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瑶空出右手，匆忙从陆容的手里拿回手机，低声说道：“那个，误会。”
“误会什么？”陆容牢牢地盯着她，几秒后复又看向前方。
秦知瑶：“我……”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怕你累着，”陆容的话里听不出情绪，“毕竟明天白天还要上班。”
秦知瑶以为他是在说上班的事情，点了点头，珍重道：“陆组长放心，我肯定不会影响工作的。”
陆容又转过头来看她，沉默几秒后笑了一下，带着气音，像极了被气笑的样子，“行。”
不会影响工作？
秦知瑶。
你可真行。
秦知瑶认真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不让生活影响到工作是她这个打工人应尽的本分。
气氛诡异地开始沉默，灯变绿，车辆启动驶过路口。
“前面停车。”陆容突然说。
“啊？”秦知瑶愣了一下，“为什么，马上就要到家了。”
“去买点东西。”
秦知瑶开车的间隙抬头看他一眼，看到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你生病了吗？”
脸那么黑。
想起来高远之前就一直说他看起来有点凶，这么一看，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确实挺吓人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明明很帅的一张脸，绷起来的时候却让人不敢靠近。
秦知瑶大着胆子伸出右手，想探一下他的额头，被他伸手拍了下去。
秦知瑶手上有轻微的痛觉，“你……”
他可能是不满她伸手的动作，不过也只是轻轻一拍。
秦知瑶收回手，看着前方的路，一瞬间满脑子“莫挨老子”的柴犬表情包，在气氛严肃气压极低的车里，没忍住笑了出来。
身旁，陆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碎发阴影下眉心都显出了沟壑，“你笑什么？”
“啊？”秦知瑶反应很慢的样子，说话也很慢：“我没笑什么呀。”
“怎么还不停车？”
路灯和着树影一幢一幢地晃过车窗。
“哎呀，马上就到家了，我家里有药，给你吃一点，明天早上就好了。”秦知瑶自顾自地开着车，很快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的入口空旷安静，回荡着车轮驶过的回音。
把车停进车位后，秦知瑶探头去看陆容的表情，显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不好了。
“走吧，”秦知瑶打开车门下车，并且试图诊断他的病情，“你到底有没有发烧？”
“没有。”陆容似是叹了口气。
“那就好，”秦知瑶在脑子里回想自己在家里常备的几种药，“你是不是着凉了？”
她往电梯间的方向走，穿过一条走廊。
没有回应，秦知瑶以为陆容没有跟上来，她一回头，就猝不及防地撞到了陆容的身上，柔软的脸颊撞到他紧实坚硬的臂膀，肉很真实地痛了一下，还有点麻。
走廊狭窄，平时也只能两个人并肩走过，秦知瑶回头后，两人莫名没再往前走，她抬头去看陆容，走廊里的声控感应灯突然关了。
只有应急通道的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在适应黑暗之前，秦知瑶睁大了眼睛，才能勉强看清眼前人的轮廓。
陆容低着头，呼吸声清晰可闻，身上的味道清冽萦绕在两人之间。
身后有车驶过，车灯短暂地将走廊照亮了一瞬，也让秦知瑶看清了他深邃漆黑的眼眸。
呼吸都变得格外明显。
她一时迈不开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要突然这样站在这里。
她轻声问：“你……头晕吗？”
“不晕。”陆容的声音低沉磁性，清晰地响起。
两人的声音都没能将声控灯点亮，秦知瑶缓了一下，又想起呼吸，“那我们快回去吧。”
她伸手去按电梯，听到身后的陆容“啧”了一声。
电梯开始下行，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秦知瑶盯着楼层，又转头去看他，“怎么了，你不想回家啊？”
顶灯亮了起来，走廊恢复光亮，秦知瑶眨了下眼睛，突然看到他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干什么？”
“头晕。”陆容说话间，秦知瑶感到自己的头顶重了一下。
男人身上的气息扑鼻而来，比刚才还要清晰，带着入侵感，将她团团包围。
陆容把下巴放在了她的头顶上，让她不敢随意动弹，“刚才不还说不晕吗？”
秦知瑶有些莫名，却也只能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头顶上他的呼吸格外清晰，有些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压抑控制着。
直到电梯到了她才解脱般地从陆容身下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按下楼层后，秦知瑶安静地站到一边。
偏偏她的手机又突然开始响个不停，她不去看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消息。
应该是那几个人见她没回消息又来问她。
于是安静的电梯里，只有她的手机作响。
陆容没了动作，也没什么表情，像个没事人一样站着，一言不发。
到了楼层，秦知瑶先踏出电梯，转头去看陆容，看到他几步就迈到了门口，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带起的风刮起了秦知瑶额前的碎发。
“……”
算了，不和病人一般计较。
想了想，秦知瑶还是拿出自己的小药箱，一整个挂在了陆容的门把手上，敲了几下门。
也不知道他第二天还能不能上班。
算了，她为什么要操心这么多。
不过，谁让他也操心自己明天白天上班的事呢。
算了，他可是她的上司。
心里莫名纠结了几番，秦知瑶看了暗色紧闭的门两眼，转身回自己家。
洗漱后躺在床上，秦知瑶才打开微信看收到的消息，出乎意料的是，三个人约她明天晚上见面的地方居然一样。
雅格广场作为北纪最大的商圈之一，今年为了吸引顾客，在跨年夜举办大型灯光秀和烟火表演，是近年来少有的大型跨年活动，到时应该会有不少年轻人去。
秦知瑶其实不是很想去。
尤其是脑子里莫名想起刚才陆容说的话。
被“流放”到东讯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想到以前在事务所每天忙到暗无天日的日子，现在至少还能每天在九点前下班。
想了想，秦知瑶还是决定去。
但是和谁去，这又是个问题，于是她又打开对话框认真看了起来。
刘嘉：【学姐，明天雅格广场有烟花秀，我明天有场球赛，结束后等你下班一起去看吧。】
杨易：【知瑶，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抽空放松一下，明天晚上我带你去看烟花表演，不见不散。】
纪炳：【大忙人，明天晚上的时间交给我吧，带你去雅格。】
秦知瑶觉得自己像只没头苍蝇。
最后她选择把决定交给命运，闭上眼睛把手机放到床上，界面是聊天列表，然后用力转了两圈，再伸出手指一按。
秦知瑶睁眼，去看自己点进了谁的对话框。
陆容的名字赫然显示在最上方。
“……”
两人的对话大多是关于工作，除此之外很少因为私事联系。
算了，重来一次。
秦知瑶又闭上眼睛转动手机，却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放弃挣扎，秦知瑶决定还是早点睡觉，明天再做决定。
12月31号一早，秦知瑶到了公司，发现陆容居然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因为晚上就是跨年夜，所以一大早办公室里的气氛就比平时活跃许多。
高远准时卡点上班，问秦知瑶的第一句话就是：“知瑶姐，你今天和谁一起跨年啊？”
秦知瑶摇摇头，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
高远了然地笑了一下，转而又有些幽怨，“真好，不像我啊，没有人约，孤家寡人一个。”
看他丧气的样子，秦知瑶想安慰他，“没关系的，很多人都没有。”
“你还不如不安慰我！”高远气笑。
“我发现，”高远换了个话题说：“自从来了东讯，你都不怎么卡点上班了，甚至连出差都很积极。”
秦知瑶眯眼笑了一下，“上班跟上坟的心情当然不一样啦。”
高远笑道：“确实，在和盛的每一天心情都像上坟！”
秦知瑶记得，一开始她是抱着满腔的热忱和对律法的向往选择了这个专业，走进了和盛实习，却在日复一日的工作和磋磨中，在一次又一次的不公和打压中渐渐忘了初心，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就这样碌碌无为地做一辈子律所的边缘律师。
但现在她的心境又发生了改变，甚至一点点想起自己对专业的坚定和对律师这份工作的热爱。
这一天需要处理的事情还真不少，虽然现在高远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她出差走的这几天还是堆压了一些工作，等处理完的时候，秦知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了。
手机里的未读消息一张屏幕都有些放不下，秦知瑶从工作中脱离出来，一边收拾工位一边看手机。
刘嘉和纪炳不断在问她有没有下班，好在杨易因为工作忙，和她说今天可能要爽约了，还给她发了好多信息解释，秦知瑶回了个没事。
至于另外两个人，一个在公司楼下等她，一个在雅格广场等她。
秦知瑶收拾好东西，快步往电梯间的方向走，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别人等她的时间太长。
快要走到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陆容的身影，她今天一整天都很忙，还没有和陆容说过话，此刻有些着急，却也不能装作没看见他。
秦知瑶一边脚下挪着步子，一边和他寒暄：“陆组长，你好点了吗？”
陆容垂眸看了一眼，语调一反常态地很慢，不疾不徐道：“没……呢。”
秦知瑶冲他笑了一下，“那你……多喝热水？”
“不喜欢。”
“那就多喝烫水。”
“不。”
“多喝温水。”
“……秦知瑶。”短暂的无语过后，陆容沉声叫她。
秦知瑶伸手去按电梯的手顿住，“嗯？”
陆容盯着她，眸底风云变幻瞬息，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开口时声音却有些哑，低沉而又带有颗粒，
“你今晚要去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