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当真厌恶她

    “王爷,这场火来得蹊跷。”

    还未来得及等镇南镇北可调遣的精兵集结,夜里那西南方的大火便冲破天穹,照亮了大半片天际。

    周宁一直照楚祈的命令在暗中保护岁岁,却是见誉王竟然连那御赐的冰山雪莲都拿出来给岁岁煎了药,当即心下咯噔。

    看来王爷注定是要失望了,岁岁姑娘恐怕当真同誉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正当他在这般想着的时候,只见誉王靠近了岁岁几分瞧着想要喂她喝药却被她给拨开了手,紧接着他便面色一沉。

    “故意引本王上钩,本王看这是你和珩王一同设下的圈套吧!”

    语罢楚凌风竟是直接从岁岁姑娘手中夺过了那玉碗掷了出去,碎了一地。

    连那还未喝完的冰山雪莲都尽数淌到了地上,看得周宁都觉着心疼。

    他在房顶上揭了块瓦看得并不清楚,只知誉王的脸色实在难看,语罢便好似也对岁岁姑娘完全失了兴致怒而拂袖而去。

    想想也是。

    他誉王也算是身居高位之人,见过的女人更是无数。哪怕岁岁姑娘生得再水灵,哄个一二便已是不错了。

    还如这般不给颜面蹬鼻子上脸,恐怕早没了耐心。

    这般想着,周宁又觉着岁岁姑娘可怜了起来。

    于是周宁没忍住就一直观察了好些时候。

    只见岁岁独自一人在这间卧房内伤得又很重无法下床,身旁也没个可供使唤的人,想喝杯水都费力。

    平日里娇娇柔柔的嗓子变得嘶哑,唤了好半晌才有婢女进来倒水不说,动作还扯到了伤口,纱布上渗出了血一看便是绷裂了。

    看着就教人心疼。

    想来岁岁姑娘心中也是有王爷的,只不过是同他闹了脾气才会说同誉王走,怎么去看,岁岁姑娘都不像是誉王的人。嗯,定是如此。

    待他回去了之后定然要向王爷如实禀报。

    周宁一直都守着岁岁,可紧接着不知何时誉王府便吵闹了起来,仆人们披了件外衣喧闹着一盆接一盆的水来去匆匆。

    他这才惊觉誉王府不知何时起了一场滔天大火。

    手下的人都在劝楚祈冷静,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场大火是否蹊跷。

    等双方赶来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好犹豫的。

    “救人!”

    恐怕不曾有人想到誉王府出了事,最先赶往救火的竟然会是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甚至还同誉王有龃龉的珩王吧。

    待到楚祈匆匆携人赶到时火势已经避无可避。

    谁能料想白日里还碧瓦朱檐,金碧辉煌的誉王府顷刻之间便将化成了一团废墟?

    “王爷,火势太大您千万小心,老奴这就叫上人去救——王爷!?”刘管事看了一眼这火势暗叫一声不好,嘴上说着去救人在场的都心知肚明。

    ——岁岁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在这般火势之下,人显然并无几分生机。

    “让开!”楚祈已然听不进去这些话了,他往日清浅的凤眸中灼红了一片。

    浓烟滚滚呛人,任凭旁人如何阻拦也无法阻止楚祈孤身进火场。

    一位匆匆而过救火的女婢猛地被楚祈夺过水盆,见他竟是坦然自若地将之从头淋到脚,顿时目瞪口呆。

    下一瞬,楚祈已经扔掉了水盆,疾步冲了进去。

    “使不得啊!王爷——”那劝阻的声音好似撕心裂肺。

    但他根本就听不见这些旁的,嘈杂又惹人烦得很。

    自方才还在王府时听到了着火的消息时他便早已乱了阵脚。

    无论是誉王诱敌深入的计谋也好,她与他串通一气也罢,他赌不起。

    蓦地他忽然有些后悔今日之行径。

    他不信岁岁与誉王没有关系,为了试探誉王的反应,也是为了试探自己的。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地这份失控究竟是因着多年来的执念化成了梦魇,还是他的直觉当真不假。

    楚祈的耳边空余耳鸣,将四周变得死寂,唯有那串环佩的脆声清晰,始终在前面引着他,就好似前方是万丈深渊也不足惜。

    尽管这烈火灼伤人,在楚祈的眼中却与四年前除夕的那一场大雪无异。

    若是去掉那日百花宴的偶遇,初见赵岁欢时,他当真是不喜她的。

    楚祈从未见过如她这般聒噪之人,平日里仅是坐在那儿,瞧着也是个恬静的姑娘,却总是在遇到他时恍若变了个人。

    她是那般鲜活,生动。

    于他的生活而言太过突兀,就好似有人蓦地向沉寂的幽潭中砸入了一颗巨石。

    飞溅而起的水花落得到处都是。

    起先的时候,他厌恶极了这种失控的感觉,但她却好似乐此不疲。接连着那般长的时间,她都似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在他左右。

    “那我们说好了,除夕那日京城郊外,时辰约在酉时,不见不散,”小姑娘一蹦一跳的,侧回身子望着他喜上眉梢,“你答应我了,绝不可以食言。”

    ——是他错了。

    那日的种种就好像是梦魇,至今都盘旋在的脑海中经久不散。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不断地提醒着他,他当年究竟做了怎样愚蠢的事情。

    “雪这般大,她庶妹又总提及她娇滴滴得很吃不得一点苦头,想来定是早就回府上歇着了。”

    这般高门贵女,怎么可能会一直等着。不过是说说罢了,彰显自己那虚假的痴心一片。

    赵家一直以来对他的过分讨好,他都看在眼里。

    楚祈觉着她对他所谓的喜欢一直都参杂了太多的东西与演技。

    那时,他久伏于书案前看了一眼时辰刚好,却起身来到窗外望了眼。积雪已有足深,皑皑一片外空无一物。

    他不信那个娇气的姑娘还会傻傻地站在雪地里等他不晓得回去躲。

    在他的眼中,她就应当机灵地早就看出了雪势,然后坐着马车回府,泡个花瓣浴,抱着手炉等着看漫天烟火。

    说实话,楚祈并不明白所谓“第一个给你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左右不过是一件袄子,每年都会有新的。

    但作为没能第一个瞧见她新袄的补偿,大不了他多赠她些珠宝便好,他瞧赵岁欢每次都喜欢得紧。

    每回就算是恼了,用这些便也能哄好。

    他想……

    他实在是想得太多,也太美了。

    一直到很久之后楚祈才明白,她其实喜欢的根本就不是那些珠宝,而是他。

    只要他愿意去哄她,哪怕并不是亲自送去,也并没有精心挑选礼物,没有去在意她那些小小的又别扭的情绪。

    只要他愿意,她就会轻而易举地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次次朝他绽放笑靥。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晚了半个时辰后他才姗姗来迟去往了赵府,可却被家丁告知小姐根本就未曾回来。

    那一刻,楚祈这辈子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心慌。

    他茫然地垂头看向了自己的雪靴,沿途过来的一路,没过了脚脖子的深雪,他手里捧着的珠宝首饰磕到玉石台阶上落了一地。

    他没能找到她。

    只在她约他相见的京城郊外看到了大片的腊梅林,蜜蜡般的花瓣夹着雪,很美很美。

    第二眼却瞧见了雪地上渗入地底的斑斑血迹。

    楚祈记不清当时他的神情,或是被寒风刮得麻木。

    他顺着血迹弯腰伸出了手,食指一曲勾住了什么。带出雪地时方才看清,他送她的那串环佩便在他手中清脆地摇晃着,响个不停。

    似她那般灵动,活泼,却也很聒噪。

    所以当赵闽怀声称赵岁欢病了去疗养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一个谎言。

    他撞破了这件事,一件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真相的事。

    三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足以让鹅毛大雪掩盖住大量的痕迹,他弄丢了她。

    楚祈闯进卧房内的时候,岁岁已经近乎要晕厥了过去。

    火势汹汹,誉王又并未同她在一处,自然都着重去了救他那边,可依旧没有誉王的消息。

    并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她就好似被遗忘在了此处。半个身子都落在了榻外,估摸着是想着要逃却也并没有这个能力。

    她实在是伤得重了。

    似凋零的花渐渐枯萎在火舌中将被吞没,脆弱到下一秒仿佛便会消失不见。

    岁欢当时也是这般模样吗?很痛苦吗?

    “就应该老实地在待在我身边。”楚祈将她搂进怀里,指腹怜惜地蹭过她面儿上的灰尘,带着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轻颤。

    岁岁模模糊糊地抬眼看了看他,好似还在埋怨,贝齿咬了咬下唇想要推开他,可那力道无异于是猫挠。

    却令他心痛不止。

    来时的路已经被烧至断裂的横梁拦住,楚祈一脚踹开了窗打算带她跃下。

    许是因为没了纸窗,凉风席卷了进来激得岁岁一个激灵,人便是更清醒了几分。

    她缓缓眨了眨被烟熏得额外泛红的眼,懵懂又脆弱,好似是才弄清了状况,也并未想到他会来救她那般。

    “马上就安全了。”

    岁岁窝在他的怀里只能抬眸望见他凌厉的下颔角弧度,薄薄的唇,和他那被烧得失了华贵的衣裳。

    他的声音就好似是林间清泉,瞬间抚平了她紧蹙的柳眉,她好似想说些什么,却再度陷入了沉睡。

    一直待到楚祈抱着岁岁逃出,众人这才长吁一口气。

    谁人能知王爷竟会如此看重这个叫岁岁的姑娘连生死都不顾及了?恐怕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王爷,那……”

    楚祈径直踏上了马车,冷冽的声线中含着一抹隐晦的失而复得,“誉王府的事自然由他们自己处理,与本王毫无干系。”

    更何况这场火的确来得莫名,还让他好心相救,怕不是背后又有什么阴谋,他倒也没这么闲。

    ——更何况楚凌风还敢抢他的人。

    回程的路上,楚祈凝着岁岁惨白的小脸,回想起的却是白日里她站在那匹狼身前朝自己的一笑。

    “你只能是我的。”

    他不可能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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