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织部前辈作为队长的第一周一切照旧,并没有一上来就对着香取前辈留下的东西大刀阔斧地一通改变。熟悉的训练模式与熟悉的队友,这让我暂且松了口气,紧绷的那根弦缓缓松弛下来。

    我把我自己的紧张情绪归结为因三年级退部而导致的过度敏感,想得太多,于是便将隐形的触角缩回来,过着和平时一样的生活。

    十二月的中旬,排球部进行了一次体能测试我的摸高数据又提高了一厘米。记录人员是德富前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与她打的交道不多。

    德富前辈在纸上写下我的摸高数据,又让我去量下身高。

    德富报了数字,紧接着道:“和入学时的数据差不了多少。”

    入国中以来确实是没怎么长……

    我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牛奶喝得不够多。

    复试成绩下来之后,竞赛课就因临近期末考试停掉了。我和赤司是完全相反的“意料之中”,我被刷下来并不意外,而赤司进入决赛也是绝对的、不可置疑的事,他是唯一一个进决赛的一年级。

    十二月也是赤司的生日月,我其实一直知道他的生日在十二月,毕竟绿间给我说过白羊与射手相性良好,既然是射手,那么多半就是在十二月了。

    具体的日期是桃井告诉我的,自从在我这里得到一个清楚的答案后,私下里凡是谈到赤司,她的揶揄也显得光明正大,问我要不要送什么礼物,我纠结地想:今年赤司也没有送我礼物,那我岂不是亏了吗。然而,放学后路过商业街,那放在玻璃橱窗里的猫咪支架,仿佛有隐形的线将我缠绕住,我看了一眼就走不动道了。

    我摸着钱包,鼓鼓囊囊的,那是我这个月攒下来的零花钱——不知缘由、莫名其妙攒的,好像就是为了买礼物而存在的一样。

    那是只姿态特别妖娆的猫咪,两只手举过头顶,胯顶起来,脸圆圆的,表情还有点傲娇,很是可爱。我挑了白色,觉得这是个不会出错的颜色,让人一眼就想让人到冬日的白雪。

    赤司的生日在日曜日,竞赛课停掉以后,能见面的日子少了两天。所以在十八日那天,部活结束后,我便迅速换好衣服,怀里抱着礼物袋,迈着紧凑的步伐一路小跑到篮球部一军的体育馆门口。

    大门紧闭,漏出来的灯光勾勒出门缝的线条,我知道一军的训练还没结束——他们总是要比我们训练得更晚,头颅之上的王冠重量比我的更重,因此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价。

    到了冬天,黑夜比白日长,蛩虫不鸣,四下阒静无声,三两个男排部的成员从我前方走过,微动的风掀起地上被踩得稀碎的干枯的叶。我站了一会儿就有些待不住,原地转着圈,看着路灯下的影子时长时短,又把礼物袋挂在手腕上,伸出两只空闲的手,左手聚拢成,右手比耶,投影在地上成了蛇与小兔子的战争,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吱呀”一声,是合页发出的陈旧声音,室内倾泻出来的光照亮了连接两座体育馆的走廊,吵闹的声音挤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从门里跳出几个男生,吵吵嚷嚷地问待会儿去吃什么,我往敞开的大门靠近几步,隔着一个地砖的距离,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

    这么一望,正好撞见和青峰并肩走来的桃井,还有缀在他们身后的黑子。

    我对黑子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此前他就在图书室里跟我道谢,平素毫无波澜的水蓝色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我猜他应当是做成了一件对自己很重要的事,因为那样的表情,我曾经在及川脸上也看到过。

    倒是桃井被我吓了一跳:“日和,你怎么在这儿?”

    桃井的目光下移,触及我手上的礼物袋后便了然地笑起来,那双眼睛像是在说——看吧,我就说你会送吧,不过这是在人前,桃井便没有把话挑明:“还有一会儿哦。”

    毕竟在别人眼里,我和赤司就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关系,桃井是唯一的知情人。

    我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小桃子,明天见,还有黑子和青峰君。”

    大门内陆陆续续走出人来,直到人渐渐少了,我又开始蹦跶起来。

    “赤司,辛苦你了。”

    “不,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

    与白金教练讨论了篮球部相关事宜后,赤司征十郎和虹村修造——目前的篮球部队长一同走出大门,他只是随意往旁边扫了一眼,路灯下熟悉的人影在瞳孔中晃动,迎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一点不知道是雨滴还是什么冰冷的东西,轻轻贴在他的脸上,驱散了长时间运动后带来的热意,他想,也该降降温了。

    不,也许该更暖和一点儿才是。因为有人在那里等了很久,他知道。

    赤司征十郎抿了抿唇,说:“不好意思,虹村前辈,我先失陪一下。”

    年长一岁的虹村修造,不会放过可爱的后辈的任何神态变化,他注意到了那个路灯下的人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叫人看不出来的弧度,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拥有着谦逊的姿态与不断进步的实力,堪称完美的赤司,原来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哪怕仅仅是从神态里露出了一丝——也让他捕捉到了——那急切的想要去做什么事情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他的“嗯”从喉咙里出来的同时,赤司也朝着那个方向过去了。

    虹村修造感到脸上有了些许凉意。

    他摸了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望去。

    “下雪了啊……”

    我听见很熟悉的脚步声,有些急促,蹦跶着转圈圈的脚步很快就停下来。

    “宫城。”赤司一说话就有哈气,在路灯下十分明显,好像小型雾霾,我忍不住笑。

    “你在等我吗?”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我说:“除了你还有谁,你看都要熄灯了。”

    “对不……”

    他的声音被我的动作打断了。

    先是一点,最后两点三点……忽然飘落的雪花,寂静地填满这个温柔的夜晚,有一片轻轻地落在了赤司的鼻尖。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冲动地伸出了手,指尖碰触雪花的瞬间,我的心跳如雷。

    赤司征十郎敛眸,原来是下雪了。

    我在心脏剧烈跳动之下,顺势递出了礼物袋。

    我说:“我是来提前送生日礼物的。”

    手上重量一空,我注视着他,他的眼睛比星星还亮。

    “谢谢。”他说,“我……没有想到。”

    我说:“因为不是今天,所以我今天不会说生日快乐噢,只是过来把它给你。”

    赤司只是笑:“好。”

    今天晚上安静得过了头,我真担心心跳声被赤司听到。

    突然都不说话,会不会有点尴尬啊。

    我抬眼,漫天的霰雪,洋洋洒洒像柳絮一样落下,温柔地在头上、肩上、背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下雪了啊。”

    “是初雪啊。”

    两道不同的音轨重叠,我和赤司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赤司,你听——”我又冲动了。

    我捂住了他的耳朵。

    耳朵……有点烫呢,我在心里咯咯笑起来。

    但是我说:

    “是下雪的声音。”

    这场雪一直下到了十二月二十日的凌晨,早晨醒来拉开窗帘,透亮的光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即使没有太阳,白雪映着天空,依旧明亮。

    我的生日祝福没有卡零点时间,只是在吃早饭时编辑好发给赤司,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一张照片。妖娆的猫咪扭着屁股站在窗台边,远处能看见被雪覆盖的东京塔的影子。

    聊天框跳出赤司的消息:「我很喜欢。」

    我飞快打字:「喜欢就好,我亲手选的哦!!」

    在那个安静下雪的夜晚之后,我和赤司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更薄了,好像轻轻一吹就能破开似的。

    只是,赤司将吹开窗户纸权力全部交给了我。

    只要我主动迈出一步,他一定会向我走来。

    ——雪是这么跟我说的。

    接下来的一周是国一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紧接着便是寒假,圣诞节也包括在寒假里面。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后,所有人都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有人高声叫着晚上游戏厅见,还有人大喊着说晚上聚餐——我听出那个声音是松本班长,桃井正是在这吵闹的环境下挤到我身旁,凑到我耳边,问:“你今晚去松本班长的聚餐吗?”

    我掰着手指头,犹豫道:“今晚我们排球部也有聚餐来着。”

    桃井有些失望,不过也没说其他的,走之前嘱咐我记得及时查看LINE消息,她放假或许还会找我玩。

    “明年见咯,日和。”桃井说。

    “明年见小桃子!”我弯了弯眼睛。

    聚餐地点换成了另外一家距离学校不远的和食店,位置刚好就在我平日上学途中沿途必然经过的商业街上,距离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

    我发着呆,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伸手在桌洞里面象征性地摸了两下,确保所有书本全都带上了——我不太喜欢在桌子里存放东西。窗口大开,冬日灌进来的冷风令我打了个哆嗦,然而很快便响起关窗的声音,我如同梦醒般望去,教室里的人不知不觉渐渐散去了,关窗的是赤司。

    赤司系着黑色围巾,遮住了尖尖的下巴。我一直说赤司像猫,除了他身上有猫咪的特质之外,还有重要的原因——他的下颌微微收紧,眼睛又有些许上挑,不笑的时候冷感十足,看上去不好接近。我第一次见到的猫的时候就是那样,那只猫远远地立在那儿,我不敢靠近。

    松本班长擦了黑板,回头一看,见我和赤司还在教室里,颧骨上扬,笑起来:“你们是在等我吗?”

    “没有噢。”

    “不是。”

    松本班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哈哈地笑了两声。

    “那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啊!”

    松本班长惦记着聚餐,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赤司走了过来。

    他轻轻地,用和东京初雪那夜一样温柔的语气对我说:“明年见,宫城。”

    我也轻轻地、好像怕惊扰了谁的沉睡似的:“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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