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有涉及到打扑克牌的内容，作者本人并不专业，勿深究。）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我匆匆踩着水洼拉开车门，矮身钻入逼仄的车厢，基里安在驾驶位试图启动，年久失修的改装车岿然不动。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不敢探出头往窗外看，只得通过右视镜窥视，缉查部的警车由远及近，红蓝顶灯交错亮着，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我强打精神，爬起来，用力在换挡杆上捶了一拳，基里安同时猛踩油门，老爷车这才发出摧枯拉朽的轰鸣，风驰电掣，我来不及系安全带，被后坐力往后掀，后脑勺撞上座椅靠背。

    汽车开过一个坎，剧烈震动，我全身几乎要被抖得散架，扭头死死盯着右视镜，条子们缩成一个个黑影，只能大致看出他们正在敲门，我们安全了。

    大雨忽至，来势汹汹，我身侧的窗开了一半，基里安说道：“金，我要关窗了。”

    我重新坐回来，基里安打开汽车电台，打击乐的声音一出场，我便认出这是近期极流行的一首歌曲：

    “实在是太疯狂了

    太难以置信了  那是你  女孩

    叫你的名字再三挽留

    但你的爱已没有什么可以给予的了

    你给予我你的爱  看我变得多么疯狂…”

    我喘息，开口：“你怎么没有提前说明聚会上还有卖叶子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基里安轻笑，金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向前方，“但我不会主动祸害你，你知道。”

    食指与中指磨砂，我摸出从派对揣来的免费香烟，在一堆杂物中翻出打火机，点上烟，一个红色亮点出现，又快速殆尽，我吸了一口，吞吐着烟雾。

    “是一个男o，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猜，大概三百乌索吧？”

    基里安沉默片刻，我从中瞧出些许端倪，冷笑，“没有下次了。”

    我又补充，“这钱你三我七。”

    基里安不再争辩，突然停了下来，我们已经回到贫民区的住所，前方则停着一辆有些眼熟的黑色豪车，我认出那是我男友的车，基里安小心翼翼看着我被啤酒泼湿的衬衫，我没有理会，先一步下车，保镖拉下车窗，告诉我他的主人正在楼上等待。

    我和基里安一同走上居民楼，他也是Alpha，我们就成为了合租室友。

    这里没有直升电梯，老旧的木地板在脚下嘎吱作响，所幸无人随意乱扔垃圾，发黄的墙壁上是各种涂鸦，有儿童水彩画，也有社会闲散人士用喷漆随意喷撒而成的几个晦涩字母，空气中除了香烟味、饭菜味还有一股劣质洗发水的浓郁气息，让我忍不住打喷嚏。

    爬到第十三层，我看见一个被铁线缠绕垂下来的灯泡照亮着尤尼斯佩兰那张精致的脸庞，他就像一枚宝石一般在暗淡的筒子楼内闪闪发光，浑身上下戴满了各种装饰品。

    他有些不悦地看着我，注意到被泼湿的外套后神色一变，惊呼：“金，我在这等了你好久——你这是怎么啦？”

    “出了些意外，我需要清洗后再出发。”

    尤尼斯看着她扎成高马尾的金色长发，苍白冷淡的脸庞透出几丝不耐，显然是对泼酒的那个人的。

    他抿了抿唇，并不理会旁人，轻轻拉起金的手，二人转身走进封闭的房间。

    *

    我躺在二手淘来的瓷白浴缸里，温热的水汽簇拥着露在水面外的皮肤，白色泡沫几乎叫人淹没，这是尤尼斯调的，他从未在家里干过活，他是个无法给予厚望的草包。

    对于我，他一方面有点像儿童打扮洋娃娃，心智尚未成熟，另一方面又有些像神龛前虔心焚香的信徒，疯犬护主，他不了解我，我也不理解他，只是敬谢不敏。

    我只知道，陪他完成这一出《玩偶之家》就有可能跻身上流。我只爱自己。

    尤尼斯脱了一件外套，靠在浴缸旁，白净的面颊染上点点红晕，他把我散开的金发一缕一缕打湿，似乎乐此不疲，我还不知道他有这样的爱好，安静下来的他简直像一个天使，没有那么飞扬跋扈，同样的金发在我眼前晃动，蓝色的眼中盛有笑意，动作十分轻柔，不曾扯伤一丝发根，我便也懒得去制止。柔波裹挟着我的躯体，令人昏昏欲睡，似乎置身于波提切利所绘的《维纳斯的诞生》中，司掌爱情、美丽、果园的维纳斯被簇拥在一枚巨大的贝壳中央，尽管涟漪层层泛起，但盈满虚幻。

    尤尼斯背过身，我从水中站起，水珠哗哗下落，穿上浴袍，对着镜子，一个女人出水静静伫立，场景如画。

    *

    尤尼斯站在我身前，低声道：“荣耀。”

    人工智能识别他的瞳膜与暗号，缓缓启动大门，身着黑白制服的男仆微微鞠躬，为我们引路。

    “穆耳忒亚”是一个高端私人会所，尤尼斯佩兰时常与他的朋友在此聚会玩乐，外间摆着许多雅致小桌，许多人围坐，我于他们之间穿行，如鱼得水，从这些客人的衣着和神态，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身上大概携带多少钱。

    我不是第一次来，宽敞包间内闲坐的人都不陌生。每次来这儿，我都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完成速写作业，草包尤尼斯的朋友多半下棋打牌行酒令，也不要求我加入，他们对我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说不上喜爱。

    今天不大一样，这些人赶场而来，身上散发着熏香与红酒混合一团的气息，互相开起了玩笑，最终一人起哄让我也加入牌局。

    尤尼斯挑着眉，站在我身后，“输了归我，赢了归她。”

    人工智能“丘比特”当面洗牌，白炽灯光直直落在圆桌上，四周昏暗，观战者隐在阴影里。

    荷因布宜诺与海莱斯沃特与我三者相对，扑克牌都已发至手中，我捏着牌，大小王、一个A、三个K和J、两个10和9、三个7、一个8、6、4、3是我所有的牌。

    出牌顺序为我、海莱斯沃特、荷因布宜诺。

    第一回合

    我叫3分，出一张4，海莱斯紧接着出一张5，荷因出A。

    第二回合

    我和海莱斯不出。

    荷因出10、9、8、7、6、5、4，顺子。

    第三回合

    我想了想，又一次不出，海莱斯同样，荷因见此笑了笑，现在她手上的牌最少了，打出两个3三个Q。

    不要急，慢慢来。

    第四回合

    我：三个K带两个9。

    海莱斯看我一眼：三个2带两个4。

    荷因不出，即将来到第五回合，如果记牌不出错的话，现在就可以推算出荷因此时手上还有四张牌，分别为2、8、5、5，而海莱斯则是A、A、K、Q、J、10、9、8、6、6、3。

    第五回合

    我：不出。

    海莱斯乘胜追击：两个6。

    荷因：不出。

    局势紧张，尤尼斯捏了捏我的肩膀，我并不理会。

    第六回合

    我：两个10。

    海莱斯：两个A。

    荷因：不出。

    接下几局海莱斯打出了自己出了一个3外所有的牌，荷因剩两个5，我不紧不慢地出一个J。

    对方不出。

    我：一个3。

    海莱斯若是比我再大一个点就取胜，然而没有，她蹙眉。

    我将剩下的一张3打完，荷因出一个5，我出6。

    这下两人都没有大过我的牌了，将所有牌翻面放在台上，我赢了。

    “丘比特”发出电子模拟的欢呼声，收回所有扑克牌，清洗整理，这一局很精彩，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我“竟然”赢过了海莱斯与荷因，她们不知道靠着记牌，这一局有多简单，尤尼斯松了一口气，开怀大笑，所有人也跟着笑了，我和我的对手们站起来握手，畅饮仆从端来的美酒。

    牌局换了新的三个人，我借口去餐厨中心离开，一个年轻Alpha男仆走来为我指引。

    海莱斯挽留，尤尼斯不耐叫道：“别管她，让她做自己要做的。”

    包间可以点单，我本不必亲自去后厨，只是想离开那个空间，这里很安静，铝合金制的流水台在灯盏下可以反光，我说不上多饥饿，通过权限测试打开冰箱，取出酸奶、坚果、可可粉，一边为自己做酸奶碗，一边听男仆卢西安说话，我们认识，现在卢西安只负责接应尤尼斯这群客人。

    “金，你有多久没来啦？”

    我咀嚼着坚果，感受到夏威夷果在牙齿挤压作用下化为块状，“最近大学迎新有些忙。”

    卢西安笑笑，他的皮肤在光下几近透明，一触即碎，“为了学分，是吗。”

    我注意到他的视线，将铁勺举在半空中，“你想吃？”

    他犹豫片刻，挨过来，一只手捏着勺柄，红色的舌头一卷，将一勺酸奶含进口中。

    *

    回到家已经很晚，这群纨绔子弟时常玩到通宵，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课堂。

    尤尼斯一直把我送到十三楼，站在门口，微弱的光下，一只飞蛾扒在灯泡表面，他紧紧抱住我，我吻了吻他被临时标记过的腺体，尤尼斯的眼微微湿润了，颤抖着靠在墙上，转动右手一枚红宝石戒指。

    我站在门口等他彻底离开才通过权限开锁，客厅的灯亮着，汪澜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问了一声好，走到我身边。

    我打开冰箱，不出意外看见基里安给我留了剩菜，又合上。

    “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不喜欢我这个惊喜吗？”汪澜歪在沙发上，轻言细语。

    “你就非得亲自跟我说？”

    汪澜摆手，“有两位客人购买了你交给画廊兜售的画转移资金，我又让经纪人告诉他们，很快你的画作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

    “不错。”我点头，“有什么事你让崔西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