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别离

    姜素素前些日的话在梁深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他想是时候再派一部分人出去。

    身后有臂膀拍上梁深的肩,他神色一动,手臂已抬到半空,看到来人后,转为行礼,“太子殿下。”

    竹郅并未计较他的失礼,笑着问:“妹夫想什么呢,想这么出神?”

    梁深:“没什么,不过是些家中琐事。”

    竹郅摆摆手,“这有什么的,你家呀,就是缺个女主人,等永乐嫁过去让她给你操持。”

    梁深:“殿下,永乐公主千金之躯,我怎敢劳烦她?况且我与公主的婚事尚未有定论,也不敢以太子妹夫自称,还请殿下以后莫要再如此称我。”

    竹郅滞愣,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个话来,面有恼怒,最后拂袖而去,“不识抬举!”

    他的妹妹永乐足以匹配天下所有男子,而梁深不过是个少将军,竟敢这般看不起永乐。

    他要找父皇说理去,永不考虑这门亲事。

    竹郅走后,竹煊沿着长廊另一侧慢悠悠而来。

    梁深行礼,“昶王殿下。”

    “嗯。”梁深与竹郅的对话他听了两三分,倒也明白梁深拒绝是为何。

    任他是英武年少有为的少将军,也难逃一个情字。

    “此去江浙一带剿灭倭寇,少将军千万要小心。”

    梁深:“劳烦殿下关心,我会小心的。”

    竹煊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忽又折返看他,“要走了,就不想最后再见一面?”

    梁深迟疑,然后抬眸,喉结滚了滚,“可以吗?”

    竹煊笑得和煦温柔,“当然可以,我还在老地方等你。”

    梁深明白他说的老地方是哪里。

    约莫半小时后,一匹快马停在昶王府侧门,小厮牵绳,梁深上前对着竹煊行礼,竹煊抬住他胳膊,让他站起。

    “宫门外就不必多礼。”

    还是和之前一样,一路将梁深送到竹风院。与管家站在一起的还是昶王妃。

    姚木枝看到竹煊,主动迎过来,“拜见王爷。”

    竹煊扶住姚木枝,“你我夫妻,无需多礼。”

    姚木枝抬头,看向竹煊眼里满含爱意。

    竹煊不着痕迹掠过,眼眸冷淡一瞬,对着梁深道:“想必少将军已经见过内人了。”

    “木枝,这是赫赫有名的少将军梁深。”

    梁深行礼,“见过昶王妃。”

    姚木枝笑得温和,“免礼。早就听王爷提起过,少将军少年英雄,是栋梁之才,没想到不仅武艺高超,还生得如此英俊。”

    梁深:“王妃缪赞。”

    “好了。”竹煊一声轻呵打断,“你先进去吧。”

    梁深:“是。”

    等梁深进去后,姚木枝轻轻捏住竹煊的衣袖。

    竹煊往前走两步,不着痕迹落开。

    他问:“她今天怎么样?”

    她,不明而喻是谁。

    姜素素来的头天,姚木枝虽然猜测到这可能是王爷给她找的姐妹,可因为他的一句话,她还是无微不至照顾着姜素素,毫无怨言。直到梁深的出现,她明白自己是误会王爷了。

    她想弥补,可王爷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甚至对她很冷淡,她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得他不快。

    却也想做好他交代的每一件事。

    姚木枝稳下心神答道:“瞧着精神很多,粥也喝下去半碗。”

    竹煊点点头,“很好,你继续看着她,记住,千万不能让她逃跑。”

    姚木枝答应下来。

    竹煊背对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木枝看着男人挺拔如松的背影,不禁想,他们这样真的是夫妻吗?

    屋内,梁深放低脚步进去,姜素素侧卧着。

    听昶王妃说,她刚喝了药,此刻正在休息。

    梁深坐在床边,只想着看看她便好。

    姜素素的半边侧脸依旧美艳,虽在病中,有些虚弱,可还添了些别样的风情。

    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下一秒,她准确握住他的手腕,“谁?”

    姜素素的眸子还雾蒙蒙的。

    “是我。”梁深放缓了音调。

    她在睡梦中尚且这么警觉,可见这些年一定经历很多。

    自上次姜素素终于不再固执,吐露出点什么后,他的直觉,这些年她一定和梁深一样在寻找证据。

    一想到她一弱女子在世上活得艰难,还要千方百计为父报仇,他心里一阵阵刺痛。

    如果时间可以重回,他希望自己同样不要固执己见,压抑自己,能够早一点主动找到姜素素。

    早一点,免去她一天的苦楚也是好的。

    梁深在脑海中独自想了这么多,姜素素全都不知。

    她微微抬起身子,梁深拿过一旁软垫,让她靠着能舒服一点。

    姜素素眨了眨眼,看着气色是好很多。

    “少将军,可有好几日没过来了!”

    梁深抿了抿唇,“公务繁忙。”

    “那今日?”

    他看向姜素素,她脸上还带着刚睡醒时轻易不见的娇憨,梁深垂了垂眼。

    “今日来,算是来道别的。”

    “道别?”

    她看向梁深,似乎猜测到什么,急于求证。

    “你是要去南方?”

    “嗯,南方时有倭寇来犯,圣上命我去剿寇。”

    姜素素还看着他,娇弱美人的目光总是格外柔怜,梁深不自觉也看过去。

    她却忽然撇开目光。

    “你……你要去多久?”

    “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半年。”他顿了顿,“你就安心待在昶王府,太子的人还在找你。”

    他太清楚她想问什么,也清楚现下他要去前线,昶王府是姜素素唯一的选择。

    他知道她必不愿意陷入被动局面,接着道:“等风波过去,我会送你回扬州。”

    “扬州?”

    姜素素用舌尖顶出那两个字,轻飘飘的似在掂量。

    随后她看到梁深正看着自己又轻微摇了摇头,嘱咐起梁深来,“此去一路凶险,望将军千万保重自己。”

    “嗯。”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能被她这么关心一两句也是极好的。

    要离开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回头。

    姜素素微仰看着他的目光还没收回,索性就着这个姿势笑了笑。

    梁深:“待我回来后,你能否将你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我?”

    姜素素的笑容僵了下。

    梁深:“我同你一样,在那场城乱中失去父亲,所以不用怀疑,我同你一样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姜素素微张着唇,神色不变,内心却开始动摇。

    梁深:“你可以慢慢想。”

    慢慢想,想明白。等他回来后,亲口说与他听。

    梁深出来后,倒是没想到竹煊还站在院中。

    他迎上去,而竹煊早在听见细微走动声时便已回头。

    梁深:“昶王殿下,是还有话要交代吗?”

    竹煊笑了笑,丝毫不介意他言语间的冷淡。

    “倒是有一句。”

    梁深抬了抬眼睑。

    竹煊道:“一定平安归来。”

    梁深微怔,竹煊走上前稍许,拍了拍他肩膀,“这是真话。”

    梁深:“难不成王爷还对我说过什么假话?”

    竹煊微微笑着,淡漠的瞳孔里却难找到一丝笑意。

    “自是没有。”

    梁深也不指望竹煊与他推心置腹。皇家中人没有一个是心思简单的。更遑论竹煊在皇家中地位微妙。

    他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兄弟,却英年早逝,所以自小竹煊在深宫长大。从小失去双亲庇佑,还能在朝中站一席地位,甚至看上去,比起太子,圣上还更看中竹煊一些。

    由此可见,竹煊此人必不是个简单的,至少绝不像他表面上那么温和。

    姚木枝来的次数渐多,姜素素也与这位平易近人的昶王妃熟稔起来。

    此时姚木枝端坐在窗前插花,美人插花,人比花还要娇艳三分。饶是姜素素自己是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姚木枝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姜素素侧卧着。

    她身体还没好全,姚木枝也不准许她下床。

    她虽整日里被管着,可是姚木枝亲切,姜素素觉得她像姐姐一样,更何况这种有亲人关心的感觉,她很久不曾感受过了。

    翠青色的玉芙蓉花刚插好,姚木枝转身拿给姜素素看。

    “今年的芙蓉开得极好,我将这瓶留在你房中可好?”

    “好是好,不过……”姜素素抬眼问:“王妃为何不放在自己房中?”

    有些话她早就想问出口。

    姚木枝整天陪着她,早上来得早便算了,到了晚上有时还会陪着姜素素一同用膳。她这个不过才来几天的人都看出来,王爷与王妃的感情有很大问题,至少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睦。

    看她一提到王爷,姚木枝就思虑重重很是忧伤的表情,姜素素道:“若王妃不介意的话,可以和素素说说。素素不敢保证能够帮到您什么,但素素绝对是最合格的倾听者。”

    姚木枝面色一僵。

    姜素素心下一咯噔,“是素素僭越了。”

    她是关心太多,才会忘记两人身份云泥之别。

    姚木枝招了招手屏退侍女,看着姜素素勉强带起抹笑,“没什么不能说的,不瞒你说,我其实也很想找个人倾诉。”

    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人选。

    “我和王爷……王爷待我是很好的,可他似乎总是很忙。我也……不能总去打扰。”

    忙,有多忙?

    姜素素问:“那他每晚回后院吗?”

    姚木枝顿了会才答:“有时会。”

    有时,那就不多了。

    姜素素虽然没有夫妻之间相处的经验。可她也是看过她父母亲的相处模式的。真正恩爱的夫妻不会如此冷淡。

    成亲一年有余,自不用说竹煊是待姚木枝很好的。她嫁过来后,竹煊一个妾甚至是通房都没有。就算成亲这么久,她未能诞下子嗣,他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也曾委婉提过要给自己找姐妹,可竹煊握住她的手只叫她不要多想。竹煊对她这般体贴入微,有时又很冷淡。

    她当真是看不懂竹煊,一点点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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