姐先去宴席看看是否都准备好了，毕竟圣上来了，不能出差池。”她迅速地撒了个谎，从小混迹街头的她对撒谎手到擒来。

    太子脸上挂着微笑，但言语带着威严。

    “你是谁？”

    “这是我妹妹。”齐珏不等李温乐开口，径直回复到。

    齐珏不想嫁给太子，她猜皇帝在这时候来了齐府，多半是为了她和太子的事，皇帝出面这件事必然板上钉钉，既然要娶齐府小姐，那现在多一个小姐又为何不可？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有些害怕，随即心虚地看了一眼李温乐，李温乐带着诧异回望了她一眼，却懂事地点了点头说道：“太子殿下，圣上在前堂等您。”

    太子向前走了一步，略微有些弯下身，注视着李温乐，李温乐固然有些疑虑和害怕，却也摆出一副温良知礼的样子，微微低下头。

    “是妹妹为什么方才你叫她齐小姐呢？”太子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继续盯着李温乐。

    “太子，齐小姐是齐小姐，该如何称呼是齐将军教我的，内院家事，还请太子不要再过多问了。”李温乐打了一手太极，并不说清原由，既然是家事，她赌这太子也不敢那样八卦，多掉价。她也着实不懂为什么齐珏为什么突然说她是自己的妹妹，她满脑子想着赶紧把齐珏带走。

    太子的笑容扩大了，看起来有些像画上那些邪魅美人，他直起身子走到齐珏身旁，“齐小姐的妹妹真是能说会道，连我这个太子的脸面都不看呢。我听闻武都齐将军府中有个武功很是厉害的女子，常在街头跟人比划斗殴，和齐小姐关系甚好，两人性格却截然不同。”他停了停，又走回李温乐面前，“想必这位就是李温乐吧。”

    “是。”李温乐不卑不亢，看不出一丝被点出身份的慌张，“太子殿下，我是李温乐和我是齐小姐妹妹这件事并不冲突。还请太子移步前堂，不要让圣上等太久。”

    “好。”太子突然伸手拍了拍李温乐的头，“温乐姑娘说得有理，那我就先去到前堂见父亲了，也拜托温乐姑娘好好将齐小姐送至宴席。”

    说罢他不等回应，转头就离去。

    李温乐马上拽住齐珏的手，却惊觉齐珏的手冰凉，抬头一看齐珏笑脸煞白，应该是被吓坏了。

    李温乐拉拉齐珏，“回回神，皇上来了，你和太子的事板上钉钉了，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嫁他，不想嫁我现在就找人带你走。”

    “走不了的。”齐珏望向她，眼神里充满愧疚，让李温乐有些看不懂。

    “温乐，你代我嫁吧。”

    李温乐不知道的是，在她提出百花宴的当天，齐珏和齐将军碰头商议百花宴的时候，父女两人已经把退路都想好了。齐珏如果想嫁太子，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想嫁，那么就必须再有一个齐家小姐得嫁进去，哪怕这个小姐是突然变出来的，哪怕这个小姐的身份不是那么好看。齐将军不是不懂皇帝的想法，他知道这场联姻是皇家控制将军家的手段，他舍不得女儿，却也舍不得将军的荣华富贵，那都是他拼了命挣来的，他不能轻易放弃，那么和齐珏同年同月出生的李温乐便成了最合适的齐家二小姐。甚至理由他都想好了，只要说李温乐的生母李如玉是他的相好，他不在意这些名声，一个将军有个私生女又如何，对齐珏的溺爱超过了一切，更何况名声的败坏会让皇帝对他更放心。至于接生齐珏和李温乐的稳婆，在计划百花宴的那一天，就已经被齐将军的心腹处理掉了。

    “我代你嫁？这就是你说我是你妹妹的原因是吗？”李温乐有些不敢相信，她盯着齐珏像从未认识过她。”

    “温乐，你不必担心的，我和父亲都讲好了，你会以齐家二小姐的身份嫁过去，嫁妆和我一样多，齐府会护着你周全的，你想要的荣华富贵都会有。”齐珏着急地向她解释道，煞白的小脸透露出焦急和渴求，看着让人怜爱。

    “齐将军是真心爱你这个女儿啊。”李温乐扣了扣头，她觉得整件事有些荒谬，她从小和齐珏长大情同姐妹，从未觉得齐珏心机如此深沉的一面，也从未觉得自己……对她而言是那么不重要。

    “你曾经跟我讲过，你中意那个两年前元宵节时日在十字桥救了你的那位小哥，我没跟你讲过，我认识他。”李温乐笑了笑，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掐红了的大拇指，“我没跟你讲的原因是我挺喜欢他的，他是我师父，很厉害，做镖师的。”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满眼泪水，“我还没跟你讲的原因是，他也喜欢你。”

    “我有点生气你知道吗，我今天准备带你去找他的，只要你说你不嫁你要走，他晌午后就会在门外，我今天还答应了他带你出去见他。”李温乐的眼泪大滴大滴的从脸上滑落，“这是报应吧，对吗？”

    齐珏愣住了，她往上去抓住李温乐的手臂，“你说他会来？”

    “是啊，他会来，怎么？你要去见他吗？”李温乐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姐姐？”她叫道。

    “温乐，我是将军之女，我不能逃走，父亲母亲会因此受罚，说对我管教不严，我不能做出有违家训之事……”

    “那你就可以做出欺君之罪的事情来是吗？”李温乐怒吼到。

    齐珏却冷静了下来，“李温乐，你的父亲是我的父亲买来的管家，你的母亲不过是府中一介侍女，你有机会获得荣华富贵，这已经很好了。”

    “你在威胁我。”李温乐的眼里烧起了怒火，却只能隐忍。她闭上眼睛，仰起头，任吹来的微风从她的面上抚干眼泪。

    几秒过后，她低下头来，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她平日里那个职业化的笑容，说道：“好，我嫁。”

    她迈出步子向□□走去，齐珏在身后叫住她。

    “温乐！”

    一时间她有些欣喜，她以为齐珏反悔了。

    “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

    她没想到最后齐珏关心的还是自己。

    她回头冷漠地回答到：“他叫姬昭，今日晌午他会在后门，你去见他时，可别忘了告诉他我要去当太子妃了。”

    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宴席开始了，齐珏在□□入口等到了齐将军和皇帝一行人，她看见父亲望见她，她远远地冲齐将军摇了摇头，这是他们事先说好的，如果齐珏不愿意嫁，那么见到父亲一定要摇头三次。

    齐将军立刻懂了齐珏的意思，并未招齐珏过来，而是先招呼皇帝皇后入座，并对身旁的心腹小声说了些什么，心腹听后立马退下。齐珏知道，他是去找李温乐，让李温乐换好衣着盛装出席。

    齐珏知道这样对李温乐很不公平，但她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嫁给不爱的人，她是齐将军最疼爱的女儿，她有勇气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哪怕这会伤害到李温乐。

    众人对皇帝行了礼，纷纷入座，齐将军和齐夫人分坐在皇帝皇后两侧，两位太子和年轻男女们坐在一起，不少人亲切地同太子攀谈，太子一边应和着，一边用余光扫视着人群。

    他没在人群中发现齐珏和李温乐，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齐夫人，怎么还没看到珏儿呢？”皇后看聊了这么久也没见到齐家小姐，发了问。

    “娘娘，珏儿今日和她妹妹都忙于准备宴席，操劳一上午，她们换身衣服即刻来谒见。”齐夫人自然也是这代嫁阴谋的一员。

    “妹妹？珏儿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本宫怎么从未见过？”

    “娘娘，这事……”齐夫人凑近皇后身边耳语几句，随后掩面落下几滴泪来，“将军年轻时做了荒唐事，可孩子终是无辜的，那是将军的亲血肉，也是我们齐府的二小姐，可怜她做下人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

    皇后有些怜惜地看向了齐夫人，“将军一家心善，多个女儿是积德之事呢。”

    “多谢皇后怜爱，妹妹名温乐，名字讨喜，人也乖巧懂事，已然是将军心尖尖上的女儿了呢。”

    齐夫人竭力地向皇后描述李温乐有多好，自己和将军在认回李温乐后有多疼爱李温乐。

    “臣女齐珏拜见皇上，拜见皇上皇后。”

    “臣女齐温乐拜见皇上，拜见皇上皇后。”

    两个声音在皇帝皇后面前响起。李温乐身着红裙，上面用金线绣着大片的祥云样式，从裙摆延伸到腰线处，内里是一件镶着翠玉纽扣的乳白色内衬，外搭了一件和裙子同色的红披风，披风用粗金线锁边，背上用金线混着银线绣着一只冲天的白鹤，白鹤的双翅绕过肩膀转到胸前系着一颗翠玉的合拢处。整件衣服可以用华贵二字来形容，相比而言旁边齐珏的金丝百鸟衣反而有些朴素。

    “圣上，这齐家的大小姐二小姐了。”还不等将军夫妇介绍，皇后便热心肠地给皇上解释起来，“二小姐名温乐，早年间因将军家宅原因一直寄养在管家处，如今身子已然好了，你看，是个漂亮姑娘呢。”

    皇上示意她俩平身，李温乐随站直了，却一直低着头，她余光瞟见一旁在坐席上的太子正笑意吟吟地盯着她俩，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吾原以为齐家只有一位小姐，没想到有两位，这可难办了呀。”皇帝眯着眼睛，斜靠在座椅上，“民间有上门提亲的说法，我作为太子的父亲，今日可是借着百花宴来给将军的女儿提亲的呀。”

    坐在下面的官员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虽说一直有所听闻太子要娶将军女儿，却没想到是皇帝亲自来定论这件事。

    “齐公啊，你这两位女儿都风华正茂，生得如此美丽，不如两位都做太子妃好了。”皇帝冲着齐将军笑眯眯地说道，齐将军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父皇，我武都可没有娶二位妻子的传统，还望父皇别再开这些玩笑话了。”霎时间太子突然站起身来接下了皇帝的话。

    “那烁儿，你想娶哪位呢？”皇帝问道。

    齐珏紧紧地攥住手，拼命在心里祈祷着等下的回答不要是自己。李温乐仍旧低着头，沉默又冷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她多希望这场闹剧能马上结束，她还是那个在街头打架的李温乐，和姬昭一起在桥头喝酒，把每一个混混打得抱头鼠窜，她想马上跑走出门奔到姬昭的怀里说师父快带我走，但她挪不动一步，她还有爹爹，还有娘亲。

    太子沉默片刻，行礼回答道：“父皇，儿臣愿娶二小姐为妻。”

    齐珏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苍白的小手顿时松开，而李温乐，却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谢太子厚爱，臣女……也心系于太子。”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却在说完后，冲着太子露出了一个甚至带着羞赧的微笑。她要忍住，绝不能暴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在宴席开始前，齐将军的心腹已经将她的爹娘锁进了柴房，她不能出一丝差错。

    “哈哈哈哈，好！好！”皇帝拍手大笑，“听吾口谕！”

    所有人跪在地上，等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发布他的口谕。

    “太子姬烁，今与齐将军之女齐温乐结良缘，今日便是订婚之日，吾令太子于八月前迎娶新妇进门。”皇帝做了短暂的停顿，“另念齐将军之子齐玉、齐明、齐云护国有功，三位均封为镇边将军，边陲重地需由大将把守，今后三位将军非诏不得入武都。”

    “镇边将军……非诏不得入武都……”齐夫人愣住了，“圣上，那岂不是我不能再见到玉儿他们了？圣上，请看在将军一家多年征战为国的份上……”齐夫人跪在地上哀求到。

    “住嘴！”齐将军跪在地上一把拉住齐夫人，他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谢主隆恩！”他低着头，咬着后槽牙接下了这份实为屈辱的“荣誉”。

    李温乐听到将军三子的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对三子的印象很少，隐约记得最小的齐云在她幼年时经常来找她和齐珏一起玩耍，后面便被将军送去读书入伍，继而被调去和大哥齐玉驻军所在的安野之地驻守边疆，二哥齐明则是在年满十五的时候就派去和收复岿远部落的军队一起出行，立下赫赫战功，升为副将在岿远部落驻守。他们离开的时候李温乐都还年幼，不太能记得他们的模样，边疆事务繁忙，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们了。

    李温乐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齐将军。你看，你保得住一个女儿，你还能保得住儿子吗？她心情有些复杂，她想开心，却开心不起来，她也跪着，和他们一样。

    整场百花宴的事，李温乐已经无心参与。她一直面带微笑，周转在皇亲国戚之间，听着齐珏称呼她为妹妹，眼见着齐夫人热络地拉过自己的手亲切地称呼自己为“温乐”，太子彬彬有礼地和她说着话，只是那双眼里李温乐看不出来喜悦之情，她也无暇顾及这位未来夫君是如何想的，只能疲于演一个将军之女。

    用完膳过后便是赏花品茶，不少大臣都急于换席期间去和皇上说上几句话，李温乐终于解脱出来，默默退在席间不语。

    齐珏也从人群中退出来，和身旁的侍女耳语了几句，便悄悄往外走去。

    李温乐骤然想起，季昭还在门外等她，这已经是晌午后了。她想见季昭。

    她迅速起身，一步还未迈出去，便听到太子在身后唤她“齐二小姐”，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在往前走，没想到太子直接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臂。

    李温乐反射性地回首挣扎开，甚至做出了防御的架势，但看到太子的一瞬间她放下手来。

    “太子殿下。”

    “我们找个僻静之地聊聊吧。”太子单刀直入，听着像在商议，言语温柔，实际却是在命令，“不日就要成婚，我还不知道齐二小姐喜好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呢。”

    “可是我……”李温乐焦急地回头望向齐珏离开的方向。

    “走吧。”太子打断她，不容置疑，并从她身边越过，大步迈向门外的方向。

    李温乐没法反抗，只能顺从地跟在身后。

    齐府后门外的小巷里，季昭和尊礼带着斗笠，坐在牛车上喝着酒，等着人。

    齐珏一路小跑到后门，白色的裙摆上甚至沾了些泥。她站在门口，喘着气，却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妆容，真真是个怀春的少女，等着见自己的心上人。

    她示意在后门守着的小厮开门，并塞给小厮一块碎银，告诉他自己就在门外见个故友，不许将此事乱传，小厮点头哈腰。

    季昭看见那扇门打开的时候，有一瞬间心脏是骤停的。

    齐珏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两人相顾无言，在从彼此脸上寻找相识的痕迹，只是一眼，齐珏便认定了那个坐在马车上有些美丽的男人便是当年在十字桥救起她、令她心心念念的恩人，她记得那双眼，有些冰冷却坚毅，那奋不顾身救她英姿，那句温柔的问候。

    “你就是当年在十字桥救我的那位恩人吧。”齐珏率先打破沉默，缓缓向季昭走近。

    “齐大小姐，多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季昭跳下牛车，取下斗笠，笑意盈盈地看着齐珏，“小人叫季昭，只是一名见义勇为的镖师罢了，算不得什么恩人。”

    齐珏捂嘴轻笑，脸上的红晕却是掩不住，“恩人……叫我珏儿就好了，爹娘都这么叫我。”

    季昭看了看齐珏身后，“怎么我的徒儿没来？就是李温乐，她应该也告诉你了，我是她师父吧。”

    提到李温乐的一瞬间，齐珏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她沉默着，蕴量了一下情绪，“温乐她要做太子妃了，太子看上了她，点名要她做太子妃。”她隐去了部分事实，只将太子选了温乐的事托出。

    “太子妃？”季昭被震惊得又问了一遍，“李温乐要做太子妃？”

    “是。”

    府内竹林中的亭子里，太子姬烁和李温乐面对面站着，竹叶随风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片阴影在二人身上摇晃，气氛有些古怪。

    “太子想了解我什么，只管问即可。”李温乐仍旧低眉顺眼，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听人说起过你。”太子却不急于发问，“李温乐，将军府齐珏的侍女，管家之女，武功很厉害，飞檐走壁，上房揭瓦，武都的同龄男子几乎都打不过你，你说，这样的你，怎么会是齐府的二小姐呢？”

    “将军说我是，那我便是了。”李温乐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晃动的阴影让她看不清对面的人的表情。她心中有些害怕这位太子，她总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李温乐，齐温乐。”太子缓缓念出这两个名字，随即轻笑起来，“她齐珏不想嫁我，换个冒牌货嫁我，你们将军府胆子可真大。”

    李温乐心中一凉，“太子殿下，我是齐家的女儿。”

    “不，你不是。”太子突然伸手将李温乐那捋不听话的碎发撩上去，弯腰凑在李温乐的耳边，“但没人在乎，因为父皇不在乎，你以为他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货吗？他只是想用你羞辱我而已，但你说得对，你现在就是齐家的女儿。”

    李温乐浑身发凉，太子的话像是冬日冰雪灌进她全身，她无助又愤怒，不自觉地喃喃道：“不，我是李温乐。”她忍了几个时辰的泪，终于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她浑身轻颤着，大拇指几乎被自己掐出了血。太子没料到李温乐是这个反应，低头看见了那个青紫的手指头，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太子退后了一步，给到李温乐一个安全的距离，“这份屈辱，将军府要咽下，我也咽下，只是你，你也不想嫁我吗？”最后一句话他用了一个玩笑的方式问了出来。

    李温乐很想说不想嫁，但她不敢说，她恍惚中看见了太子有些落寞的表情，“太子殿下，我没有不想嫁。”

    “叫我姬烁就好了，不用再称呼我为太子了。”姬昭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哭了，这将军府四处都是暗卫。”

    他轻轻牵起李温乐的手，抚去手指上沁出的血珠，“你会成为太子妃，会有荣华富贵，希望你能承担得起。走吧，我们回去。”

    “陛下，二皇子来了。”茶宴刚开始，侍卫便领着一位便衣男子上前禀告。

    皇帝眼睛也不抬一下，“来了就坐吧，很少见昭儿也来这种场合，既然来了就好好赏赏花。”

    刚迈进□□的李温乐看着那个便衣男子的背影愣在了原地，那个背影太熟悉不过了。

    是季昭。

    昭儿。

    二皇子，姬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