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瑶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说自己会变成湿淋淋的菜鸟之后，从他肩膀上拿下一块还没融化的雪块，塞到他的衣领里。
触碰到他脖子的一刹那，雪迅速融化，冰冷一瞬之后便是温热的体温，温差让秦知瑶忍不住抖了一下指尖，抬起头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们从刚才开始便离得很近，近到在这样乍寒料峭的雪地里，她的鼻尖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源，带着淡淡的香气。
温热又湿漉漉。
“大王和菜鸟合体啦！快打他们！”
秦知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小孩们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他们嚣张的笑声而放大的，是被扑面而来的雪球砸到皮肤的触觉。
虽然大部分都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陆容挡住了，但还是有一些落到她的脖子里。
秦知瑶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到他的肩膀几乎都要被白色的雪完全覆盖了。
“还愣着干什么。”陆容突然说。
秦知瑶：“嗯？”
陆容突然转身，依然站在她身前，却抬手从一旁的车顶上拂下一片雪，团在手心，回头看秦知瑶：“回击啊。”
秦知瑶清楚地看到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和七八年前的陆容居然一模一样。
秦知瑶：“好。”
她刚拿起一小片雪，就被冻得手指通红，秦知瑶一边给手哈气，一边把雪团成一个球。
陆容已经扔出去了好几个雪球，他拿雪扔雪的速度很快，虽然一个人打五个人，但也没让对面占了便宜，秦知瑶跟着他的动作扔出去，砸到一个小孩的额头上，对方不痛不痒地眨了下眼睛。
前面的陆容低笑了一声，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从前方传来，“太小了，你那是砸人吗？”
秦知瑶捞起一大片雪，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你的团伙呢？
“我是来接你的，”陆容扔出去的间隙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来打群仗的。”
秦知瑶被从陆容身侧漏进来的雪球砸了一下肩膀，没来得及躲，声音有些委屈，“咱俩二打五也不是个办法。”
陆容“嗯”了一声，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两只手摊开放在身体两边，朝对面喊道：“停一下。”
在这期间，无数的雪球砸在了他的身上，碎开的雪花纷纷扬扬。
小孩们终于停下了动作，为首的见他不动了，问道：“大王，你要干嘛？”
还有小朋友一脸关心：“你怎么了大王？”
“大王不会是被我们砸坏了吧？”
秦知瑶突然有种齐天大圣进了水帘洞的感觉。
从她的角度看去，陆容的耳朵有些红了，应该是被雪冻的，雪地将阳光反射到他的下巴，有融化的雪水顺着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流。
他说话的时候，那滴水就滴了下去，他的语气坦然：“投降。”
“为什么？”小朋友们还没玩得尽兴，一脸疑惑。
陆容平稳道：“你们以多欺少。”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不能欺负大王。”
“大王会不会感冒啊。”
“大王肯定不会。”
秦知瑶正觉得小朋友们真可爱有些感动的时候，又听到他们说：“大王不会感冒，但是菜鸟会。”
秦知瑶：“……”
前面的陆容笑得很开心，还点了下头。
“好吧，那就放过你们。”
有一个小朋友看了眼陆容开来的车，老神在在地说道：“你们还有事要忙吧，快走吧。”
秦知瑶突然有种获赦的感觉，“好。”
她帮陆容拍了拍身上的雪，坐上车，在车上一边和小朋友们挥手再见，一边保持唇形不变说：“快走快走。”
“好。”陆容发动车子，开出酒店大门前的广场。
秦知瑶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小孩又开始了互相追逐打闹，回头才发现陆容嘴角的笑。
她有些没面子，“你笑什么？”
陆容：“可爱。”
就像意有所指。
秦知瑶：“嗯？”
“你不觉得吗？”
“哦，”秦知瑶回想了一下，“是挺可爱的，没想到来林安一趟，最开心的是陪小朋友玩。”
陆容的头发还在滴水，秦知瑶问：“下午是不是就要谈合同了，你这样能去见对方公司的人吗？”
“该谈的上午都已经谈过了，”陆容看着前方的路，路上积雪刚清，他开得不快，“下午的事很简单，你先看看合同，没有问题我们就签字。”
秦知瑶：“好。”
下午的事果然就像陆容说的一样，秦知瑶到了之后认真地看过一遍合同，合同内容没有任何问题，陆容和合作方签字交换合同，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来林安的工作也都结束了。
最后半天，陆容给他们放假，向卓吵吵着要去游乐场，被程有为一票否决，“这么冷的天，去什么游乐场？”
“游乐场可以坐摩天轮！”
“北纪也有。”
向卓把求助及求同的目光投向秦知瑶：“知瑶妹妹，你也很想去的吧？”
秦知瑶摇摇头，“不想。”
向卓泄气：“为什么？”
秦知瑶：“很冷的。”
她看了一眼陆容的头发，之前的雪水已经干了，他的头发也比平时显得要稍微凌乱一些，午后的阳光透过他的发丝落在脸颊上，像一排排木刺。
秦知瑶提议：“我们先回酒店洗个热水澡吧。”
“洗澡？”向卓：“你们出门前没洗吗？”
走在前面的陆容回头，看了一眼秦知瑶，眼神转向向卓时似乎变了一下：“就听她的。”
向卓：“好的老大。”
回酒店修整了一会后，秦知瑶把被雪淋湿的衣领吹干后重新穿上，才觉得身上没那么冷了，看了一眼微信，看到向卓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一个四人小群，里面除了他和程有为还有陆容和秦知瑶。
向卓：【我们晚上去吃火锅吧，附近有家火锅店特别火。】
向卓：【@秦知瑶，吃火锅不冷吧？】
秦知瑶：【好。】
冬天的日落要早一些，他们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向卓在前面带路：“才六点天就黑了，火锅店就在前面。”
进店的时候，热风很快扑走身上的寒意，落座后几分钟服务员上来问锅底。
向卓：“我们都不吃辣，要不……”他看向秦知瑶：“吃菌汤？”
秦知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陆容，“鸳鸯可以吗？”
吃火锅怎么能不吃辣锅呢。
“可以。”
“今天必须喝一壶，”向卓拿着菜单一边点菜一边看酒水，“啤酒来一扎！”
程有为的眉毛似乎跳了一下，“谁陪你喝？”
向卓抬头，先看了一眼秦知瑶，犹豫了一下移开目光，然后去看坐在她旁边的陆容，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收回。
最后只剩程有为，向卓：“就你了。”
锅底被端上来的时候，红色的半边铺了一层红油，加热之后便很快沸腾起来，菜被陆陆续续端上桌，向卓张罗着下锅。
他一边往辣锅里放肉一边说：“知瑶妹妹，多吃点。”
秦知瑶看了一眼陆容，“我们……”
向卓打断她：“别客气，今天老大请客。”
秦知瑶只好点头，“明白。”
锅的两边都被放得满满当当，里面的食材煮熟后，三个人一起动筷子，秦知瑶下意识去看陆容。
向卓也抬头看他，“老大，快吃呀。”
程有为：“老大好像不喜欢吃火锅。”
“瞎说，”向卓：“老大明明什么都不喜欢，但是也什么都能吃啊。”
秦知瑶笑了一下，余光看到陆容拿起了筷子。
向卓和程有为夹菜的动作很快，收回手之后看着陆容，可能是在确认他到底吃不吃。
秦知瑶没由来地也被他们带动，看着陆容的动作，看到他抬起手后，动作慢条斯理却没有停顿，夹向辣锅。
对面的向卓突然叫了一声：“哎？老大你不是……”
程有为看了秦知瑶一眼，一只手在桌子下面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向卓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比上一声要惨一些，“哎呦！”
秦知瑶不明所以，她已经习惯了对面这两个程序员的奇奇怪怪。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向卓一脸惊奇地一边吃火锅，一边喝啤酒，场面颇有些魂不守舍，程有为在一旁拦他：“行了，少喝点吧，你那点酒量。”
“没事，”向卓：“反正今天晚上放假，没有工作，喝多了还有你管我。”
秦知瑶吃得很慢，陆容比她还慢，两人吃完的时候向卓已经喝了不少。
秦知瑶擦擦嘴，抬起头看到向卓搂着程有为，张着嘴嚎啕：“呜呜呜为什么你都有姑娘喜欢，我就母胎单身这么多年呢！”
秦知瑶差点被眼前的画面呛住，余光看到陆容抱着胸靠在椅背上。
她扭头去看，果然看到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秦知瑶问：“他每次喝酒都这样吗？”
陆容：“偶尔。”
“他不常喝多的呀。”秦知瑶得出结论。
“我不让他喝。”
秦知瑶点点头，觉得他做的是对的。
程有为伸手去拉，却怎么都拉不开向卓，就像一块狗皮膏药。
程有为带着气：“你给我起来。”
“我不起，”向卓：“我要去月老庙，快带我去月老庙。”
程有为：“母单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向卓短暂地安静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眼神不太清明，却看了一眼陆容，点头，“哦对。”
秦知瑶觉得有些好笑，却见下一秒向卓突然坐了起来。
一旁的程有为连忙离他远了一些。
向卓看着对面的陆容，突然说：“老大也是母胎单身！”
秦知瑶忍住不去看陆容的表情。
“但是不一样！”向卓又说道。
程有为为了让他早点消停，只好顺着他，“怎么不一样？”
向卓语气委屈：“老大有喜欢的人！”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秦知瑶看到向卓抬起手，手指向前。
正正地指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