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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招亲

    话说陈念玄几个起落逃出了王府,漫无目的的一路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他也不管自己要去向何处。他迷茫地抬头望望天,见铅云低压,北风更劲,自言自语:“看来转眼有一场大雪。唉,这么大的雪,也不见娘亲来找我,看来娘亲是真的不要我了。天大地大,可我要去向何处呢?”眼泪不争气地从他眼眶中流出,他心想,反正最疼爱自己的娘亲不要自己了,去哪里都一样,最好直接跑到累死,反正娘亲不在乎自己,也没有人在乎自己,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其实,梅超风虽然连连出掌,可她毕竟是匆忙迎战,外加她想生擒了偷袭玄风之人,审问他的同党,所以只使出了两成功力。陈念玄身上的伤并不重,而他真正的伤在他的心里。他心痛欲绝,外加带伤一路狂奔,终究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

    陈念玄倒在地上,忽听得草丛一阵窸窣作响,大喊一声,“是谁?”

    “师弟,别担心,是我”,只见完颜康满面微笑,款款而来。

    “师兄?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找你这猴子,你跑得可真远啊!”完颜康轻轻扶起他,为他掸去身上的尘土,“跑累了吧?快跟我回去。”说罢,便领着陈念玄往回走。

    “我不回去!”陈念玄急忙把手抽出来,“我娘都不要我了,我还回去干嘛,这个家不需要我,回去也是碍眼。”

    “我的傻弟弟,你娘眼睛看不见,她又怎知是你?你闭上眼,要是有人打你,你知道是谁打的你吗?”

    “可是我又没打我娘”,陈念玄小声嘀咕道。

    “那你也不该对你爹动手呀!”

    “他不是我爹!我没有爹爹,我爹爹早死了!”说罢,陈念玄又跑开了,没跑几步,就被脚下的石头绊倒。

    完颜康将陈念玄扶好,二人在地上坐下,“念儿呀,念儿,你不知道你和你爹有多像呢,他额头宽,你额头也宽;他眼睛大,你眼睛也大。他看见你受伤,急得眼里都快流泪了;他不是你爹,谁还是呢!”

    “他那是虚情假意!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不足为奇”,陈念玄揉了揉眼睛,他一路狂奔,眼泪被风干,眼睛甚是难受,“如果他真是我爹,那天云裳和李四骂我娘,他为什么不维护我娘,还要靠我一个小孩子出手。”

    “你这个小孩,心思还挺重,怪不得这些天你是心不在焉,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你爹自有你爹的考虑,你娘也没跟他们理论呀,你怎么不说你娘不是你娘呢?”

    “我娘不一样!”

    完颜康听了陈念玄的双标逻辑,不禁哑然一笑,“你娘可以隐而不发,你爹怎么就不行呢?你爹娘应该是不想找麻烦,大概是世间的高手都低调行事,你想,当初要不是咱俩儿掏鸟蛋,又怎会知道你娘会武功呢?

    “师兄,我”陈念玄被完颜康说得无可辩驳,撅起嘴来,不再说话。

    完颜康知道陈念玄脾气倔强,一时半会儿劝不回他,只得柔声跟他说,“好了好了,咱们不回去,你陪我去街上溜溜,总行了吧?”

    说罢,两人往市集走去。

    上次完颜康带着陈念玄骑马到了大兴府的郊外,一路撒但见周遭红楼画阁,雕车竞驻。虽说王府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但是完颜康从小看到大,也不觉新鲜。大兴府的街景繁华之余,和王府又不尽相同,让完颜康兴趣十足。上次匆匆路过,这次借着找陈念玄的机会,他定要好好欣赏一番。完颜康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周遭的繁盛之景,瞥见陈念玄低着头毫无精神。他四处张望,看到了远处巡逻的士兵,心想陈念玄终归还是个孩子,或许让他骑骑马,看看热闹,玩痛快了,他就愿意回去了,于是伸手招呼士兵过来。

    金兵一看此人锦衣玉袍腰佩金环,便知那是赵王府的小王爷,完颜康亮出手中的金字招牌,命令道,“去给我们找两匹骏马,随我们去街上转转。”

    不多时,完颜康跨上骏马,只见周边花光满路,箫鼓喧空,心情大好。忽听得前面人声喧哗,喝彩之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围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什么。他好奇心起,向人群张望,只见中间老大一块空地,地下插了一面锦旗,白底红花,绣着“比武招亲”四个金字,旗下站着一个红衣少女,只见她十七八岁年纪,玉立亭亭,虽脸有风尘之色,但明眸皓齿,容颜娟好。

    完颜康一见那少女,眼前一亮,只见那少女与他人比试时举手投足皆有法度,显然武功不弱,不禁想起了梅超风,俯身笑着对陈念玄低声道,“念儿,你说你娘年轻时,会不会也像这位姑娘一样武功高强呢?”

    陈念玄听得周围人们对那少女评头品足,说她诈骗钱财,撅着小嘴嘟囔道,“才不像呢”。

    完颜康哈哈一笑,“那我和她比试比试”,他下马走进人丛,向少女道:“比武招亲的可是这位姑娘么?”那少女红了脸转过头去,并不答话。

    穆易上前抱拳道:“在下姓穆,公子爷有何见教?”完颜康道:“比武招亲的规矩怎么样?”穆易说了一遍。完颜康道:“那我就来试试。”和那少女比试起来,完颜康衣袖轻抖,人向右转,左手衣袖突从身后向少女肩头拂去。那少女见他出手不凡,微微一惊,俯身前蹿,已从袖底钻过。哪知完颜康招数好快,她刚从袖底钻出,他右手衣袖已势挟劲风,迎面扑到,这一下叫她身前有袖,头顶有袖,双袖夹击,再难避过。那少女左足一点,身子似箭离弦,倏地向后跃出,这一下变招救急,身手敏捷。完颜康叫了声:“好!”踏步进招,不待她双足落地,跟着又挥袖抖去。那少女在空中扭转身子,左脚飞出,径踢对方鼻梁,这是以攻为守,完颜康只得向右跃开,两人同时落地。完颜康这三招攻得快速异常,而那少女三下闪避也十分灵动,各自心中佩服,互相望了一眼。那少女脸上一红,出手进招。两人斗到急处,只见完颜康满场游走,身上锦袍灿然生光;那少女进退趋避,红衫绛裙,似乎化作了一团红云。

    那少女功夫虽高,可终究比不上完颜康有名师日夜指点,完颜康仅凭全真功夫便可与她打成平手。忽而朔风又起,吹得那锦旗咧咧作响,完颜康想起自己还要把陈念玄带回府中,便不愿与他们长久纠缠,他悄悄将梅超风所传功夫的精髓融于全真功夫之内,虽不使出具体招式,但这两种功夫本就同源,融汇起来威力倍增。他左掌向上甩起,虚劈一掌,一股凌厉劲急的掌风将那少女的衣带震得飘了起来。

    穆易一招便看出双方强弱之势,叫道:“念儿,不用比啦,公子爷比你强得多。”心想:“这少年武功了得,自不是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待会问明他家世,只消不是金国官府人家,便结了这门亲事,我孩儿终身有托。”连声呼叫,要二人罢斗。

    但两人斗得正急,一时哪里歇得了手?完颜康心想:“这时我要伤你,易如反掌,不过有点舍不得。”忽地左掌变抓,随手钩出,已抓住少女左腕,少女吃惊向外挣夺。完颜康顺势轻送,那少女立足不稳,眼见要仰跌下去,完颜康右臂抄去,已将她抱在怀里。旁观众人又喝彩,又喧闹,乱成一片。

    那少女羞得满脸通红,低声求道:“快放开我!”完颜康笑道:“你叫我一声亲哥哥,我就放你!”那少女恨他轻薄,用力一挣,但给他紧紧搂住了,却哪里挣扎得脱?

    穆易抢上前来,说道:“公子胜啦,请放下小女吧!”完颜康哈哈一笑,仍是不放。

    那少女急了,飞脚向他太阳穴踢去,要叫他不能不放开了手。完颜康右臂松脱,举手挡架,反腕钩出,又已拿住了她踢过来的右脚。他这擒拿功夫竟得心应手,擒腕得腕,拿足得足。那少女更急,奋力抽足,脚上绣着红花的绣鞋竟离足而去,但总算挣脱了他怀抱,坐在地下,含羞低头,摸着白布袜子。完颜康嘻嘻而笑,把绣鞋放在鼻边作势一闻。旁观的无赖子哪有不乘机凑趣之理,齐声大叫:“好香啊!”

    穆易笑道:“请教尊姓大名?”完颜康笑道:“不必说了吧!”向那红衣少女望了一眼,把绣鞋放入怀里,转身要走。

    便在这时,一阵风紧,天上飘下片片雪花,许多闲人叫了起来:“下雪啦,下雪啦!”

    穆易道:“我们住在西大街高升客栈,这就一起去谈谈吧。”完颜康道:“谈什么?天下雪啦,我赶着回家。”穆易愕然变色,道:“你既胜了小女,我有言在先,自然将女儿许配给你。终身大事,岂能马虎?”完颜康哈哈一笑,说道:“我们在拳脚上玩玩,倒也有趣。招亲嘛,哈哈,可多谢了!”

    穆易气得脸色雪白,指着他道:“你……你这……好,我闺女原也不能嫁你这般轻薄小人,把鞋子还来!”完颜康笑道:“这是她甘愿送我的,与你何干?招亲是不必了,彩头却不能不要。”手臂绕了个小圈,微一运劲,已把穆易左手震脱。

    穆易气得全身发颤,喝道:“我跟你拼啦!”纵身高跃,疾扑而前,双拳“钟鼓齐鸣”,往他两边太阳穴打去。完颜康仰身避开,左足在马镫上一登,飞身跃入场子,笑道:“我如打败了你这老儿,你就不逼我做女婿了吧?”

    随完颜康来的金兵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暗道不妙,心知小王爷要是一个失手,受了点儿伤,完颜洪烈肯定饶不了他们。便悄悄地赶往王府给王妃通风报信。

    穆易不再说话,紧了紧腰带,使招“海燕掠波”,身子跃起,向完颜康疾撞过去。完颜康知他怒极,不敢怠慢,拧过身躯,左掌往外穿出,“毒蛇寻穴手”往他小腹击去。穆易向右避过,右掌疾向对方肩井穴斩下。完颜康左肩微沉,避开敌指,不待左掌撤回,右掌已从自己左臂下穿出,“偷云换日”,上面左臂遮住了对方眼光,臂下这掌出敌不意,险狠之极。穆易左臂沉落,手肘已搭在他掌上,右拳横扫,待他低头躲过,猝然间双掌合拢,“韦护捧杵式”猛劈他双颊。

    完颜康这时不论如何变招,都不免中掌,他今日比武招亲不过就是自己一时兴起,一来这姑娘确实长得让他心动,而且柔中带刚,颇有巾帼英雄之气,不似他平时所见的莺莺燕燕;二来他也是见陈念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想逗他一乐。然而事情已然出乎意料,他心中一急,双手不自觉倏地飞出,快如闪电,十根手指分别插入穆易左右双手手背,随即向后跃开,十根指尖已成红色。他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居然当众使出梅超风所教的功夫,而且用得如此狠辣,不由得往陈念玄方向看去,才发现他正生气地瞪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众人不知其中缘故,只见穆易手背鲜血淋漓,而完颜康还有心情做鬼脸,都轻轻议论他的不是。陈念玄也觉完颜康不该如此仗势欺人,戏耍那对父女,可毕竟他们兄弟情深,他见完颜康被穆易纠缠,便想上前相助,奈何身上有伤,只得干着急。可他后来看到完颜康居然不顾母亲嘱托,当众使出母亲秘传招数,把心一横,索性让他自己去收拾自己闯出的烂摊子。

    在赵王府,梅超风和陈玄风依旧守在平日练功的地方,焦急地等着完颜康带回陈念玄。梅超风双脚不便,陈玄风担心如现在贸然于白天背着她回平日居所,便会被人发现他们的异常,只得于此处等候。可是等了好几个时辰,仍是没有动静。

    他怕梅超风运功打通经脉时,再次分心受伤,虽心忧儿子,但却不敢提及一句,忽听得梅超风说到,“夫君,康儿似乎闯祸了。”

    “此话怎讲?”

    “我听到有人找王妃报信,说小王爷在街上与人打架,王妃正准备出府去找他”,原来梅超风发觉儿子到了白天还未回归,听得外面朔风阵阵,已无心运功疗伤,她密切地聆听周围的声响,说话的人虽尚在远处,但依旧逃不过她的耳朵。

    “难道是康儿和念儿打起来了?”

    “应该不会,府上的人都认识念儿,我知道康儿的性子,只怕他一时贪玩,在路上惹了麻烦,把找念儿的事情跑到了九霄云外。”

    陈玄风怕梅超风担心,柔声劝她,“你别担心,也许康儿已经找到了念儿,怕是路上被其他事耽搁了”,他知道这么干等下去不是个办法,“夫人,要不这样?我跟着王妃的队伍一起去探个究竟。”

    “可是念儿他再伤了你该怎么办?”

    “没事,我在王妃的队伍中,念儿不会轻易出手。”

    “那夫君你快些回来。”

    “放心,我已经会把念儿带回来的。”说罢,陈玄风匆忙为梅超风准备了些食物,就随王妃队伍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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