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

    在虞清鸢浅浅进食时,侍婢在她身侧低语,说今日尚且还要前去拜见薛二夫人。

    言下之意就是天色已不早,望虞清鸢早些动身,否则耽误了时候,徒惹得薛二夫人的不快意。

    一枚梅花状的糕点被虞清鸢咬下一角,她不紧不慢地细细品尝,糕点醇香浓郁的气息在口中散漫开来。

    虞清鸢瞥了那侍婢一眼,“既如此为何不早早将此事告知于我?”

    听到虞清鸢问责的话,那侍婢神色一紧,口中仍勉强解释说道:“只因长公子晨起时特意嘱咐我等莫要打扰少夫人的好眠,奴婢自然遵从长公子之言。”

    虞清鸢放下手中玉箸,尖端无意碰在瓷盏上发出又轻又小的一声清脆。

    “那你可又曾告知长公子今日我需得拜见薛二夫人一事?”虞清鸢问。

    若是薛修筠当真知道今日虞清鸢要前去薛二夫人身侧,考虑到薛二夫人手中的管家之权,薛修筠不会让虞清鸢难为的。

    若是薛修筠知道这些,他会温声诱哄虞清鸢起身。

    那侍婢倏然跪在虞清鸢身侧,口中还说着所谓陈词解释,但是虞清鸢一个字都没听。

    而事实也如虞清鸢所想的那样,这侍婢就是故意在最后关头才告诉虞清鸢今日的重要行程。

    至于此事是她一人所为,还是背后还藏着别人意图让虞清鸢在薛二夫人面前丢了脸面,虞清鸢尚且不得知道。

    总之眼下虞清鸢需得赶着时间去见薛二夫人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虞清鸢却在赶路途中的园苑内遇见了黄初柔。

    黄初柔从来都是温顺守礼的好姑娘,却没想到今日同虞清鸢一样会耽误时辰,因此虞清鸢心中感到些许诧异。

    黄初柔见到虞清鸢,紧绷的神经顿时松软下来。

    她颌首含笑,颇有一种娇美颜色。

    “长嫂。”黄初柔这样称呼虞清鸢,她没有不自在,虞清鸢倒是为此忸怩起来。

    “私下里还是唤我鸢鸢吧。”虞清鸢道。

    毕竟往后她将与黄初柔共同久居于薛氏后宅,一声鸢鸢也算是虞清鸢与黄初柔打好交道的敲门砖。

    黄初柔对她笑了一笑,“那便是鸢鸢了。我在家中小字芸娘,鸢鸢日后这般唤我就是极好的。”

    二人就此一道同行。

    到了薛二夫人的院中,二人果然是迟了。

    薛二夫人坐在厅堂主位,见到虞清鸢等人,神情并无变化,但总归也瞧不出任何欢喜的意思。

    堂中还有几位薛氏姑娘端坐,除此之外就是远道而来的萧瑗琅。

    今日虞清鸢本是着了梅色衣裳,但是为了拜见薛二夫人特意换上一身雪兰颜色的纱衣,却没料到萧瑗琅却是与她实打实地撞了衣裳。

    除去款式的不同,还有衣着花纹上的略微诧异,从大体上看颜色、衣袂却是很是相近。

    虞清鸢打量萧瑗琅一眼,见对方回予不善的目光,虞清鸢露出一个浅浅微笑就越过萧瑗琅走向了薛二夫人的身前。

    “见过二夫人。”虞清鸢与黄初柔一齐说道。

    薛二夫人神情温和,见她二人如此,浅说几句良言,就吩咐了侍婢将她为这二人准备的礼物奉上。

    摆到虞清鸢眼前的是一方朱红檀木案板,内里搁置着一枚开着盒盖的明珠,明珠熠耀生出许多光辉,显然是极好的海珠。除此明珠外,另外还有两三叠存放整齐的锦盒,锦盒里面存着些什么虞清鸢就不得而知了。

    薛二夫人备足这些,虽不知她是看在薛修筠的情面上,还是是真的看重虞清鸢,总之是为虞清鸢充足了颜面。

    “谢过夫人。”虞清鸢向薛二夫人致谢。

    薛二夫人微笑道:“此时再叫夫人便是生疏了,鸢鸢应同芸娘一般唤我一声叔母。”

    薛二夫人既这般说了,虞清鸢便没有了旁的心思,和黄初柔一起温温和和地唤薛二夫人一声“叔母”。

    一声叔母过后,二人落座。

    好巧不巧,虞清鸢坐在萧瑗琅身侧的位置。

    萧瑗琅瞧着虞清鸢风光绮丽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快,又不巧今日竟与虞清鸢撞了衣裳,萧瑗琅更起不平之心。

    但无奈眼下她们姐妹几人正坐在薛二夫人的眼皮底下,萧瑗琅的小心思在薛二夫人面前自然要统统收起。

    庄园里只好耐着心思,等到薛二夫人的一番说教结束。

    薛二夫人不曾说什么大事,大抵就是让府内几个姊妹共虞清鸢等人和睦相处,再说下去薛二夫人便是乏了,正好此时薛珩遣了人进来为母亲送了些新奇吃食。

    薛二夫人顺水推舟将那几叠笼子里的软糕点给了虞清鸢等人。

    于是虞清鸢离开时,手中不仅有薛二夫人所赠的珠宝玉饰,更多了薛六公子孝敬二夫人的点心。

    黄初柔与虞清鸢同行,她们拜别薛二夫人后一道从院内走出。

    院外一棵梧桐树下,立着一人,正是少年丰俊神朗的好仪容。梧桐的寸寸新叶透着盈盈的绿色,拂在那人的月白衣袍上更显华光。

    薛珩驻足树下,听到院外有声响传来,他回头看一眼,赫然见到虞清鸢。

    她已是新婚佳妇,头发全然挽起,就连往先额前的碎发也统统不见,薛珩从没发觉过虞清鸢的额首这般光洁,眉眼又是这样蕴有风情。

    他看了看虞清鸢,默默折身离去,没说话。

    黄初柔在虞清鸢身边“诶”一声,似乎不解薛六公子为何待她们视而不见。她的目光回落在虞清鸢的面上,见虞清鸢并无探究之心,也就将心中之言作罢。

    黄初柔将虞清鸢送到离长房内院不远的亭子边,“我也该从此处回去,就不送鸢鸢深入居所了。”

    虞清鸢朝黄初柔微笑说道:“有劳芸娘了,来日得空我定会前去拜望。”

    黄初柔也回予一笑,连声道好,她和身旁婢女一前一后折身,虞清鸢目送黄初柔的背影渐渐隐在朦胧树影底下。

    再瞧不见了,虞清鸢才收回目光。

    她抬步正要向前去,身旁侍婢却唤了一声,“表小姐好。”

    虞清鸢抬眸看去,见萧瑗琅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裳,她倒是动作极快,不愿与虞清鸢撞了颜色。

    虞清鸢瞧着萧瑗琅的脸色却是看不出任何喜怒忧愁,颇有一副莫测的模样。

    再往萧瑗琅身后探去,除却她的一名婢女,竟再无一人。

    明明先前从薛二夫人院中出来时,二夫人让她们姊妹共在一处戏玩,此刻却只剩萧瑗琅一人站在虞清鸢的面前。这很难不让虞清鸢猜想到,萧瑗琅是否是为了单独见她,而撇开了薛氏府中的一众姐妹。

    如此想着,虞清鸢便要出言试探,可谁料她的话还未说出口,萧瑗琅就让身边侍婢强行带走虞清鸢的侍婢。

    对她这样的举动,虞清鸢也是佩服极了。

    “这里是薛氏府邸,不是萧氏。”虞清鸢抬眼看向萧瑗琅。

    对方神情不变。

    虞清鸢又道:“从前我无名分时,你欺我,我无奈,如今我已是薛氏长房的少夫人,是修筠的妻,你的表嫂,你竟也如此肆无忌惮吗?”

    闻言,萧瑗琅哼笑出声。

    萧瑗琅上下打量虞清鸢一眼,见她风姿比之成婚前来得更要绰约婉丽,心中一时生堵,又念及撞衣衫之事,萧瑗琅更为不快。

    她冷眼扫过去,身边的侍婢得令,登时不管不顾就拽离了虞清鸢身侧的婢女。虞清鸢连个话音都没能传去,只祈祷那侍女是个聪慧的人,能早早寻来薛修筠,或是其它能降住萧瑗琅的人来。

    等到小亭周围除了一汪清池,再不见人迹,萧瑗琅一抬手,手上用力,顿时哗然作响,是虞清鸢发上别着的珠环缀在了地上。

    这一响,萧瑗琅也是愣住了。

    萧瑗琅这一推本是示威之意,哪里想到虞清鸢方才将心思落在了薛修筠的身上,还没收回,自然没有全然防住她这一推。

    虞清鸢的小臂磕在了假山坑洼处,她吃痛地捂着破皮的伤处,拧眉看着萧瑗琅,“你这是做什么?”

    萧瑗琅无心之举,本想好好同虞清鸢解释,但想到此前虞清鸢对她的恐吓之举,这般小伤也算是她还报给虞清鸢的。

    于是萧瑗琅待虞清鸢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小伤而已,还这样扮可怜的情状是做什么?起来。”

    虞清鸢一直垂着头不知在做什么,萧瑗琅等待许久不见她起身,甚至想要上前拉住虞清鸢起来,但也仅是想想而已,萧瑗琅还没有忘记那日是如何被虞清鸢设计跌入池水的。

    正当萧瑗琅犹豫要不要搀扶虞清鸢一把时,一道男声传来。

    “是谁在那里?”

    听到声音,虞清鸢没有回头。

    那年轻男子见到假山处隐隐有一道身影,他仅一眼,便觉得熟悉,他想上前再深探一眼,可刚踏出去半步就被身侧的华服女子制住了手脚。

    他转眸看向身侧女子。

    于是,虞清鸢听见一道娇软女声——

    “哎呀薛珩,姑娘家之间的事情,你为何要上前掺和,今日难道不是你特意要陪同本郡主游园的吗?”

    薛六薛珩沉默一会儿,在华服女子露出不耐的神情时才犹豫着“嗯”了一声。

    他将目光从熟稔的衣着上移开,然后对身侧的女子笑说:“郡主说得是。”

    之后,薛珩与隆安郡主两人玩闹走开。

    虞清鸢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她之所以从不回头看一眼,是因为她知道那不是薛修筠啊。

    只是虞清鸢也没想到会是薛珩与隆安郡主。

    果然,讨厌的人是会跟讨厌的人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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