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竹煊的书房还亮着灯。
暗卫如影子般悄然潜入，然后跪在竹煊面前。
竹煊:“那件事查探得怎么样了?”
暗卫:“属下已查明，姜素素是原扬州知府姜知同的女儿，梁祺将军驻扎扬州期间，曾与姜知同交往甚密。两家儿女还一同定过亲。”
竹煊扬了扬眉，有些吃惊，“梁深与姜素素?”
暗卫:“是，但自从城变后，姜素素执意解除婚约，此刻后消失，于两年前出现在扬州一家有名花楼里，然后被现知府周知认作干女儿，带回府中。直到前不久梁深路过此处，才跟着一同上京。”
竹煊上扬的眉有持续拧紧的迹象，“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继续说下去！”
暗卫:“可不知怎的，两人在路上起了争执。”
竹煊:“你是说两人并未一同前往?”
暗卫摇了摇头，故事太过曲折，他知道王爷很有兴趣，可也得听他把话说完再说其他。
暗卫继续说下去:“到半路两人又碰上，梁深还让姜素素住到他家中。但又不知怎的，姜素素去了流芳楼，这才会碰到太子殿下。”
“你是说她遇见太子是有意为之?”
暗卫:“这……属下不知。”
但单单从整件事发展过程来看，似乎是这样的。
竹煊倒是觉得自己或许是小瞧了姜素素，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个迷，而她或许有揭开更大谜底的钥匙。
“谁?”
多年武功功底，让他轻而易举感受到周围有别人的呼吸声。
姚木枝轻敲了两下门，“王爷，是我。”
竹煊递给暗卫一个眼神，他悄无声息从窗口离开。
“进来。”
姚木枝推开门，左手上拎着食盒。
竹煊起身去迎，“更深露重的，跑出来做什么？”
他是责怪的语气，姚木枝听着却不像在生气。
她舒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姚木枝将食盒放在桌案上，一边打开一边道:“听下人说，王爷晚上吃得特别少，所以我想着过来送些宵夜。”
竹煊跟过来，“我要是饿了，自会吩咐厨房去做。王妃不必事事以我为先，还是要多多照顾自己的身子。”
竹煊这一席话与平时嘱咐她的差不多。
姚木枝不经想到底是他心疼自己，还是单纯不想见到她。
想起姜素素说的，姚木枝重新绽开笑容，举高盘子，“这是我亲手做的芙蓉糕，王爷尝尝?”
竹煊看着她未动。
姚木枝再接再厉，“我刚做的，还很新鲜呢，王爷尝尝?”
她再次说了一遍，甚至还将盘子举得更高些。
作为昶王妃，眼前这个女人无疑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容貌、女红、甚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家世。
她是皇后的侄女，是皇上那边的人。
偏偏她是皇上那边的人，就这一点，他此生也无法心动她。
姚木枝的手有些酸了，嘴角笑容也逐渐僵硬。早知道结果的事情，再等下去也是无用。
她的手慢慢垂下，忽地有人极快从中捻起一块，放在嘴里轻咬了口。
姚木枝随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重新打起精神。
待竹煊咀嚼过后，姚木枝充满期待地问:“怎么样？”
竹煊笑了下:“还不错。”
他吃了一口便放下，但这对姚木枝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姜素素果然说得没错，感情是要慢慢培养出来的。她决定日后多来书房送点心。
见竹煊重新踱步回书案前，姚木枝蹙了蹙眉，“王爷还不休息吗？”
竹煊:“我还有些公文没看完，王妃先去睡吧。”
姚木枝乖巧应道:“好。”
门重新关上，竹煊却无心公文。嘴巴里的甜腻味还没散，他猛灌几口茶也没能将它压下去。
刚他莫不是魔怔了，居然会觉得她可怜?
才不是这样，他分明是为了早些将她打发走，才不得不吃下糕点。
有了这样的想法，竹煊一通百通，点着灯，继续处理公文。
案桌上的糕点却是一块未动。
第二日一大早，姚木枝就急急来到竹风院，和姜素素分享昨晚发生的一切。大概她与姜素素投缘，又不是情敌关系，所以这些话她乐得和姜素素去说。
姜素素看着姚木枝发自真心实意的笑容，不禁心想，才区区一块糕点，她就这么开心吗？
如果是姜素素，她非得要梁深喝完一整锅莲子羹，可惜他从未喝过。
想到这儿，倒是有些能明白姚木枝为何这么开心。
两人继续说些闲话，直到管家进来。
管家:“王妃，门口有人找姜小姐。”
姜素素脸色微变。
姚木枝也是。
知道姜素素在昶王府的人不多。什么人知道她在这儿，又是什么人能找到这儿来。
姚木枝:“你没告诉他，我们府上没有什么姜小姐，若他再胡搅蛮缠，就将他胡乱赶出去！”
管家:“当即就说了。那人一边被我们赶走，一边还叫传话，说是是扬州来的。我看他神情笃定，就像是知道姜小姐在我们府中一样，觉得不对劲，这才来禀告。”
扬州来的?
一时之间，姜素素猜不到是谁。
只是他来的时间像是特地精心挑选过的，梁深去南边两月有余，竹煊去西北大营处理事情，今晚是铁定回不来。
这个时间点来找姜素素，就是笃定她身边没有帮手。
姜素素和姚木枝道:“要不我去会会那人?”
姚木枝:“不可，你在这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不然会给王爷添麻烦的。”
姚木枝:“管家，你现在派人去给王爷送信，让他务必拿个主意。”
一面稳住姜素素:“先等等看再说。”
到了晚上，姚木枝与姜素素一道在竹风院吃饭。碗筷刚收下去，管家走进来，给姚木枝行礼。
姚木枝急切道:“可是王爷有消息了?”
管家:“还没有。是……是那人又过来了。”
姚木枝:“究竟是何人！竟一点都不将王爷放在眼中！”
姚木枝是生气，但凡那人有一点畏惧昶王势力她都不会如此，可现在那些人就因为竹煊背后没有靠山，就敢这般怠慢于他。
姚木枝不再坐以待毙，“你去，去将人悄悄地给我请过来。”
管家犹豫，“王妃不再等等王爷?”
姚木枝:“不等了。”
这么久没消息，估计是被公务缠住脱不开身。
她不能事事都靠竹煊。
管家领命下去。
姚木枝吩咐丫鬟取来自己的帷帽。
姜素素只当她是不想将自己的真实容颜展示于人。
姜素素:“王妃，我也过去吧！你放心，我不出现，只让我在场就好。”
她也想看看来找她的是什么来路。
姚木枝想了想，“也好，你就站在屏风后悄悄的，别出声。”
姜素素答应，起身下床，自有丫鬟帮着梳洗打扮。
她已然好得差不多，没什么大碍。姜素素在屏风后准备就绪，姚木枝这才将人请上来。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操着一口扬州口音，“早就该把我请过来！”说着上下打量着坐在主位的女子。
汉子道:“你是主事的?”
姚木枝:“我不是，我家主事的不在。”
汉子:“我不管，赶紧把姜素素交出来！”
姚木枝沉稳道:“这里没有你所说的人。”
汉子暴躁起来，语气急了几分:“不可能，我亲眼看她被抬进来的！”
姚木枝不为所动，“你看错了！”
汉子嘴里咕噜几句，转手直接打碎一个花瓶，姚木枝尖叫着跳起来。
管家带人钳制住汉子，却见汉子力大无比，挣脱开来，就往姚木枝那里奔，“你们莫要欺负老实人！赶快把姜素素交出来，不能她住在这大宅子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家老爷还在吃苦受罪！”
眼看汉子离姚木枝越来越近，就快要掀起她的帷帽，姜素素急得想不管不顾冲出去，却有一人比她更快。
竹煊一个侧身搂住姚木枝，随即抬腿踢翻汉子，“敢在这里撒野，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随之而来的两名侍卫很快一人各压着他的一条肩膀，逼他跪下。
姚木枝待在竹煊怀里，竹煊略低下头问:“你没事吧？”
姚木枝轻摇了摇头。
竹煊吩咐:“带王妃下去休息。”
姚木枝却攒紧了竹煊胸前布料。
他略顿了顿，挥了挥手，让丫鬟退下。然后看向正中死命瞪着他的汉子:“说，谁派你来的？”
汉子提了提眉毛，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你就是姜素素她男人?看你穿得华贵，果然是有钱人！姜素素真攀上个好高枝！”
“你胡说什么！”姚木枝一冲动就要冲上前与他理论，却被竹煊紧紧摁在怀里。
他看似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可识字?”
汉子面色一僵，随后像被戳中软肋般低下头。
看他这样子，也不消再问。
姚木枝也明白了些什么。原来是个不识字的，才敢这样胆大妄为。
竹煊好心告诉他:“这里是昶王府！”
“昶王?”
饶是汉子不识字，也听过这个名号。这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侄子，明明有了封地，还特许留在宫中任职工部。
他终于机灵一回，舌头都快伸不直，“那你是昶王殿下?”
竹煊冷冷看他，凉薄扯唇，“你觉得呢？”
汉子眼睛瞪圆，看着竹煊终于感到恐惧。
竹煊冷冰冰道:“谁派你来的?”
汉子不敢再隐瞒，“是扬州知府周知大人。”
躲在屏风后的姜素素眉紧了紧。
竹煊命侍卫，“先将他压下去。”
侍卫领命，汉子面色灰败由着人压着走。
竹煊低头，安抚着怀中的姚木枝，再次对丫鬟道:“扶王妃下去休息。”
姚木枝欲言又止，不由自主看向屏风一眼。在竹煊轻声催促下，还是乖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