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的警局就出现了一个投案自首的少年，他就是路燚。苑警官和竹警官同时听了路燚的审讯，就算到现在他们两人还是对去年发生的命案难以置信。当然为了保护雨辰，路燚没有在雨辰的父亲面前说出真正的杀人动机，只是说自己不堪忍受父母经常拿自己与哥哥作对比，他以为只要没了路淼，而自己如果戴着路淼的面具活下去就一定能赢得所有人的好感。

    雨辰，其实我只想赢得你一个人的好感。可惜，我还是失败了。路燚在心里哀叹。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话呢？”苑警官问道，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高材生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而且，就算给双胞胎做DNA测序，两人的顺序也是一模一样的吧。记得去年就已经做过了，为了证明死者是路燚。可是没想到，去年就已经被宣判死刑的人，今年会主动走进这栋大楼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我的朋友圈毕竟和哥哥的有区别。我可以告诉你一些（16）班同学的事情，只有作为路燚的我才会知道的事情。”路燚眼神坚毅，他已经失去一切，自己也可以归为虚无了，“（16）班的何昀帆，也就是我昔日的同桌，他暗恋着袁裴瑶也就是我昔日的前桌。”

    “好，我们会去取证的。希望你对你自己的行为有一个正确的认识。”苑警官说道。

    “你为什么会想出这个顶包的计划？”

    “《柯南》，看《柯南》得到的灵感。里面有一集……叫什么‘佛灭’什么‘幽灵’的，具体的忘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协同犯案的，我突然觉得我和哥哥也是长得一模一样的，虽然性格有些不同，但我对他还是他对我都是极了解的。”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自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顶包计划应该是成功的。”竹警官问道。

    “其实也不算什么成功。之所以选择现在自首因为高考已经结束了，我觉得考得很理想。注意这不是狂妄而是自信，我已经证明了我不比哥哥差劲。为什么以前不自首，那是因为如果我自首了就失去了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路燚表面从容地说着，手却用力地握紧，暴露出内心的紧张。

    “你不杀你哥你也一样可以在高考上证明自己。”

    “那不一样，我们报的文理科不同。而且如果我能在短期内把理科也学得同样好，甚至比哥哥更好岂不更能证明我自己？”

    自从路璟审判结束后，本市的焦点都放在了路璟上。现在出了个更劲爆的新闻“爸爸贪污儿子杀人  路氏豪宅藏污纳垢”。路燚是上午自首的，下午各大报纸杂志网络电视就开始对其展开了报道。一大批的记者堵在了公安局的门口，只要有警察或者警车经过，一大帮记者就呼啦啦地围了上去。

    “一件扑朔迷离的他杀案被你们误判为简单的自杀案，现在市民反响激烈，希望你们给出解释！”

    “凶手和被害人是亲兄弟，请问到底是何原因使路燚走向了极端？”

    “有人说，是因为当爸爸的自己品行不端，上行下效孩子才走向极端。请问，你们对这件事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充斥着耳朵，警察们也有些不堪重负，在局长还没发话之前都不敢随便发表言论。

    雨辰一早就知道了警局发生的事，她故意躲在家里，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同学们之间也疯传着这个消息，联想到路燚和雨辰是男女朋友，路淼又表白过。同学之间的版本就是两男争一女，路燚的帅哥形象顿时一落千丈，毕竟同学们认为雨辰喜欢的是路淼。路燚这根本就是小人行径。

    何昀帆因为路燚的关系光荣地被传讯了，当问到他是否暗恋袁裴瑶的时候，何昀帆只觉脑袋哄地一声，这么私密的事情他只告诉过路燚，路燚怎么连这都和警察说。

    竹警官见他的表情就知道是真的了，又问道：“你这件事还告诉过其他人么？”

    “没有了，只有路燚。”何昀帆很肯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呢？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何昀帆突然想见见路燚，那个昔日的同桌，当然主要是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的隐私说出来。“警察，我可以见见路燚么？”

    “可以，不过注意时间。”

    隔着厚厚的玻璃，何昀帆见到了路燚。虽然不同班了，在学校里偶尔也会见到对方，何昀帆记得高考前的“路淼”有一股子的冲劲，可面前的路燚很是憔悴，仿佛很久都没合过眼了，眼角是厚厚的黑眼圈。本来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关心的问候：“路燚，你还好么？”

    “我？我很好。”路燚看着何昀帆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你来一定是因为我向警察说的那件事吧。对不起，我是不应该拿你的隐私说事。可是何昀帆，爱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不要像我一样，雨辰喜欢哥哥又如何，也许当初我勇敢些能轮转乾坤也说不定。我一直都担心赢不过哥哥，学习上，自理上，就连喜欢的女生也是。”路燚苦笑着。

    “可是我觉得你也不赖啊。”何昀帆显然忘记了面前是一个杀人犯，还是把他当做一起玩一起闹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的路燚，单纯的路燚。

    “直到我杀了他，顶替他的人生，我才知道我一点都不比他差。我知道杀了他的决定很疯狂但也暴露了我的胆小，我居然连公平决斗的勇气都没有。所以现在看似我赢了实则我输得一塌糊涂。何昀帆，是个爷们的话就不要再窝囊下去了！”路燚最后一句话很大声，似乎在激励何昀帆又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何昀帆看着激动的路燚，突然觉得久违的热血开始沸腾。是的，他是纯爷们，怎么能像小姑娘一般扭扭捏捏呢？况他已经成年了！

    任何的八卦都是添油加醋后四散传开的，警察们在询问一些同学时，就有些大嘴巴把路燚因情杀人的事说了出来，女主居然还是苑警官的女儿苑雨辰。苑警官当场气得不行，猛拍桌子，一激动就抓起衣服胡乱套上想往家赶，他一定得好好问问女儿干了什么好事。还是警察们生拉硬拽才把他拦回来。恐怖的杀人案沾染了暧昧的桃色气氛，正好迎合了广大的市井小民越来越重的口味。小道消息如传染病般迅速蔓延，言辞越发地难听，就差直接说雨辰是那些洗脚城里的女郎了。徐晨琛在家里得知一连串的变故，当然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地往雨辰家赶。

    雨辰倒是还很镇定，“没什么，那些说的都是事实，我也犯不着辟谣。”

    “可是……”徐晨琛说不下去了，那些添油加醋的女生多半对雨辰是又恨又妒的，凭什么她既得美貌又得智慧。那些话真的不堪入耳，徐晨琛也不好说。她突然想起昨天雨辰的眼泪，原来是这么回事。越是平静的雨辰，越是让徐晨琛担心，她的眉头紧蹙，一脸的担忧，寻了个借口就一直赖在雨辰家不走了，刚开始还说着笑话呢，后来见雨辰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乖乖地闭了嘴，开始专心看电视。

    放的正是晚间新闻，背景是市警察局，记者对着镜头滔滔不绝地说着案子的最新进展。当时正讲到杀人动机，自然提到了苑雨辰。也许是忌惮到女生的爸爸是警察，也许濋文中学学生的名头，总之记者的话还算客气。徐晨琛一见这个新闻就想换频道。刚拿起遥控器，雨辰就说了。

    “别换，就看这吧。”徐晨琛只好放下遥控器。任由记者恼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徘徊。

    这则新闻过后，播出的是新上任的S市城乡规划土地局局长袁桦工作的场景。将近五十的袁桦还显得很年轻，在雨辰看来也很有威严，大有指点江山的气概。画面很快就切到了演播室，年轻漂亮的女主持开始说上一任李云局长的事。众所周知，李云前局长已经在今年1月7日的时候出车祸死了。当时这也是轰动一时的大事，因为他是在畏罪潜逃的途中车子翻下悬崖死的。李云犯有包庇罪（包庇路璟贪污龙门大桥公款一案），贪污罪，受贿罪，包养情妇，滥用职权等罪状。在他死后，这些罪状才被一一揭发出来。搜救队把车子从悬崖下钓上来时发现里面有许多罪证，大多已焚毁，警察局紧急介入调查后才知道他已经把资金全部转移到海外，并且打算移民海外，当时的他准备前往深山处理完罪证就远渡重洋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他与路璟市长狼狈为奸，担心迟早有一天会出事才匆匆逃窜。

    雨辰突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又和龙门大桥有关？等一下，她记得向伊的爸爸参与修建了龙门大桥；路淼和路燚的爸爸路璟贪污了龙门大桥的公款；路阳是龙门大桥坍塌的受害者。这些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小琛，你先回去可以么？我想去警察局一趟。”苑雨辰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路燚，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啊……哦，需要我和你一起去么？”徐晨琛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用了，你真的不必担心我。”话虽这么说，可徐晨琛脸上的担忧却没变淡。

    两人出现在家门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挤了一群的记者。这些人来的也太快了吧。徐晨琛腹诽着。

    外面的记者见出来了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还是一男一女？女的应该就是苑雨辰了吧，虽然说长得确实很漂亮，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梳成马尾，齐整的柳叶眉，漂亮的大眼睛，一张素净白皙的瓜子脸，简单的白色长袖配黑色牛仔裤。宛如淡雅的雏菊，安静却足以夺人眼球。可是她的行为也太乖张了些吧。刚害得路家两兄弟反目，这又和别的男孩在一起了。雨辰和徐晨琛还不知道记者把她们两个人想成什么了。

    “苑雨辰么？能回答我几个问题么？”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记者率先发难，把标着S晚报的话筒递到她面前。其他记者见状也纷纷凑上来。

    “可以。”雨辰的声音还是波澜不惊，如木叶般清新，大家听了都觉得很舒服。

    “那请问外面说的路燚杀害哥哥是因为情是真是假？”女记者直击重点，这就是他们来这的目的，因为警察局那边一直没给出准信。

    “杀人动机这种侦破工作好像不是我一个学生可以妄议的吧。”雨辰的话也是冷的能结冰，不愧是警察的女儿。

    “外面说两兄弟是因为你才反目的，对此你不作出些解释么？”另一位记者问道。

    “对不起，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雨辰表面看起来镇定实际上很是紧张，她也没碰到过这么大的场面。

    徐晨琛显然也了解雨辰，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没事，就当一群疯狗在乱咬人。”

    记者见这两个人如此的亲密，更坚定了先前的猜想，这可是劲爆新闻啊，都想抢得独家新闻。

    “听说你之前答应了路淼的表白，可后来男主换成了路燚。现在你又和旁边这位男生……”记者都还没讲完呢，徐晨琛就急眼了。

    “什么男生！我是女生好吧！一群没眼见的臭记者。”唉，徐晨琛是你自己穿衣风格古怪吧。

    记者们一听脸都绿了，这位是女的？又仔细地把徐晨琛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地打量了一遍。虽然脸蛋长得还是蛮清秀的，身高也才165左右，可还是很像男生啊。徐晨琛见话也骂了，也不再装好人了，拉着雨辰就开始挤。颇有点经纪人保护艺人的派头。记者们当然不肯放，这什么都没问到，明天的报纸写什么。可徐晨琛的短跑冠军也不是吃素的拉着雨辰狂跑，不过跑了100米徐晨琛的速度就慢下来了。但足以甩掉记者了。

    “小雨，就到这吧。我先回家了。”徐晨琛累得气喘吁吁，“有什么事别憋着，要找我哦。”

    “知道了。我没事。”两人就此分头离开了。雨辰朝着警察局的方向疾行，在脑子里梳理着刚才一下子挤进脑海的各色念头。

    警察局门口也堵了一些记者，不过谁都没有想到苑雨辰在山雨欲来的时候还敢到警察局来，也没在意，以为只是单纯的来警局办一些证件的。不过因为雨辰清新淡雅的外貌还是引来无数的侧目。

    雨辰一进去就被爸爸逮住了，苑警官一直忙着案子所以还没回家找雨辰算账，现在见雨辰自己来“投案自首”了，正好挑起了他的火气。警局的一些老警察几乎是看着雨辰长大的，都觉得雨辰可惜了。其实警局的所有人都蛮喜欢雨辰这个孩子的，现在也不得不摇头叹息。

    “说！怎么回事？”苑警官拿出了审讯犯人的语气，威严之中带着一股狠厉。不过还算顾及女儿的感受把她叫到了一间空屋子里。

    雨辰也是从来没见过爸爸如此可怕的一面，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寒颤，先前在家怎么没想到还有爸爸这一档子事呢？要知道苑警官最讨厌的就是早恋了，况现在已经不止早恋那么简单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如果自己的女儿害别人死了，她保不定比自己的爸爸还严厉。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雨辰第一次觉得与爸爸讲话中气不足，她也难以面对这样的结局。每天晚上她都会失眠，她都会想到是自己导致了这一切的悲剧就觉得自己无颜再立于天地间。她现在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劲，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渐趋瘦削的双颊，她自己都觉得越发像暗夜游荡的女鬼，美则美矣，可惜有毒。妈妈之前都以为是因为高考压力太大的原因，就不停地买各种补品，为此还和爸爸吵了好几次。因为爸爸认为小孩子不适合吃补品，还是多吃饭来的靠谱。那段时间爸爸为了照顾自己还特意向警局领导说明了情况，每天都空出时间去菜市场买一些食材，理由是担心妈妈光顾着买鸡腿之类油腻腻的食品忘记营养搭配了。因为父母的关心，她一边加倍努力地学习，一边深深地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你现在说这话还有用么？”苑警官的头好像变成了火山口，滚烫的岩浆正源源不断地喷出来，“你害了那么多人就只是单纯地道一句歉吗？”

    “……爸爸，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雨辰的声音变得很低，还含着深深的懊悔与说不清的沉痛。

    苑警官被女儿的声音弄得一震，他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你现在来这做什么？”

    “我想见见路燚。”虽然踌躇，她还是说出了目的。

    “为什么？”苑警官的脸又垮了下来。

    “爸爸，你有没有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与龙门大桥有关？”雨辰想爸爸是警察，应该更能查出真相，“向伊的爸爸参与修建了龙门大桥；路淼和路燚的爸爸路璟贪污了龙门大桥的公款。我记得路璟案开庭前网上还流传着一个关于龙门大桥的MV。”爸爸不知道路阳就先不提了吧。况她也无法解释怎么会认识路阳。

    被她这么一说，苑警官也发现了这之间的联系，可是还是觉得就算如此也无法说明问题啊。向伊的自杀案和路淼的他杀案……等一下，若说两者之间有联系的话那就是路燚了。路燚似乎直接导致了这两起事件的发生。难怪……可还是觉得两起案子没什么悬念啊。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审问一下较好。

    “我现在没时间，回家再和你算账。你现在赶紧回去！”说着苑警官就出了门，似乎去安排再把路燚带到审讯室。一边又赶去档案室查阅先前的宗卷。竹警官也见到了，觉得奇怪就也跟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