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

    闫老太太念着杨阁老的情面,不想杨二夫人一个长辈在凌挽馥和金氏两个小辈面前难堪,即便她提出将外甥女给闫楚禛做平妻的提议多么不合理,闫老太太也是以礼劝退。让人意外的是,杨二夫人不仅没有领情,还拿出了闫楚禛正在主持的新政来做要挟。

    杨二夫人敢于在闫家提出此等狂妄之言,一来是姐姐的苦苦哀求,让她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圆了珍珠的心愿;二来是她确实有这样的资本。闫楚禛和新帝主推的系列新政,归根到底离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世家的支持与谅解。要让世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让步家族的利益,从而达到平衡各方势力,抑制贵族、世家过于膨胀势力范围对皇权的干预。京中世家之间因姻亲关系错综复杂,相互关系紧密。而杨家在京中历史最为悠久,根基深厚,族人门生众多,还曾经诞生过一代帝师。而如今的杨家儿子一辈中,官位最高,最有出息者莫过于二夫人的丈夫,二夫人又因其娘家出生以及其为杨家生育了三男三女,在家中长辈眼里地位颇高。

    闫老太太尽管知道杨二夫人的话中道理,也未曾想过要牺牲孙媳的幸福去换取长孙的仕途顺畅。媳妇熬成婆不是一轮又一轮的轮回报复,是过去的经历对现行者共鸣。同样生为女子,因为生育子嗣的问题,闫老太太年轻时候也险些被婆母塞人进房。不管是林氏,还是眼下的两位孙媳妇,闫老太太都不忍她们再遭此罪。

    “老婆子年纪大了,对外间的朝政早已无法知晓。夫人所说的那些,我不懂。外间的事情自会有孙儿去处理,这点小事都要老婆子去超新,那他就为自己的无能去圣上面前请辞算了,别丢了闫家和他祖父的脸面。夫人请回,我身子乏了,跟不上你们青年人的步伐。挽馥,送客。”

    闫老太太态度强硬,当面就下了逐客令,让杨二夫人颇为尴尬,更觉事情难办。赐婚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君对臣的奖赏,并不能保佑着夫妻二人百年的和睦。被赐婚者,日后男方娶平妻者有,纳妾者也有,甚至请求和离再娶者更是有。杨二夫人疼惜珍珠,明知不妥还是愿意硬着头皮走此一趟,先帝的赐婚并不能对她构成阻拦,她看重的是闫家的态度。老太太一心护着孙媳妇不肯松口,正妻的凌挽馥神色未变,始终未发一言,更是让杨二夫人捉摸不透。

    “夫人既然说是珍珠姑娘的心意,为何不请她本人过来,如此再做决定也无妨。”杨二夫人终于等来了凌挽馥对此事开的第一句话。

    “挽馥你为何?”闫老太太瞧着凌挽馥一脸不解,对方的意思很是明了,以凌挽馥的聪颖断不会看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状况,为何她突然提及要珍珠进来言明。

    “祖母放心,我心中自有数。”凌挽馥神色无异,朝着闫老太太莞尔一笑,以宽慰其的担心。

    杨二夫人只好派人去把珍珠找了回来,并向其讲明了状况,她无法成为闫楚禛的平妻,一个贵妾已经是最大的高度。

    “珍珠姑娘说夫君和你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不知可否跟我谈谈你俩的相遇。”外出的那些日子闫楚禛是怎么走过来的,凌挽馥知之甚少。她好奇并也想知道那段故事的缘由,里面是否藏着她被强行压抑的害怕所在,她不允许自己在未知中被情绪所迷惑,胡乱牵怒任何人。她承认着那不安的跳动,自小所学更是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此时要做是冷静。

    “他温文有礼,与我聊诗词歌赋,烟雨春色。关心我身子,担心我被雨淋湿,还将唯一的伞赠予了我,还对我笑,温柔至极。”忆起那日相遇,珍珠娇羞地低下了头,哪怕时间有些久远,那日的画面还是足以让她脸颊发热。“夫人,珍珠不求其他,只是希望夫人能成全。珍珠不会有任何觊觎之心,只求能余生望着大人便可。”

    不过就是几句诗词,一把雨伞,至于吗?杨二夫人以为珍珠知道要屈身下嫁为妾后,出于名门小姐的教养,她应该会气愤,哪怕是伤心离去也不枉费了家里赋予她的气度。可珍珠竟然被猪油蒙了心,不仅不知进退,还一脸傻痴地给凌挽馥跪下,求她成全自己对她的夫君的爱慕之情。杨二夫人不知平日里胞姐是如何教导孩子的,更是恨不得立刻就找个地洞钻进去,免得继续丢人现眼。

    珍珠心意已决,闫楚禛尚未归家,凌挽馥让珍珠以故人之女的身份留在闫府,安排住进了宿石居的客厢。即便珍珠不介意为妾,闫府还是有该遵守的礼节,尚未过门面,此番安排于珍珠还是闫府都最为合适。

    珍珠满怀着少女之心在宿石居痴痴地幻想着梦中之人归来的那一刻,她的情郎在尚书省忙得不可开交。夏季洪水再至,在高启过去一年的努力下,大坝成功地熬过了前两轮的小洪峰。当第三次与洪水正面迎击,大坝终于撑不住出现了裂缝,随时都有着决堤的危险。眼看着下一轮的大洪峰即将到来,高启可是着急万分,下游刚完成春耕,要是抢救不及时,大坝拦不下洪水,下游的百姓会遭殃,连刚种下的农作物都会成了水上漂。高启一边与时间赛跑投入到大坝的抢修,一边命人马不停蹄将情况送至京中。闫楚禛等大臣立刻被宝泰帝召集一同商量应对法子,进宫前闫楚禛已经让人回府传了话,恐怕今夜无法归家。闫楚禛在宫中连夜奋战,双眼都熬红了,知道第五天等来高启的消息。在官民的共同努力下,下游的百姓得以安全转移,大坝的抢修大体完成,顶住了洪峰的冲击,损失在他们可控制的范围内降至最低。

    忙活了五天五夜的闫楚禛回到家中,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妻儿,而是弟弟,妹妹以及弟媳。三人齐刷刷地站在月亮门前,弟媳金氏还好,闫律祁和闫靓纯两人则不一样了。疲惫至极的闫楚禛此时脑子处于半麻木状态,一时竟然无法评定出状况究竟为何。

    “大哥哥,你怎能如此对待大嫂。”闫靓纯伤心加失望,眼眶一红,留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转身回了翠汀苑。

    “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闫律祁更是厉害,学着先生老气横生地摇摇头,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带着阿辉回房里读书了。

    “你该不会也要我猜?”闫楚禛剑眉一挑,指着已经离去的两人。

    金氏哪里敢,她再故弄玄虚,大伯就要生气了。金氏捡了其中要点将事情大致告诉了闫楚禛。闫楚禛听着听着脸色越发铁青,外面雨水不断,他家中后院竟然着火了。不过五天未归,他竟然被告知即将会多出一房年轻貌美的贵妾,他公务繁忙是没有多少时间去茶楼品茶听戏,那也不代表能够把戏直接搬到家里上演。

    夏季的天娃娃的脸,金氏人还没回到房里,前一刻还是星月高挂,此时已是大雨就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打落在院中的花草上,噼啪噼啪作响。金氏不着急着回去,带着丫鬟继续沿着长廊踱着步。

    “夫人,大少爷是不是生气了?”

    “那你觉得大伯是着急着回去见美娇娘吗?”

    丫鬟香叶歪着脑袋想了想,那般模样,冰冻三千尺的气势,若是去会见佳人,那女子估计要吓跑三千里。不对,大少夫人就常常和大少爷一起,也不见她被吓跑。

    “夫人,你说珍珠会不会成功?”

    “以大伯的条件,只要他愿意,他早已是大虞的驸马爷了。成亲至今身旁除了大嫂,平日里一个丫鬟都不太愿意靠近半步,你说珍珠姑娘有多大胜算?”

    “那大少夫人为何还主动提出留下珍珠姑娘,她难道就不怕万一吗?”

    怕与不怕又能怎么样,情爱既可以脆弱,也可以坚如磐石,最是变幻无定数。心变了,同床也会异梦。与其整日担惊受怕,畏手畏脚,还不如坦荡接受,哪怕心痛如绞,只要下狠心砍断,伤口都有机会愈合,不至于两生厌烦。大嫂年纪轻轻,便能参透后宅夫人羁绊一生的命题,着实厉害。

    闫楚禛本想立刻回到宿石居就去质问凌挽馥,她所作为何,是不信任他,还是压根就不在乎,所以随随便便一个女子出现就可以笑迎回来与她共享丈夫。无奈站在房门前,他还是控制了心中的怒气,转身去了问渠楼。

    一个时辰后,自认为已经平息的闫楚禛再次回到了房里。凌挽馥正在榻上陪着闫怀泽和闫正澄玩。或许是心意相通,闫楚禛一踏入房门,玩得正兴起的两个小家伙就不约而同地扭转了头望向屏风外头的方向。

    “没良心的,母亲照顾了你们一整天,父亲一回来就不记得我了。”

    “儿子还知道要惦记我,不像某些人,不过几日,就准备把我抛在九霄云外。”

    “生气了?”

    “夫人告诉我,我哪里生气了?”

    哪里都生气了,怨妇一般的语气,抱着小家伙都快坐到门边去了。凌挽馥知道闫楚禛正在气头上,此时断不会跟他置气做无用功。

    “她是杨家二夫人的外甥女,你的恩师是杨阁老。”

    凌挽馥的声音轻柔,低着头整理着小家伙的玩具。闫楚禛无法从他的角度去判断她的表情如何,身子连语气间都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却给闫楚禛泼下了一盆冷水。恩师,又是对新政支持的重要力量,她有一百种方法将人赶走,可是闫楚禛日后呢?今日将人留下的不是凌挽馥,而是闫家的大少夫人。她选择了以他的处境为出发点,即便此般会让她不得不抹去自身的部分棱角。

    他多日未归家,一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气撒在为了她身上,实感亏欠。闫楚禛想和凌挽馥道歉,起身时发现人已经走了出去,留下他和两个小的在大眼瞪小眼。直到夜里躺下,夫妻二人也没有太多话语。背对背而眠,两人之间是空荡荡的距离。闫楚禛偷偷回头,看到的还是她的后脑勺以及散乱的长发。想想自成亲以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这般。着实不习惯冷冰冰的床榻,闫楚禛赌气一个翻身,越过两人之间的空隙,不管凌挽馥是否已经睡着就伸手将她从后背抱入怀里。

    凌挽馥并没有入眠,身后人的动静她自是知晓。睫毛微颤,帘子外的烛光微弱,纱帐上的身影紧紧相依,融为一体,似乎自天地初开便是如此。

    “闫楚禛,什么时候,我们也找个下雨的日子去山里躲一下雨,你也做几首诗给我。”

    即便声音更为轻,闫楚禛还是因为两人的距离清楚听见了凌挽馥的话语。她到底还是介意了。闫楚禛挪了挪身子,长臂收紧,让两人严丝无缝地贴合,俯身于她肩上,咬着她的耳珠子安抚着。

    “好,一定。”

    珍珠每日都会让丫鬟偷偷去门房打听,只要闫楚禛一回府,她便知晓。她想求见,一连好几次,闫楚禛都拒绝了她的要求。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连偶然遇见的机会都没有。

    “闫大人午安。”午后的花园里,珍珠终于找准了机会逮住了离开问渠楼的闫楚禛。

    “你是?李姑娘?”闫府里的女主人来回就那么几个,眼前的陌生的女子,闫楚禛一眼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即便此处无他人,闫楚禛还是选择了以她的姓氏称呼,并在点头问好之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归家第二日,闫楚禛一大早就找到闫老太太,让她给珍珠传了话,言明了自己无纳妾之意。今日她又出现拦了他的去路,难道是祖母的传话还不够确切?

    “对,我就是珍珠。当年在寺中得闫大人相助,感激不尽。”珍珠内心雀跃,多年未见,闫楚禛依旧的丰神俊逸,他也是对自己有印象的,不然不会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谁。

    “不必言谢,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上心。”闫楚禛高中第二年就离京,辗转各地,游览过的山寺,帮过的人,没有上千,也过百,他从来不上心。要不是杨二少夫人带着珍珠过来,他都忘记还有这一桩事的出现。

    “小女见大人近日为国为民操劳,特意准备了些解暑的小甜饮,最是适合夏日饮用。”

    “姑娘有心了,我不爱甜食。我的日常吃穿都是内子负责打理的。姑娘的心就留给有缘人,不必再浪费在我的身上。”

    “大人,小女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心中对闫楚禛思念尚未传递,闫楚禛就要离开了,珍珠哪肯放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白白浪费。

    闫楚禛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言行标明了心意,珍珠依旧纠缠。即便凌挽馥没有多说,闫楚禛还是通过府上其他人得知珍珠已经对他和妻子的生活造成了干扰。他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姑娘的想法如何,我不得而知。只是知道我已经有了相守之人,此生认定的人就仅有她一人。生同衾,死同穴。”

    “她来自青楼,哪里值得。”她的家世和样貌哪里会输给凌挽馥,珍珠藏在心中的那句还是嘟囔而出。

    “我的妻子,只要我觉得值得便已足以。她的好,不是你们可以理解的,我也不需要你们去理解。”

    因为有了花园的小插曲,闫楚禛临时改变了去找凌挽馥的计划,人是杨家少夫人领过来的,既然珍珠不愿离开闫府,那么他就只能去杨家请人。

    闫相爷到访,杨家自然是欢喜,留了闫楚禛一同用膳。杨阁老已经退出了朝堂,可还是时刻关注着朝廷的动向。闫楚禛还是他得意门生的首选,唯一的选择,饭桌上,杨阁老还特意给他引荐了杨家的二老爷。众人席间谈笑风生,气氛融洽,唯有杨二夫人始终忐忑不安,珍珠在闫府境况她已经得知,闫楚禛亲自登门,绝不是为了探望恩师那么简单。如今的气氛再好,那么等待她的判刑就越为惨烈。她懊悔莫及,痛恨自己为何会因为一时心软答应了姐姐和珍珠的请求,可惜,如今再说已是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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