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苏窈看向挡风玻璃后面，没有WJC铭牌，她回头问温矜尘：“是你上错车还是我？”
“你”
“哦”
温矜尘抬了抬手心里她的手，轻哂：“行这么大礼，你也该起来了。”
略窘，苏窈收回手，腿有点麻，她一屁股坐在旁边座位上，锤了几下，感觉腿肚子里满是跳动的二维码。
她语气稀松平常：“没看到铭牌，我还以为是一曼的车。”
“她的是8288。”
苏窈的腿总算缓过来，她讪笑，侧过身准备下车：“挺巧哈，那我去找找。”
“刚晒爆胎被拖走了。”
苏窈一个屁股墩儿又坐回去。
温矜尘看向她：“你不关门吗？”
苏窈眼珠子循环转一圈，车里没有别人，“不用了吧？”
温矜尘抬抬下巴：“远处树上扛相机的不少，你想今晚再上一个热搜的话就不用关了。”
苏窈破罐破摔，大爷似地搭上把手，扬眼直面他：“我坦坦荡荡，关起来岂不是更显得欲盖弥彰？”
她突然想到那会那个小姑娘，其实是他自己介意吧？
苏窈决定下车，“不打扰了，我去找一曼。”
温矜尘：“等下要和程总谈点事，她会来这。”
苏窈麻利地按下门钮，好奇：“你不用去拍摄吗？”
“延期到明天，只有半天戏份。”
再无话，冷气徐徐吹出来，温度下降，原本半冻的氛围格外冷寂，他清浅的呼吸都听得见。
此时的时间像是陈旧的绿皮火车缓缓穿越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隧道，苏窈额头抵着车窗，外面蝉鸣拉着冗长调子，地面上阳光边缘是斑驳树影。
百无聊赖，拿出手机消磨时间。
温矜尘环抱双臂，靠着椅背阖眼，思绪刚要断片，机械女声回响在封闭的空间里：“二筒。”
“……”
苏窈转头看向他，起伏有致的侧脸上看得出眉心微蹙，她拨下静音键：“忘关声音了，你继续睡。”
“没睡着，也不是吵。”他揶揄：“你牌太烂，听了难受。”
苏窈：“？”
笃笃两声，有人扣响车窗，苏窈扭头看，是程一曼。
车门打开，她上车去了后座，解释：“本来想跟你说的，里面一时信号不好。”
“小事。”苏窈问：“你们有事要谈？”
程一曼基本确定了新想法，正好一起说明：“对，一起去吧，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坐下慢慢说。”
温矜尘的司机和助理也从里面收拾完东西出来，准备开车，等他们确定地点。
苏窈：“顺路的话送我回酒店吧，还有点下场巡演的事要和舞团确定，得开个视频会议。”
程一曼不再说什么，心想也好，和温矜尘完全确定了再告诉苏窈。
行至半途到酒店，她下车，从负一电梯上楼，已大约猜到男主要换成温矜尘，她如果同行，程一曼和他谈起来总难免几分不自在，等确定了合同，自会来跟她说。
其实最早在那晚天台小聚，前一位男主演出现意外，程一曼提及咖位时，她脑海里就浮现过他的脸。
苏窈都可以接受，她进组是为了独竹漂舞，没必要因噎废食。
她想着事，没注意电梯中途停靠，厢门打开，看见那个助理小姑娘。
宋淼看到苏窈，也愣了，保持着拎行李箱进电梯的姿势定住。
等到厢门再次要关闭的时候，苏窈按下开门键，喊她：“快上来吧。”
宋淼来不及想，就拉着箱子踏进去，等关了门，才注意到是上行梯。
又是单独两个人的密闭空间，电梯最会营造氛围，能把本来没什么的两人也烘托出一种尴尬氛围。
苏窈看着她的行李箱，也后知后觉她应该是要下楼的，她偏拉人家上来。
她不好意思道：“你是往下吗？”
宋淼摆摆手：“没事，旁边那个没赶上，再等一班时间是一样的。”
苏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觉得巧，温矜尘也住这里，但好奇助理小姑娘为什么刚来又要走，想到片场那一幕，总觉得是温矜尘气走人家。
厢壁四面是镜面，宋淼余光瞟着苏窈，内心暗暗鄙夷她表叔留不住人。
“叮”一声，苏窈肩头都不自觉放松下沉，她错身出来，两人微微一颔首道别。
苏窈找到自己门号，刷卡进去，遥控拉开窗帘，斜阳在窗边铺了窄窄一层，光线里飞起些微尘。
她躺进沙发，捧着手机去找一年前爆出白月光的那张糊图。
虽然在那事后温矜尘工作室起诉了首发爆料号，但他也一直没对任何人解释，包括她。
苏窈当时根本不在乎，只觉得哪里是白月光，分明是送给她的契机。
她翻出照片，两人深夜相会，女生看起来比她年纪小，只露背影。
苏窈想到刚电梯里那名助理和她前后站着，看背影和照片相似。
如果真是助理，如何能来去自如？
有点佩服自己的八卦本领，苏窈锁上手机，这几天奔波来回，困意席卷，她放任自己下沉进意识的海里，进入睡眠。
＊
天色将暗，饭局到末尾，角色基本落定，程一曼为找人家来救场而有些过意不去，请他提些条件。
温矜尘划弄着茶杯盖，浅笑：“程总是我合作过最客气的制片人，那我不费时间，也没什么条件，只有一点，上一次的宣发不太好看，还请不要有再次。”
指的是苏窈跟霍勉的热搜，她明白。
那晚宣传拿着出品方的鸡毛当令箭，操之过急，她也没顾得上反应，没想到会蹿得那么快。
程一曼打包票：“你放心。”
她有点看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按说因为感情崩了离的婚，苏窈又表现得毫不在意，如果两人都没感情只是表面夫妻，那温矜尘这个要求其实跟他本人没有利害关系，为谁而提不言自明。
无论如何，大家为事而聚，苏窈和温矜尘相安无事，只论公不论私，一切为拍好戏便可。
温矜尘和她谈得差不多，约定好合同时间，正好收到条消息，起身借口回电话，出去买了单。
宋淼已经搭上回程飞机，给他发来一组登机照片：
【走了，不跟你这种冷血资本家共事】
温矜尘刚要回“落地报平安”，对面又发：【走的时候见到前表婶了】
他落在屏幕上的手指一僵。
宋淼人不在场，大胆三连：
【你怎么同意离婚的？】
【离了婚你怎么睡得着觉的？】
【还能追回来吗？你到底行不行啊？】
温矜尘无声轻哂，莫名一股闷，退出，没再回复。
＊
苏窈在程一曼告知她换角时已有心理准备，完全接受——她只是乙方。
艺术指导说好听点是请，直白点就是雇佣。
正式开拍前进组集训，上午简单热身运动，其后文戏围读，下午独竹漂特训。
不过演员并不与苏窈一样是站在竹筒上只身立水面，前者需要多年练习，拍戏都借助威亚。
苏窈七点到舞房，清晨的太阳还没有炙热温度，空气湿润，有独特味道，气味也是时光机的一种，她仿佛回到小时候学独竹漂那几年。
舞房有篮球场大小，四面镜子，几个演员已经开练，互相压腿踩胯，憋得脸通红。
苏窈不建议筋骨未苏醒就大开大合地拉扯，容易受伤，她拍拍手，让他们先快走或慢跑热身，过半小时再拉伸。
演员们哼着歌绕圈快走起来，来得人逐渐多，圈也跟着变大。
她靠着把杆记时间，从侧后方伸过来一杯冰美式，在她脸上轻贴了贴。
苏窈一个激灵，转身，是霍勉。
“给你带的，苏老师。”
他看见苏窈白瓷似的侧脸上沾到点杯身的水珠，抬了抬手，又放下去。
“谢谢。”苏窈接过。
其实除非连续演出，她会靠冰美式消肿续命，其他时间早餐前一杯淡蜂蜜水，上午除了纯水不再喝别的。
霍勉笑说：“我其实最开始学的是舞蹈，后来转表演的，但你一直是我的偶像，现在有机会跟着你学，我很高兴，不过我技巧是短板，腿部韧带也很僵硬，还怕疼，苏老师不会介意吧？”
苏窈眼神示意跑圈的演员们：“进了这间舞房大家都一样，没有谁落后，当然，也没有人特殊。”
“好的，苏老师。”
苏窈闭眼一笑：“不用一直叫我苏老师，名字就好。”
“那我叫你苏苏？姐姐？”
“……”苏窈妥协：“还是老师吧。”
把霍勉赶去跟跑了几圈，苏窈看时间差不多了，让大家上把杆，一对一拉伸。
霍勉落了单，跑来苏窈这里，“苏老师，只有你帮我踩腿了。”
苏窈指指空出来一段的把杆：“搭腿上去。”
霍勉照做，苏窈让他把地上那条腿往后滑，成一字马。
“好了，保持两分钟。”
苏窈说完退开，去看其他人。
霍勉有点狼狈，忍着疼起身，拉住苏窈：“苏老师，我甚至没有搭档，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丢这儿吧？”
他指指其他人：“都是一对一。”
苏窈点点头：“好”
还未动作，反着光的塑胶地板上投下一道颀长的身影。
温矜尘一身黑色休闲风搭配，手抄兜站在逆光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窈，转向霍勉：“现在有搭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