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妍希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刘廷也轻轻的笑了一下。

    尹妍希又抽了一口烟：我其实一直也没什么野心的，当网红，就是混。混吃等死，重来没考虑过未来。因为我，有抑郁症。

    尹妍希立即想起，刘廷和她以前的相遇，就是在心理诊所。

    但刘廷脸上还是没任何表示。

    没有提到他自己也有问题，没有追问。

    尹妍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情绪永远低沉，没办法，具有大的理想。所以我能混到今天这个样子，是一场意外。已经过于，幸运了。我现在就想，赚够后半生的钱，不要付出太大的代价。然后就永远离开这个圈子。当然，没那么容易。就好像今天晚上，那个张……

    尹妍希想说的是张昊伦。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当顶尖的明星，就会有好多，好多，你躲不开，惹不起，对你又极度感兴趣的人，盯上你……

    难以脱身。

    刘廷明显也听出来，她指的是晚上的事。

    但刘廷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是慢慢吐出烟气，让烟雾，慢慢笼罩他的脸。

    有点模糊。

    也真的，特别好看。

    尹妍希：哦……对了，我好像，想起来，当时我整容的时候，我隔壁的房间，住着一个女孩，脸上缠着纱布，一直昏迷不醒。而那个诊所的医生，还有护士，都对那个女孩不理不睬。似乎人命不重要一样。当时我在病床养了三天，

    尹妍希抽烟。

    刘廷：那个女孩，应该是赵梓乔。

    尹妍希眼睛一下子睁大，瞪着刘廷，发呆。

    刘廷：我们登机前，我刚接到的消息。我的人已经控制了那里，做了初步搜查，拿到了就诊记录。就诊记录上，和你同一天就诊的就一个女生，名字也是匿名的，但诊所有对患者手术前的脸部拍照。我们对比了照片。赵梓乔，是做脸部填充，手术目的，是让她的混血感，更加强烈。

    尹妍希手微微颤抖起来。

    尹妍希：我妹妹，就在我隔壁？

    刘廷：手术记录显示她手术成功。可你确定，你看她，躺了好几天？

    尹妍希：至少，三天，一动不动……脸部填充术。是不是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是不是就是现在凶手发过来那张字条，说的，那里有一部分答案？

    刘廷：那里，还具备一个可疑的条件。

    尹妍希：什么条件？

    刘廷：那里手术器械齐全，也具备场地条件，是个理想的，分尸地。

    尹妍希嘴张大，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身子一直在颤抖。

    刘廷看着尹妍希，然后突然起身，走向机舱后部。

    尹妍希回头，搞不清楚刘廷去做什么。

    过了不一刻，刘廷回来，手里拿了一条毛毯。

    尹妍希刚想接，却不料刘廷，完全不理她，自己把毛毯细心地展开。

    刘廷：坐直。

    尹妍希乖乖地坐直。

    刘廷把毛毯，围拢着搂在尹妍希的身上，在她的身后，给毯子弄好。

    刘廷细心的给尹妍希盖毯子的时候，尹妍希一直在看着刘廷的脸。

    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尹妍希一直感觉到一种灼热，一种安全感。

    他，也有很暖的时候。

    尹妍希重新慢慢的身子靠向椅背。

    尹妍希：谢谢。

    刘廷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刘廷：还有一个多小时航程。你睡一会吧。睡不着，养养神也好。

    刘廷说完，转身要回自己的座位。

    尹妍希突然喊刘廷：刘警官？

    刘廷回头，看尹妍希。

    尹妍希：我这次回香港，是不是不需要去那个黑诊所现场？

    刘廷：是。

    尹妍希：可我想去……可以吗？

    刘廷沉默了几秒，没有回答，直接转身，算是默认了。

    尹妍希：我还有一个请求。

    刘廷再次回头，看她。

    尹妍希：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要离开吗？……我指，你能，坐在我身旁吗？

    刘廷又沉默了几秒，然后还是没有回答，坐到了尹妍希的身侧座位上。

    尹妍希：您不要多想，我就是，真的害怕，一个人面对。

    刘廷看着尹妍希，没有回应，静止了几秒，然后他把胳膊伸起来，从后面搂住了尹妍希，然后他的手轻轻的，把尹妍希的头，按到了他的肩膀上。

    尹妍希把头一靠到刘廷的肩膀上，有支撑的安全感，还有多日来担惊受怕，压力巨大，只能一个人承受的，强行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

    尹妍希突然，眼睛一酸，开始微微啜泣起来。

    她感觉到，刘廷搂紧她肩膀的手，更加用力，带给尹妍希急需的安全感。

    尹妍希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自己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毯子。

    刘廷已经不在她身边。

    外面天空已经有点蒙蒙变亮。

    尹妍希看了一眼腕表，自己其实只睡了不到五十分钟。

    飞机在降低高度，轻微颠簸。

    尹妍希看了一眼斜前方。

    刘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笔记本打开着，在处理文档。

    尹妍希感觉自己头很痛。

    刚才自己头枕在刘廷的肩膀上睡的吗？

    是真的。

    但感觉很不真实。

    刘廷现在远远的坐在斜前方，和他，重新拉开距离。

    他只是暂时当了一会暖男，安慰她这个可怜的人而已。

    空姐这时候出来，对尹妍希和刘廷分别低声提醒，飞机即将降落，让他俩系好安全带。

    刘廷听到声音，应该知道尹妍希已经醒来了。

    但他还是冷冷的，对什么似乎都漠不关心一样，也没有回头看尹妍希。

    这样最好。

    尹妍希，其实也不喜欢和人，距离过近。

    飞机降落后，尹妍希下飞机。

    刘廷的车子已经让下属开到停机坪。

    刘廷简单听下属汇报了一下情况后，上车，打开导航，载着尹妍希向黑诊所出发。

    在车上，尹妍希和刘廷都没有说话。

    尹妍希有点后悔在飞机上，枕着刘廷的肩膀睡觉这件事。

    她总觉得，不适宜的亲密，让自己，觉得有点尴尬。

    刘廷，也似乎在避免和她，有不必要的交流。

    刘廷对在飞机上的事情，也觉得有点过于亲密了吧？

    抑郁症的人，好多都会对过于亲密的关系，感到焦虑，紧张。

    他也是抑郁症的病人，他这一点，应该和自己一样。

    尹妍希有点暗自神伤。

    她红了后，发现，没有人可以让她放心的，舒心的，安心的依靠。

    而且这个问题，没有办法解决。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上禾坑村礼贤道。

    这里的建筑都很破旧。

    黑诊所所在的建筑是一个80年代的商住两用的老式公寓。

    公寓里大部分房屋都是空着的，剩余的住户也基本都以金铺，成衣铺这种小作坊为主。

    黑诊所房子是将几个屋子内部打通，外面只留两个出入口。里面一共五室一厅的布局。

    一个手术室，一个杂物和处置室，三个病房。

    每个屋子都狭小逼仄，面积一共1300多尺。

    房屋布局可以住人，也适合开办小工厂。

    房主叫秦城垣，九七年已经移民加拿大。

    刘廷的下属正在尝试和他取得联系。

    房屋现在没有登记出租，理论上应该是空的。

    刘廷车子停下，熄火。

    刘廷转头：尹小姐。

    称呼没有什么特别的拉近距离的感情。

    公事公办的口气。

    他在和自己，调整距离。

    尹妍希转头看刘廷。

    刘廷：你要是不想上去的话，我找个下属送你先回警局。

    尹妍希：已经确定那里是分尸现场了吗？

    刘廷：法医还没有结论。

    尹妍希沉默了几秒，说：我想上去。

    刘廷没有说话回应，直接开车门。

    尹妍希也下车。

    外面已经停了几辆警车，有临时调过来的附近的警员拉警戒线，维持秩序。

    有清晨出来晨练的市民，在围观。

    尹妍希戴着墨镜，低头，一直往前快步走，避免被认出来。

    有看守的警员和刘廷打招呼。

    刘廷都没什么表示，只是表情严肃地往前走。

    他们进了楼里，上次尹妍希见过的，和刘廷一起去殡仪馆的那个男下属Jimmy从楼上迎了下来，对刘廷打招呼。

    男下属：刘sir。

    刘廷：情况怎么样？

    男下属：只抓到了一个菲律宾籍的女护士。

    刘廷：这里是第一现场的可能性高吗？

    男下属看了一眼尹妍希，点头：……很高。

    男下属对尹妍希点头，表示打招呼。

    尹妍希对男下属也点头示意了一下。

    男下属在前面快走几步，给刘廷和尹妍希引路，走向旁边一个老式货运电梯。

    他走到电梯间，按电梯按钮。电梯门是栅栏式的铁门，哗啦哗啦发出噪音，拉开。

    尹妍希和刘廷还有男下属都走进去。

    尹妍希闻到电梯里面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头顶的灯只剩下一个还亮着，光线泛黄。电梯门一关上，电梯内变得十分昏暗。

    电梯运行的也很不平顺，跳动了几次，噪音很大，还有金属撞击声。

    男下属小声对刘廷说：这栋楼有两部货梯，而且后半夜没有值班的保安，十分方便运送尸体。

    刘廷没说话。

    尹妍希将每个字都听到了耳朵里。

    电梯到了十三层，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