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正好吃完最后一口慕斯。
桃井托着脑袋望着我,道:“真奇怪,怎么会有人只喜欢草莓制品而不喜欢草莓的。”
“……因为好吃呀。”腮帮鼓起,我眨眨眼睛。
手机嗡嗡地在口袋里振动,我知道是灰二哥联系我了。
桃井了然道:“那你先去找你哥吧,我去和满岛她们汇合。”
我“嗯嗯”点头,婉拒店内送客服务后,匆匆下楼。
怕灰二哥等太久,我跑得飞快,两个台阶三个台阶地往下跳,楼梯间响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落到最后一个台阶时没站稳,不过好在从楼梯下面上来的人伸出手,轻柔地隔着布料扶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抬头,定了定神,倒映在眼里的面庞如此熟悉,刚刚还和桃井谈起过的人,此刻就站在我眼前。
赤司收回手,眉间因微微蹙起的眉毛而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的语气有些严厉:“慢点儿跑,这是楼梯。”
我站在比他高一个台阶的地方,他这一年似乎有好好喝牛奶,身高往上窜了好大一截。柔软的蔷薇色头发有些长长了,看上去有些毛绒绒的。
“知道啦。”手臂上被握着的地方,即使是隔着衣服布料,触感都很清晰,那个位置有些发烫。
我不喜欢他用严厉的语气跟我说话,小声嘀咕道:“我又不会摔……”
他语气柔和下来:“我知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那我翻墙的时候呢,不也从挺高的地方跳下来吗。”
“因为我在下面看着你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很多个在我和赤司成为“共犯”的早晨,也是这样,我在很高的位置向下边看去,而赤司微微抬头,眼睛里倒映着高处的我。
没听过他说这样的话——我和赤司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从来没听过他说这样的话,他本就不是爱将带有情绪符号的动词挂在嘴边的人。
胃里好像有蝴蝶翻涌。
我才和桃井说,我已经满足现在和赤司的关系,但这个人他真的——他怎么这样,明晃晃地把我想要维持平衡打破,老说一些让我动摇的话呢。
——去无人岛,如果是和赤司一起,会幸福吗?
脑海里忽然响起桃井的声音,关于她用来比喻“喜欢”的无人岛问题。
“——去无人岛吗?”我很小声、又故意模糊了音节地问。
赤司没有听清,他踩上我站的台阶,距离一下子拉近:“什么?”
“……没什么。”我呼吸有些急促,“我下去了,我哥哥还在等我——下午见!”
我跑得很快,似乎马上就忘记赤司说“慢点跑”的话,心脏剧烈地跳动,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其他。
没有回头,所以我也没有看见——
蔷薇发色的少年站在台阶上,右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贴在左心房的位置,像是在感受那一刻心脏的跳动。
穿过挤在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在热闹与喧嚣中平复下来之后,我缓步向着门口走去。
来往的女生不时朝校门的位置看去,表情很是激动,我起先还以为是黄濑——或者是其他什么帅哥、大人物来了,定睛一看,除了来参观的校外人士、进出的学生以外也没什么不同。
灰二哥站在校门口的内侧,靠近樱花林的位置,他旁边还有个男生,应当是他带过来的同学,他拿到邀请券的当天就跟我说过他会带同学一起来,两个人此刻正在说话。
我刚一靠近,大约是兄妹间的心灵感应吧,我哥先转过头来,在攒动的人头里发现我:“这边——”
因为他这么一侧头,我看清了他身边的男生的脸,恍然明白为什么刚刚走过去的女生频频朝着校门口看了。
碍于哥哥的同学在场,我将出口的“哥哥”二字后边的感叹号换成了句号,哥哥却没有发觉我的认生和矜持,一上来就揪住我今天早上费了好大功夫才梳好的丸子,跟提东西似的。
我黑线,两只手在空气里打拳:“哥哥!”
灰二哥松开手:“这声才对嘛!”
他指了指身边那位正好奇地盯着我的男生,道:“这是我同学,吉田优山,你叫吉田……吉田哥就行。”
我转了转眼睛,是听过的名字。
男生爽朗道:“不用那么客气,叫优山哥吧!”
我从善如流道:“优山哥好。”
优山哥生得漂亮,却并不是男生女相,微长的黑发搭在肩膀处,刘海有些凌乱,不过并未给人邋遢的感觉。
“我们进去吧?”我伸手指着大路两旁架好的路边摊,“这边有很多摊位可以逛。”
灰二哥走在我旁边,优山哥面上笑盈盈的,实际上正贴着哥哥的胳膊,警惕着一旁虎视眈眈地想要上来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们。
灰二哥感叹道:“不过说起来你学校还真大啊……”
我眉毛扬起:“毕竟是这片区最好的学校嘛。”
哥哥说优山哥喜欢吃甜食,后者有些脸红地挠挠头说不用那么麻烦,我本着“一直以来我哥哥承蒙你关照特别感谢”的朴实的心情,带着两位大学生去了三年级的女仆咖啡厅。没想到有些弄巧成拙,我哥倒应付自如,优山哥简直像是羊掉进狼窝里一样,穿着女仆装的少女们来来往往换了三波,更有大胆的直接将附有邮箱地址的便利贴贴在了菜单上,优山哥说话都磕巴了起来,勉勉强强点完甜品后将菜单递给我哥。
“这就是青春呀——”灰二哥点完,收起菜单,发出了今天第二声感叹,他说完还若有所思似的上下扫了我一眼,似乎是想问什么,但碍于还有优山哥在旁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我和灰二哥若不是年龄差距有点大,大概也是能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妹,他想问什么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十之八九,这种情况我也乐得装傻,体贴地给优山哥又点了份甜甜的果茶。
我哥和优山哥调换了位置,让他坐在靠窗的一侧,这大概让优山哥获得了安全感,他很快适应过来。
“我有个弟弟,大概比日和妹妹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优山哥伸手比划了一下。
我哥先呛声:“我听你说过三百遍了,弟控。”
优山哥冷笑一声:“我给日和妹妹说话呢,没给你说。再说你跟我半斤八两吧,不知道谁一天在宿舍里天天念叨‘我妹我妹’的,你这妹控。”
我乐了——我还从没见过我哥跟其他人还有这种相处模式。
灰二哥以前的朋友,大多是一起训练的队友。哥哥的日程排得很满,像盒子里的压缩饼干。放学后就得去操场训练,像哥哥一样纯粹地、只朝着一个目标努力的人大概很少,所以能真正玩在一起的朋友也不多。
回归日常的灰二哥,比我想象中更加有生气,我看见了另外一个角度的哥哥。
我弯了弯眼睛——还好留了两张邀请券。
甜品呈了上来,优山哥和灰二哥暂时休战,吃饱喝足后,灰二哥说想去我班上的鬼屋看看。
我:“哥哥你都多大了……”
灰二哥挑眉:“怎么,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难道不是想玩什么玩什么?”
“我们班鬼屋没什么好玩的。”我说着早上和别人推销我们班鬼屋时不一样的话,“你肯定觉得幼稚。”
灰二哥:“我就去。”
我在胸前比了个叉:“行,那你们去吧,我就不陪你们去了。”
灰二哥问:“里面是真人NPC吗?”
我领着他们下楼,到了一年级的楼层,往来的面孔便变得年轻起来,听到灰二哥的问话,我点点头:“当然了。”
正在值班的是音乐委员的新木,她跟桃井不太对盘,因此和我也是有点尴尬的关系。
虽然尴尬但是没关系,我硬着头皮走上前问:“新木同学,现在里边人多吗?现在进去NPC方不方便啊?”
新木大概是看见了我身后站着的灰二哥——到底是兄妹,从长相还是能识别出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即使关系不太好,但在家里人或是老师面前,也要装作一副友好的样子,故而新木没像往常一样用鼻子看人,只是点头,语气平平:“刚进去了两个,不过现在快要出来了,你们现在进去就行。”
“好的,谢谢。”
我哥掀开门帘的一角朝布置好的教室望,窗户都被挡光的黑布遮挡住,外边光也进不去,里面漆黑一片,他回头问:“你们不是所有人来当NPC吗?”
我哭笑不得:“哥哥你在想什么,这教室全是NPC的话那还装不装得下其他人了。”
“哦……”
优山哥忍不住问:“你从刚刚就一直看来看去的,你是不是掉什么东西了?”
“没掉东西。”灰二哥回答优山哥的话,眼睛却望着我,半晌他泄了气一般,又说,“算了,就这样吧,优山,我们进去——小和,真不跟哥哥们进去练练胆子?”
我想我此时一定面若冰霜、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我不。”
“好吧。”我哥叹口气,正准备和优山哥进去,旁边便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就是新木欢快的声音:“赤司君!”
我转过头,赤司手上拿着代表着学生会成员的臂章,他见我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大约是想起了几十分钟前仓促又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分别,有些不自然道:“我去办公室还臂章——”言下之意是能遇见纯属偶然。
这都是今天第三次了——我身上装了赤司雷达吗。
我哥却是眼睛亮亮的,就好像忽然找到了一直想找的东西一般,正印证了优山哥的话。
他朗声道:“你是日和的同学吧?我和我朋友都是第一次来鬼屋,进去有点怕,日和也不太擅长解密,不如同学你带我们进去吧?”
我:?????哥哥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