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山声音颤抖：“结果，结果就见城中开启了一个阵法，正在破阵的就是太子兀歧，我便想将其录下，回头给幼弟看看太子威风。却不想录下三皇子……将太子兀歧推入那阵中，灰飞烟灭。”
“是啊，是啊。”曹峰补充道：“当日我们先进城的百十兄弟，都看见了。所以在回城的路上，三皇子就下令除了这些人。我们二人因为休整时去了山中方便，躲过一劫。我们本想回营地，和上峰汇报，可是我们亲眼看见了，都护军活埋了说出真相的兄弟。所以我们就一直躲在山中。直到凌将军带军驻扎无量城外，我们才想趁着现在两军开战，人杂势混，趁机逃命。”
“将军，口说无凭，但我们有留影石，这是三皇子谋害太子的证据啊！”曹山跪伏在地，双手把留影石高高托起。
伏治接下留影石送到凌清秋面前，把二人带走。
留影石中的画面，一一放过。
凌清秋想到兀涟所说，沈将离一心想着兀歧之事……
原来兀歧是为护妖而死，所以阿来恐最难过。
凌清秋收起留影石，他一定要和阿来见一面。
***
凌清秋大军在无量城外驻扎几日，都没有进攻，这反倒给沈将离留了筹备的时间。
沈将离倚在城主府的一处栏柱上，看手中的城防图。
上一次，她和夏侯扶耘因为在密道，得了时机。现在她想再建些密道。若是真的两军对垒，妖族不抵，却也有可能留下一条活路。
“我记得有城中各处的布局图啊……”夏侯扶耘在书架上翻了半天，都没找见，最后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被我放在老宅了。将离，你且在这儿等等，我去老宅取来。”
“好。”沈将离脑中盘算的紧，头也没抬道。
夏侯扶耘跑了出去，凌清秋微微侧身，看了过来。
阿来低头看的专注。
日影落在她身上，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凌清秋心下一紧，她瘦了。
“阿来。”
沈将离听到声音，凝出花枝剑，“凌将军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进无量城？你不怕我杀了！”
“我知你不会。”凌清秋走上前来。
花枝剑横在凌清秋脖子上，“你怎知我不会？”
凌清秋没有躲，反而探过身来，用头抵住沈将离的额头，入她识海。
那是怎样的诡异啊。
血红的天空，在愤怒的燃烧，却无法将一点光芒投掷到地面。地上花草没有半分柔美，粗壮而扭曲的向上攀爬，想要冲破天际，笼罩所有。
他的发丝，撩在沈将离的白皙的额头上，让她不禁怔住。
花枝剑抵住凌清秋处，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流淌，沈将离才回了神，一把推开凌清秋。
凌清秋却一点不在意颈上的伤口，扶住沈将离的双肩，“你强行让狰琴认主？”
“不关你的事。”沈将离挣脱他的手，冷声道：“你是镇妖将军，不应该关心妖的事！”
凌清秋看她，眼中是心痛，却也化成温柔，“我关心的是你。”
“可我就是妖。”沈将离说的大声，她在告诉自己，自己是妖，既然狰琴认主，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此刻，她要担起妖的责任，护住这城中的妖。
凌清秋双手用力，把她揽在怀里，俯身在她耳畔，“阿来，无论你是妖，还是别的什么。在我眼中，你都只是你。”
只是你……
沈将离满身的防备，就这样溃不成军。
其实她是怕的，她没那么大本事，率领妖族，击退强大的神族。尤其那个带军的人是凌清秋。可是她又能如何？仗着自己和他的关系，活下来吗？
那其他人又该如何？
他又能违背身为将士的誓言，因为自己的缘故，反对北阳王吗？
兀歧所说没错，生在旋涡，也许他们都只是北阳王的，一柄剑。
沈将离绷紧的身子，松了下来，她让自己在这温柔中，软弱片刻。
然后推开他，“你走吧。今日之后，你我再见便是敌人。”
“我知道兀歧不是被妖族所杀。”凌清秋道。
“你信？”沈将离摇了摇头，“只要北阳王想灭掉妖族，兀歧是被谁所杀，都会是妖族所杀。”
凌清秋把留影石拿出来，放在沈将离手上，“我会让北阳王承认真相。”
沈将离伸手在留影石上轻抚，面前出现了当日和武街上，兀涟从圆球中出，布下弑灵阵的那一幕。
她浑身颤抖，无法再看一遍。
“凡事只要做了，必有破绽。”凌清秋一挥手，抹去了一切，“现在兀涟要杀死所有看到的人，就是因为对北阳王有所忌惮。”
“北阳王会信吗？”
“必须信。”凌清秋道，“阿来，你和兀涟交手，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不同？”沈将离仔细回想，那日她一刀刀砍向兀涟，他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满眼狠厉，反而还在冲她笑。
“他被我砍伤，可看我的时候，却是那种温和的笑，甚至我会觉得他在鼓励我砍下去。我当时觉出不同，但是并未多想。如今你提起，倒是奇怪了，兀涟虽然心狠手辣，但是爱惜自己身子的，不会这般做派。”
凌清秋沉色点头，“我和三皇子相交不多，但也知他虽能言善辩，却不会口无遮拦，挑无意义的事端。所以我恐三皇子和隐天门有关。”
“隐天门？”沈将离看到弑灵阵的时候，就在猜测了。
“当年我听父亲讲过，他们斩杀妖主的时候，发现最受妖主其中的将军青竹，已经被蚕食干净，只剩一身白骨。父亲怀疑，他一直被什么人操控。那时他不知，但现在据我推测，是隐天门的人。我恐兀涟也是如此，被隐天门的人控制了身子，成了为隐天门效力的傀儡。”
“隐天门已经强大至此，连皇子都敢控制？”沈将离不禁担忧起来，如此妖族需要面对的，就不仅是神族了。
凌清秋不再说话，只看着她，等她消化眼下的境况。
若是旁人，可能会无法理解隐天门，但阿来不同。她和他一起对抗过隐天门，一定能理解其中厉害。
“若真是隐天门所为，他们想要什么？”沈将离问。
“当年妖王乱，若是隐天门所为，那他的目的应是妖主上位。如今他控制三皇子，显然意已经不再妖族，还有整个神族。”凌清秋看着沈将离，希望她能明白。
“你想和我妖族合作？”沈将离猜出凌清秋心思。
凌清秋嘴角噙笑，带着一丝骄傲，他的阿来多聪明。
“你想怎么做？”沈将离问。
“明日我会让伏治带人佯装攻城，掩兀涟耳目。入夜我会带着留影石潜回北都城，向北阳王禀告这件事。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隐天门所为，他们除掉了太子，控制了三皇子，我恐他们下一步的目的，就是整个北阳国。
我日前在西都金昌城里调查发现，城中隐天门埋藏之深，不比朝州城晚。
他们现在已经把手伸向皇子，我想他们的势力已经汇聚了东都化祁城、西都金昌城、南都朝州城，那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无量城，和北都城北阳宫。”
凌清秋拉起沈将离的手，“隐天门已经不甘心隐藏了，他要的是天下。所以神妖可以不是敌人，是盟友。”
“我陪你去。”
沈将离妖气四撒，发丝飞扬，她和凌清秋对视，目光中是妖主才有得决绝。
“事关妖族名誉，而且兀歧之死，本就是我应该向天下告知的。”沈将离微微一顿，“而且兀歧到底怎么死的，我比你更清楚。兀歧想要的事什么，我会清楚的告诉北阳王。”
凌清秋知晓她的坚定，也知晓她此行风险有多大。可这是她的心愿，他不想拦她。
凌清秋握着她的手，目光中有宠溺，“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来。”
“好。”沈将离点头，“明晚我们在无量城外的海面上见。”
“好。”他道。
***
第二日清晨，神族大军由伏治带着，在无量城外叫嚣了许久。
还有模有样的攻了会儿城门。
妖族本是警惕，却见妖主一派淡定，也就淡定下来。按照妖主吩咐，在城门楼上，和伏治有来有往的过了几个回合，这一轮神族进攻，也就不了了之了。
午后阳光在窗棂透过，在地上落下了格子。
“海棠姨，”沈将离推开门，“三爷的簪子，能再给我几根吗？”
海棠拿出箱子，“你想去神族军营打探消息？”
沈将离拿了几根朴素的白玉簪子，点头，又摇头，“海棠姨，今晚我要和凌清秋出去。”
海棠停下拿簪子的手，一副了然模样，“今早神族大军攻城，是你们商量好给三皇子看的吧？”
“嗯。”沈将离点头。
海棠拿了一支镶金珠翠步摇，递了过来，“这枝好看。”
沈将离犹豫了一下。
海棠起身，把簪子带在沈将离头上，“狰琴认主，本是权宜之计。璟驰是个好男儿，你莫误了。”
“嗯。”沈将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