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让你在家休息半天再来吗？”
沈长寻握笔签字，期间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两个人，扣上笔时把文件递过去。陈然上前接在手里，已经一改昨天酒醉的状态，仍是一派谦谦君子的雅正
“谢谢沈总，昨天休息了一晚，觉得没什么不适，公司也还有些事要处理，该来还得来。”
沈长寻不是矫情的人，更何况陈然在他看来还年轻，是该拼的时候，别的没多说，只沉应一声
“嗯，你自己有分寸就行了。”
转而看向汇报完玉林酒店业绩情况后，没有马上出去的姜蓁
“中平公司，知道吗？”
姜蓁顿了顿，弯唇微微一笑，半分无奈，半分苦涩
“知道，我跟苏总之前，谈过几次业务，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合作上，但苏总人还不错。”
沈长寻的目光有些兴味，他对于姜蓁因为什么事情没个苏总合作好像不太感兴趣，而是十指交叉着虚抵桌面，闲笑着反问道
“怎么不错？”
姜蓁稍加思考地说
“嗯……干房地产这一行呢，向来是变数比较多的，大部分人较重于眼前，只看到数字上带来的利益，但其实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输赢。苏总在项目这一块除了眼光毒辣，还总是能给自己留一手准备，对外在商言商，对内做到了可进可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合作谈了长达数月，却始终没法真正的盖棺定论，因为他要的根本不是一份合作提案，而是一张他的满分答卷。”
姜蓁是根据自己对苏总的接触去客观评价，说的时候不觉得，等说完以后，她看看沉默不语的沈长寻，再看看面带笑意的陈然，唇角一扯，要笑难笑的问
“怎么了？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对，说的很对，这个苏总，商场上人称老狐狸，能在这么多家同行企业里稳定发育，一直保持低调的做到今天，他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陈然翻了翻手里的文件给姜蓁
“这也是为什么湘潭岸的项目，沈总会属意和中平合作。”
姜蓁接过文件打开，只粗略的看了大概内容就知道是湘潭岸的相关资料，她有些意外
“湘潭岸？可是这个项目不是说没审批下来吗？建筑要求不符合规定，工程对环保有影响，所以……”
姜蓁愣愣的看了看沈长寻，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饭局，陈然灌醉张总，故意提起东郊的项目，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东郊的项目过了审批，已经在启动阶段，不久后可能就会开盘。引得所有人明里暗里想着怎么去分一杯羹，既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又给了湘潭岸保存实力的准备。
“湘潭岸没过审批是假消息，是你们放出的烟雾弹？”
陈然接过话
“是真的，当时确实因为工程问题被驳回了，后面费了些力气通过，只是没往外再声张，中间陆续有新项目起来，加上东郊的项目炒的太热闹，大家也就没怎么记得湘潭岸的事儿。”
姜蓁明白了，论实力，玉顶足够做项目的巨头，但湘潭岸是和政府区开发挂钩的项目，经不住一些眼高手低的人动歪心思，一旦压制不住，很可能损人不利己。
审批，工程，市场，调研，资金……最后到今天的决定项目启动，确定合作公司，对姜蓁来说，哪件都需要大小会议来商讨个三天三夜才有决策方案的。可是这些她都没参与经历过，全听着他们一段话就告诉自己，要和中平合作，要启动项目，她没有准备，却又好像也不需要准备。
“所以，沈总的意思是，让我去和苏总对接合作事项吗？”
姜蓁扬起手里的文件资料问完，沈长寻推了推鼻梁上挂着的眼睛，光影反射，他眼色深深
“我的意思是，让你负责湘潭岸的项目，自然也包括对接中平。”
姜蓁不可置信
“我负责湘潭岸？”
姜蓁顿时觉得手里的资料有点重，可不嘛，这是价值十个亿的湘潭岸啊，就她负责了？
“你不愿意？”
“愿意……”
“就这么决定了，你准备一下，尽快联系中平那边。”
沈长寻大手一挥，姜蓁捧着文件和陈然出去。
“有没有压力？”
姜蓁朝陈然一笑，明艳动人
“有压力，也有动力，我会把它做好的。”
陈然也笑了
“你现在不问，为什么沈总会把项目交给你了？”
姜蓁迈步的脚停下，高跟鞋声戛然而止，她侧转时，陈然也停步回望，视线里的姜蓁眉山挑起，恣意风华，说话的样子隐约和某个人重叠
“因为答案我知道，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换句话说，他相信我。”
陈然一顿，笑着点头
“不错，我算是知道他当初怎么就选你做秘书了。”
“什么意思？选我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是太没问题了，我看再过不久，你能成为另一个他。”
姜蓁觉得陈然在开玩笑，便笑着接话
“我要是成为另一个他，你来给我做助理吗？”
“那就看姜总开多少诚意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往前走，姜蓁需要经过陈然的办公室，所以很难忽略门口站着的男人，虽然脸上带了个乌漆嘛黑的口罩，但凭那双阴恻恻的眼睛，还是很容易认出来这张脸的主人。
“陆总监早啊，十月艳阳天，您这是……感冒了？”
姜蓁食指从上往下隔空落在陆知许密不透风的口罩上，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成分，陆知许瞥了她一眼，没说话，那样子看起来是懒得和她说话，简直欠揍极了。
“你怎么来了？”
陈然表情不太好看，刚刚和姜蓁说笑的场景去不复返，陆知许见他这幅转变整个人更冷了，眉峰皱的形成一个浅浅的八字。姜蓁倒不至于怕，她甚至觉得在这才是他们正确的相处方式，昨晚的亲密什么的，一定是错觉。她不想参与他们的事情，于是借着工作的理由摆了摆手
“我得回去理一下资料，先走了，你们有事儿慢慢谈。”
姜蓁特意看了一眼陈然，放低声音提醒
“可别真跟他生气，这是在办公室”
有句更重要的话她没说，她觉得陈然就算生气，没准这位陆总监动起手来，陈然招架不住。但陈然没想那么多，朝她颔首，话比对着陆知许时低和了几个度
“我知道，你去吧。”
姜蓁溜了，陆知许盯着陈然，鼻音一声冷哼，从口罩里闷闷传来，仍能听出里面积攒了多少不爽。
陈然看都没看人，推门进去，往办公桌后面一坐，伸手拿起文件翻来
“以后没事别老来我办公室。”
陆知许反手关上门，回头时已经扯下口罩，凌厉的侧脸有一条红色的刮痕，看着像指甲刮的。他脸色沉的可怕，三两步窜上去，掌心按着陈然手上的文件，俯身压低肩膀
“我别来你办公室，那你想谁来？那个新秘书？她那么好？对着她能笑的那么招摇，对着我成天黑着脸，我就那么招你烦？”
陈然感到头疼，仰起目光看向面前放大的脸，两个人沉默对视，陆知许的眼睛里满是控诉和委屈，陈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带了个人渣的帽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伸手捏住陆知许身前的领带，十指熟练的替他拆开打的歪歪扭扭的结扣，就着这样的姿势替他重新把领带系好。黑色的领带在他的手上变得整齐，有章法，笔直的垂下。
“知许。”
陆知许呼吸一紧，从陈然为他拆解领带到重新系上开始，他的心里就已经乱了，脑子里的不满和气愤早就消了大半，骤然听见陈然近在耳边的称呼，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听错了。毕竟，这样的称呼，十年前他听陈然叫过很多次，十年后，却很难再听见一声。
陆知许抿着薄唇，盯着陈然的眼风不自觉收敛，脑袋有些耷拉着，下巴正好抵在陈然肩上，闷声闷气的“嗯”了声。
陈然好气又好笑，继续耐着性子说
“你没必要这样，我说过会陪着你，我们好好过，我不会食言，你也不用总是对人防备心里这么重，姜蓁不明白，她把我当朋友，你还不明白吗？”
陆知许没吭声，陈然再说一句
“我要是能和姜蓁有什么，早在当年，我们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
陆知许背脊僵硬，陈然的话勾起了他深藏在心里最痛的回忆，他抱住了陈然的，把头埋在陈然的脖子里，像迷路的小兽，不断寻求安慰。
陈然回抱住陆知许，掌心拍着他的肩
“以后在公司和别人面前都要注意一点，嗯？”
不得不说，这样的陈然让陆知许很贪恋，这一刻，他舍不得松手，不断从陈然身上汲取着属于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