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附中明亮、宽敞的体育馆,室内的陈设比起帝光的来说好上不少,至少球框里的球表面都整洁如新,一看就是最近才购入的。
深山彩希拍了拍手,招呼她的队员:“过来集合吧。”
散在各处训练的黄黑相间的影子立刻聚在了一起,立海大附中的女排部人数可观,数量几乎是帝光的两倍,集合在一起的时候,乌压压的一大片人,还颇有威慑力。
我头上冒了个大大的问号:深山彩希……是立海大的队长吗,我怎么没印象了。不过这疑问也很快被下一个疑惑取代,因为在深山彩希列队让正选出来的时候,这批集合的成员里,没有一张是我熟悉的脸。
我这个人吧,记文字之类的东西时记忆力算不上很好,我交过手的选手——重点关注的自不必多说,凡是出现在网对面、站在我对立面的人,我都会在心底对她们的脸留个印象,就算无法将位置、人名和脸一一对应上,至少下次见时我会有面熟感。
我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而这边香取前辈也开始列队了,三桥前辈拉着怔愣住的我的手后退,和她齐平站好,香取前辈扫了一眼立海大的正选,应当是也发现了什么,挑眉道:“……看来你把我们帝光当做试金石了啊。”
深山彩希转过头来,道:“不,恰恰相反,这是现在立海大最重要的比赛——”
她垂眸,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影子:“是我们的开始。”
香取前辈像是联想到了些什么,只是说:“会让你在教练席坐立难安的。”
“我可没有说我今天会一直坐在那里。”深山彩希单手叉腰,这下完全转过身来,与香取前辈面对面站着,“对于你我而言,都是最后一场比赛了,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我和三桥前辈面面相觑:这是在说什么哪?
不过,教练席上……那位叫做室桥的男教练并不在呢。
我站在队伍里,有些八卦地四处看了看。
突然的哨声让我抖了抖身子,撤回了目光。整理,列队,待立海大附中的非正选清理好场地,双方队伍便站到了网的两边。
首发是我、织部、久留、香取、野田还有长沼,首轮是我在前排参与进攻,织部前辈后排插上。
但这其实并不是最开始的名单——三桥前辈偷偷跟我说的,这个名单是香取前辈刚刚才临时决定的。
而对面,一开始就上了深山彩希。
她这支队伍可以说是崭新的队伍,毕竟是从未见过的面孔。
深山彩希在原地小跳了几下——就是这几个小跳就已经足够高了。
她落在地上,看清楚网对面的人脸后,深山的眼睛眯了起来:“香取,你也不逞多让啊
。”
“互相为试金石,有什么不好吗?”
“不,这没什么不好。”深山彩希边摇头边笑道。
担任裁判员的立海大队员爬上了裁判席,吹响了口哨。
比赛正式开始。
立海大的发球局。
一个中规中矩的上手,球在空中旋转得很快,显然并不是十分熟练。
野田迅速接起,织部跑到网边,我向右迈步的同时,身边的香取也开始动了。
在重心还未完全落到右脚,然而姿态已经极具欺骗性,我见对面的拦网动了,便立刻转移重心,朝左边跑去——这是我这学期学会的新技术,算是一个小小的假动作,起因是体育课上被老师夸了折返跑很厉害,我就想着把它运用到排球里来。
我和织部心有灵犀,她的球稳稳当当落在我手上。
立海大附中的拦网个子极高,逼近一米八,她倒是反应过来了,不过动作有些跟不上思维,被我在没有拦网的情况下得到一分。
“叶山,没事吧?”我听到深山彩希这样问。
被叫做叶山的拦网摇摇头,盯我盯得更紧了。
下一球,深山彩希很快回敬了一颗,大约是力气太大,拦网的长沼和久留有些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就这样你一球、我一球来回试探着,每一颗球、每一分都有好几个来回,几球下来,我对立海大这支新队伍有了新的认识。
——“割裂感”消失了。
尽管我看得出,每个人的基础或多或少都有薄弱的部分,但是因为此刻凝聚成了一个队伍,所以薄弱的部分被缩小了,甚至彼此之间互相弥补短项,而强大的部分则被无限放大。串联起来的攻击也显得水到渠成,虽然这位新上场的二传像是被临时抓过来的一样——她们采用的是变形较少的“中一二”进攻战术阵形,对于新手二传来说比较友好,但是会被人很容易识破进攻意图,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将“1+1=2”发挥成了“1+1>2”,更何况还有深山彩希这位重炮选手在,即使是简单的阵型,也阻挡不了她——我很清楚,此刻的深山彩希还没有完全发力,她想知道全国大赛以后的帝光,现在的帝光,究竟成长成什么样了。
但是仅仅是消除了割裂感还不够……一定还有什么……
“用那个吧。”三桥前辈忽然对我说。
我:“可现在不是还在互相试探吗?”
三桥前辈:“啊?是这样吗?”
我换到了后排,插上前排作二传,接应的尾崎换了织部下去。
我背对着三桥前辈,把手别到后面比了“OK”。
香取前辈接起一传——除了深山彩希以外,立海大的发球都十分好接。我身子微微后仰,三桥前辈先是慢跑,作出要打扣短平快球的架势,然后突然猛冲、靠近网前的我,我也迅速地调整好角度,高速传球落在腾飞在空中的三桥前辈手上,她大力扣了下去——
立海大的高个子拦网迟了一步,球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
三桥前辈落地,吹了个口哨。
“刚刚那个是……”香取前辈有些迟疑。
三桥前辈道:“是我和日和练的快攻,本来以为会在全国大赛上面用的,结果没能用上。”
我和三桥前辈对视了一眼,那时候我和前辈都觉得只靠中距离背传和一些普通快攻无法在高手云集的全国大赛里成为优势,所以找了许多比赛视频来看,最后决定练“前飞”,然而一直到和白鸟泽对上时都只有一半的成功率,夏天输给白鸟泽后,我一直以为没有机会了,三桥前辈那时也很沮丧。但现在,至少在这个能算得上“最后”的时刻,我希望能够圆一个梦。
这七个月的时间,因为有三桥前辈,还有所有要离开的前辈,我过得如此幸福——我不太会说话,不喜欢煽情的字眼,但我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之后我又和三桥前辈又配合了几次,拿下的分数可观,几乎与深山的重扣得分持平,最后野田前辈一个直扣拿下了第一局。
“你们怎么看?”
局间休息,香取前辈开门见山地问道。
大部分时间都在场外的尾崎前辈望了一眼立海大聚在一起的黄黑影子,道:“很‘黏’。”
“黏?”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对,可能你们大家大部分人都去关注深山了,并且集中精力应对她的进攻,对面又都是新换上来的正选,从而忽视了其他人。”尾崎道,“但是,我在场外看得很清楚,除了三桥和宫城的新快攻,其他的球不都是来回好几下才拿下的吗?”
有人问:“什么意思?”
“虽然立海大的这批新正选基础不及之前的队员,但你们有没有发现,虽然存在球到处飞、一传不到位,甚至无法与二传串联起进攻的情况,但她们都把球接起来了不是吗?每个人都毫不慌乱,接好了就立刻回到自己位置上,从这一点来说,她们就已经不是新人了。”
“看来深山的‘革命’很成功啊。”香取道,“原先的教练走了,带走了经他手下培育出的选手,和以前的女教练离开时一模一样。”
嗯??嗯嗯??什么革命?
我两眼困惑,变成了豆豆眼。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和香取前辈来过立海大吗?”清水前辈道,“虽然不至于基本功差成这样,但是尾崎说的那个‘黏’我能体会到,虽然只参观了一次,但我印象很深刻,以前的立海大和冰帝很像,冰帝是以坚固的防守出名,擅长打持久战,但是立海大却是以漂亮干净的一传、强有力的攻手和拧成一根绳的凝聚力为核心的。”
能够敞开大门给敌对学校参观训练,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身为关东王者立海大的傲慢吧,倒也并不令人讨厌。
清水前辈话音刚落,立海大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传来整齐的加油声和击掌声。
香取前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她沉思了一会儿,道:“下一局调整上场队员,还是按最开始的名单吧。我和深山已经说好了,今天大家打到站不起来为止。”
最开始的名单又是什么?
不是,香取前辈跟深山彩希什么时候这么好啦?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意料,从香取前辈早上问我那个问题开始,就开始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紧接着,香取前辈就站起来,开始点人:“清水、尾崎、三桥、野田、み……”
她话没说完,站在她身边的清水前辈轻咳了一声,让香取前辈顿住,接着吐出了最后一个名字:“おりべじゅん(织部纯)。”
……没有我吗?
我没有问出口,所以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野田前辈道:“好怀念,这是去年全国大赛之后我们的阵容吧。”
清水前辈点头:“是该怀念的,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她们站上了球场,我坐在了结城和长沼身边,长沼抓着我的手指。同为一年级的久留坐在另外一边。
深山彩希挑眉:“换下了那个一年级吗?”
香取前辈没说话。
“也好。”深山彩希说,“不过,你可不要走到我这一步,香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