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卫国公府门口却挤满了人,靠近时会发现他们的神色皆不好,似乎正被焚心。

    卫国公与卫国公夫人在下人的扶持下,不时伸长脖颈往外张望,面容忧愁。

    须知那言武侯是摄政王的杀人利刀,朝中上下无人敢招惹,连当今圣上见了亦礼让三分。他们娇弱的女儿竟落入这种魔头手里,怎叫他们不惊恐?

    “爹!娘!”卫英红的声音忽而破空响起,人未到声已至。

    众人抬眼望去,瞧见卫若泽骑得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威风凛凛,身后两排士兵肃然护着中间的辎车,卫英红正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他们的眸子盈着泪水。

    “英红!”

    “英红!”

    卫国公夫妇忙迎上去,脸上尽是父母对子女的担忧与牵挂。

    卫英红眼眸一热,马车的颠簸让她的心里更难受。待辎车停稳,她急着从车上下来,嘴里喊着“阿娘”,与卫国公夫人相拥在一块,方实实在在地觉得安心。

    看着受了委屈的女儿,卫国公眼眸湿润,面上依旧端着父亲的威仪,肃然提醒道:“快进屋里聊。”

    说罢,率先转身进屋,其余人等亦不愿立在门口受三伏天的烈阳暴晒,纷纷有序跟随入内。

    及至客厅,卫国公撩起衣摆,端坐在主位上,下人掐准时间端上茶水。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浅啜了口,随后目测周围,觉得封四娘这外人十分碍眼,便三言两语打发她离开。

    封四娘自知不可违抗,瞟了眼担架上昏睡着的小姐,恭谨地行礼告退,带着满腹担忧,前去寻卫世子。

    卫国公夫人对一个无关要紧的奴仆并不在意,满眼皆是女儿的身影。

    “红儿,让娘瞧瞧你有没有受伤!”

    说罢,她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着女儿。

    面对亲人的关怀,卫英红心里倍感温暖,终于露出这两日的第一个笑容:“阿娘,我没事,受伤的是他,是他救了我。”

    说着,她指向躺在担架上的白衣少年,满心满眼尽是感激。

    卫国公夫人抬眼看过去,瞧见那张玉白秀气的脸,不知为何,总觉得熟悉。

    “这位少侠是……”

    在场有几名丫鬟早已认出楚语凝便是与世子殿下有染的那名少年,其一名胆子大些的丫鬟上前替她解惑:“启禀夫人,奴婢认得这人,他便是当日世子殿下抱回府的那名断袖。”

    闻言,周围陷入了死亡的寂静。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而卫国公夫人与卫英红面露惊愕之色。

    卫国公向来是个暴脾气,拍案而起:“晦气,赶紧将这脏东西抬走!”

    “不可以!”卫英红跑到楚语凝身前,张开双臂阻挡。

    她要报复那个负心的男人,既然臭男人笃定自己不会嫁给恩公,她偏要做给他看!

    深呼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掷地有声地说道:“爹,娘,我不管这人从前如何,往后他便是我的夫君,我要嫁给他。”

    卫国公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眼,赶紧伸手将女儿拉到身旁,正要开口劝说,那头的卫国公已气得戟指怒目:“混账,你疯了吗?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其父必有其女,卫英红亦是个执拗的脾气,噘着嘴争辩:“反正我不管,他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非君不嫁!”

    父女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睡,气氛剑拔弩张,周遭的下人皆吓得不敢喘气。

    眼见夫君气得眼眸布满血丝,卫国公夫人生怕女儿会挨揍,赶紧用力扯了她一下,苦口婆心地劝说:“疯丫头,你想气死娘是不是?这男人可是勾引你兄长的小相公,你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卫国公睨视着躺在担架上的少年,越发觉得这人的模样与世子妃极为相似,心里猜想,世子同意这桩亲事,指不定便是因这缘故。

    这种男狐狸,断不可留在世上!

    浓烈的杀意从眼眸里迸射而出,他斩钉截铁地下令:“若泽,把这不男不女的玩意带到小树林,埋了。”

    卫若泽面容一顿,事情发展至此,是他始料未及的。

    卫英红则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桩亲事竟让阿爹反感到杀人的地步。

    若先前执意要与这来历不明的少年成亲,是为了气言武侯,如今得知这少年与兄长有一腿,她更想成亲了。反正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跟谁成亲都一样,这少年的存在能恶心到那位德不配位的世子妃,何乐而不为?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一把推开靠近过来的卫若泽,转头怒瞪卫国公,威胁道:“爹,他是我的恩人,我在言武侯面前说要嫁给他的。你若杀他,就先杀了我吧,我丢不起这个脸!”

    “你还有脸吗?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忆起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卫国公气打不出一处来,扬起手掌便杀气腾腾地冲向卫英红。若不是卫国公夫人奋力阻拦,恐怕卫英红脸上多了五个血淋淋的手掌印。

    卫国公夫人怎会不知女儿的心意,用力推搡着怒如雄狮的卫国公,转头温声说道:“红儿呀,你跟言武侯是怎么回事?若你们真如传言那般拜了天地,当了夫妻,你爹定会到陛下面前为了你讨个婚旨的。”

    若能与权势滔天的言武侯联姻,对卫国公府而言,未必是坏事,总比女儿嫁给断袖来得强,且这断袖之人还与儿子有染,真是造孽!

    然而,卫英红并不懂父母心,拧着性子,噘着嘴表示:“那种负心汉我才不嫁,我要嫁给恩公。”

    女儿向来娇蛮任性,听这语气便知是在赌气,卫国公夫人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一时之间亦拿她没法。

    卫国公不想理会这逆女,向着卫若泽厉声喝道:“若泽,还愣着作甚,将这不男不女的玩意带到小树林,埋了。”

    卫若泽伸手挠了挠脑门,神色有些僵硬,已不知该如何应对此等滑稽的场面。

    此时,身后传来清沉的话音:“若泽,把人带回灵毓院。”

    声音有些轻淡,却蕴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我看谁敢——”怒火中烧的卫国公被国公夫人猛然拉了下衣袖,适时抬眼望向门口,立马敛去怒容,温声询问,“景瑞,你怎么来了?”

    立在门口的卫玠背光步入众人眼前,言行端庄雅正,步履沉稳。他生得俊美非凡,自带上位者的高贵与威严,几缕阳光斜照在他身上,添了光华,神圣而不可侵犯,令人只稍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只想匍匐在他脚下臣服。

    他向双亲行个标准的礼仪,态度淡漠而疏离:“爹,这位是我朋友,我为她而来。”

    这龌龊玩意哪是你的朋友,分别就是……

    卫国公感觉自己慈爱的表情端不住了,几欲发飙,可瞧见儿子那无欲无求的神色,火星也冒不出半点。

    烦躁地来回踱步,他忽然想到,可等这断袖醒来,威逼利诱一番,让人滚出盛京,远离自己的儿女。

    遂,他转头望向卫若泽,装模作样地改口道:“若泽,将人带到丹枫院,请柳大夫过来好生照料,切莫怠慢了世子殿下的朋友。”

    卫若泽拱手回应“是”,眼却看向卫玠,似乎在等他发话。

    可卫玠还没开口,卫英红已迫不及待地开口请求:“爹,他是我的未来夫君,还是带回映红院,让我细心照顾吧!”

    “……”

    卫玠眉宇微微耸动了下,转身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楚语凝,目光移向卫英红,那眼神如同瞧着不知死活的家伙妄图霸占他的所有物那般,如刀刃般刮得人生疼,寒气慑人。

    “你给我闭嘴!”卫国公戟指怒目。

    这头被兄长眼神威胁,那头被父亲厉声怒喝,卫英红一时吓得心头打了个颤,委屈地向娘亲求助。

    卫国公夫人见夫君与儿女争执不下,善意地提议道:“不如送到柳大夫的药庐?”

    “不行!”这回,争执的三人缄默,可身为局外人的苏流滢却激动地抗议。

    卫国公夫人吓了一跳,她这侄女乃大家闺秀的典范,向来言行文雅,从未如此失态大喊。她惊讶地看向苏流滢,眼里带了几分困惑。

    苏流滢见众人皆看过来,仿佛自己的秘密瞬间曝光在日光下似的,心虚又难受。

    自从上回被柳也是占尽便宜后,这该死的三天两头缠着她,总逼着她到药庐与他幽会,她怎可能让他们将人安置在那里。

    “柳大夫最近忙于研究新药,会打扰到他的,还是……”沉吟片刻,她期期艾艾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顺便祸水东引:“将人送到侍卫院吧,都是大老爷们,没什么好顾忌的。”

    此言一出,卫若泽感觉自己被丢了个烫手山芋,紧张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卫玠并未开口,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向双亲行告别礼,便转身离开。

    卫国公对苏流滢的话并无异议,上前拍了拍卫若泽的肩,借机凑到耳边低声吩咐:“若泽,找机会将这不男不女的玩意带到小树林,埋了,知道吗?”

    说罢,扶着夫人,扬长而去。

    卫英红见此,溜达着走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偷偷给予警告:“若泽,若我的未来夫君出了差池,我定饶不了你!哼!”

    ……

    卫若泽忽然有种罢工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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