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路淼又问了一遍，声音不算太大，还带了一丝颤抖，但在这空寂的石桥上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雨辰转回盯着湖面的视线，看着路淼，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因为你不是路淼，你是路燚！”

    路淼，哦，不，路燚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栽倒，为什么？难道陈渝告诉她了？毕竟陈渝是哥哥的好友，本就没有义务为他保守秘密。可是他还要一个准信，他不想不明不白。

    “是谁告诉你的？陈渝？抑或那些信就是你寄的？”

    “路燚！”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全是真的，自己果然好傻，那么多的细节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你真的是路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陈渝，什么诗我都不知道。”

    “不可能啊！”路燚有些激动，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那两张打印纸以及从陈渝那拿回的纸。自从上次被陈渝翻了抽屉后就不敢再把这些东西放教室了，扔了又怕被好事之徒捡去，烧了又觉得不妥，因为他希望找到寄信人。为此他每天早晨都很早来教室埋伏，可是那个寄信人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再也没放过信件。

    雨辰接过纸张，细细地看下去。在看到陈渝抄的那张纸上，有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

    “你是否想要逃离这个污浊的世界

    你是不是还艰难跋涉在崎岖道路上

    那就与我一同远离令人窒息的路

    用炎炎烈焰烧尽一切

    燃烧吧

    世界”

    被圈起来的是第一和第二行的两个“你是”，第二和第三行末尾的两个“路”，还有“炎炎”以及所有的火字旁。如果将这些拼起来的话，就是连续的两句“你是路燚”。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第二行为什么会多出一个字，如果第二行还是写“是否”的话就拼不出这个句子了。可这些莫名其妙的诗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雨辰在心里想，又是谁那么早就看出了面前这个人是路燚而非路淼？

    路燚也一直观察着雨辰的表情，他觉得雨辰最初看到的迷茫好像不是装的，她也许真的不知道这些信的存在。

    “路燚，我不知道这些诗哪来的，陈渝也没有告诉过我。”

    “是么？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路燚自嘲地笑道，“算了，你喜欢的一直是路淼，现在又被你看到我如此丑陋的一面。我还是不要再在你面前丢人现眼了。”说着路燚就转过身往回走了。路燚努力把背挺得笔直，他不想在最喜欢的女孩面前失态，可是脚下的步伐还是有些虚浮。

    “等一等！”雨辰连忙出言叫道，“因为再怎么相像的双胞胎也会有不同的地方。就比如你和你哥哥对于‘死如秋叶之精美’的解读就不一样。”

    “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了。”路燚停住了，却没有回头。

    “不，当时我不知道，我以为是因为你家的事才导致你的变化。是你自己提醒我的，你问过我‘你自以为最喜欢的人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对他？’，从那时起我就起了疑心。”雨辰急忙说道。

    “原来是我自己多嘴了。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把我送到你的警察老爸那儿去？我可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因为我杀了你最爱的那个人。”路燚的话里讥讽味十足。雨辰的心里像被锥子狠狠戳了一下，痛却呼不出来。

    “路燚，你去自首吧。”雨辰说道。我会等你的，我会和你一道赎罪。不过这句她只在心里默念。是的，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先前不答应后来却会主动提出做“路淼”的女朋友，因为她的心先于她的大脑察觉出眼前的人是路燚。难怪，她在医院看到陷入绝望还发着烧的“路淼”会觉得心痛，她的心痛一直都是因为路燚。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可是她却害了路淼。路淼，那个有着阳光般笑脸的男生，她一直把他当做朋友的，却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埋于黄土，恐怕今后她的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可那句话却深深刺痛了路燚。以前他无法得到她的心，现在他更难以在她心里留下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印记。他杀兄害母只为了能和她在一起，可最终的结局还是众叛亲离，确实不如离开人世来得痛快！

    “好，我会的。只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一知道就揭穿我呢？让我以为我已经修成正果了才来打击我？”

    “不，因为我没有权利。当时正是高考冲刺的时候，我没有权利剥夺你追求梦想的权利，就如你没有剥夺路淼的生命一样。而且如果同学们知道了你是路燚后，警察就会介入，到那时每个人都无法专注学习。”

    这就是你的理由么？还算是有一点点顾及我呢，雨辰。路燚苦笑。路燚步履蹒跚地走远了。直至转弯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虽然他爱她。但又有什么用呢？

    路燚如果回头的话，就会看见雨辰的脸上流着两行清泪。因为她的无知，她亲手葬送了她的最爱以及她的好友。她居然是兄弟两反目成仇的罪魁祸首，每念及此便觉心如刀割。

    “小雨，原来你在这啊！可让我好找！”徐晨琛还是一如既往的活力四射。现在考完了，自我感觉良好。晚上班级里会有一次聚会，即“散伙饭”，所以她想趁着下午还有时间和雨辰出去逛逛，整理完东西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就满校园里找，总算被她找到了。

    雨辰见被发现了，急忙擦掉眼泪。

    “小雨，你怎么了？”徐晨琛眼睛尖着呢，早发现了，义正言辞地说道，“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出气！”

    “没什么小琛，我只是在祭奠我的理想。”雨辰的音调变得很低沉，“我不打算当警察了。”

    “为什么啊？你成绩那么好！”徐晨琛急忙劝导。

    为什么？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人，怎么好意思去亵渎如此神圣的职业。“我觉得我不适合当警察。”雨辰避重就轻地说道。

    “什么呀！我觉得你挺合适的。真的！”徐晨琛一个劲地劝解。却也知道雨辰这个人是极有主见的，她决定的事别人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那你以后怎么办？”徐晨琛又问道。

    “不知道，等成绩出来再说吧。”雨辰敷衍着，“走，我们去逛街吧。你不是老早就想放松一下了吧。”雨辰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路燚递给她的几张纸藏好。幸亏徐晨琛比较神经大条才没注意到雨辰手里的几张纸。

    徐晨琛担忧地看着死党，她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局面，也就没有多说。也许散散心雨辰就好了。刚才她来的时候看见路淼往另一个方向走了，难道路淼不希望雨辰当警察？这个臭路淼！以后有你好看的！

    路燚一个人暗淡地回了家，他的爸爸还在牢里，妈妈和哥哥又被自己害死了。早在一个多月前别的同学都有父母接送，每餐都是妈妈亲手做的营养餐，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食堂味如嚼蜡。那时候失落是有的，但还不至于后悔，因为为了雨辰他什么都愿意抛弃，包括自己的心。但现如今，真的是众叛亲离，看着由出租车送回来的行李，看着空旷的大厅，他后悔了。什么东西抵得过亲情？直到失去他才知道珍贵。本来他以为妈妈爱的只是哥哥，可是那天他亲眼看见妈妈见到“自己”浑身浴血地躺在水泥地上就发病的可怖场景，他的心如被雷电劈中，当时的他流泪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他和哥哥从小玩到大，虽然自己经常被拿来和哥哥作比较让他很恼火，但他气得一直是妈妈和爸爸，他从来都是把哥哥当做榜样的况哥哥待他也是很好的。直到哥哥连自己喜欢的女生都抢，他才觉得窝火，他在哥哥面前一直都是失败者的形象，他爱雨辰，他已经输不起了！这么一冲动，他就亲手葬送了自己兄弟的命。现在想想，之前的他是有多愚蠢！以为顶替哥哥活下去，就算雨辰爱的是哥哥他也能一直守在她身边。却忽略了，替代品永远是冒牌的，终究有被揭穿的可能。

    路燚上了三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切的罪恶均源于此。那天晚上他写遗书的时候故意让哥哥看见，只不过当时的那封是纸质的。以哥哥的个性自然会苦口婆心地劝他。当晚他起初故意和哥哥顶了几句嘴，后来渐渐地装出一副被说动的样子表示不会再有自杀的念头了，这才把路淼哄回他自己的房间。可是第二天清晨，他算准了时间踩在凳子上，背靠着窗台，把纸质的遗书藏在窗沿上。很巧的就被哥哥逮个正着了。果然哥哥冲过来拉他，兄弟两互相打斗着，路燚装作力气不及被拉下了凳子，路淼愤怒地踏上凳子取下遗书，一边挥舞着遗书一边怒吼：“你不是说你不会自杀了么？那你还留着这个……”出人意料地，路燚突然猛推了他一下。路燚能感到哥哥的眼里出现了一丝震惊，出于本能地路淼的手抓了一下旁边的窗帘，可是路燚是用尽全力的。路淼还是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掉了下去。“路燚——”路燚故意悲戚地喊了一声，急速地冲下楼，在妈妈赶出来之后回收了那封遗书。到此为止所有的一切都与他预想的一样，可后来却脱离了轨道，他没想到自己的妈妈会突然倒下。现如今回想去年那惊险的一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路燚走到了窗台边，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是哥哥的灵魂吧，久久未曾散去的冤魂啊，我的哥哥，你是否正俯视着我呢？路燚在心里想道。

    对比起，哥哥！我已经答应了雨辰去警局自首，我一定说到做到！

    晚上吃完饭后全班同学又去KTV嗨了，一直闹腾到凌晨一点多才散，雨辰回到家已经1点57分了。晚上不少人都喝了啤酒，不过雨辰以自己胃不好挡了回去。虽然折腾到那么晚，雨辰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从兜里掏出那几张纸，有两张是打印的，一张是手写的，从下午路燚的话来看，陈渝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而且她可以确定还有一个人也知道此“路淼”非彼路淼。因为依照陈渝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写如此隐晦的东西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是陈渝写的，那么路燚已经找到了恐吓他的人就没必要再留着这些定时炸弹了。而且从下午路燚的话里推断，就连他自己也还是一头雾水的。所以这些纸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她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但写出如此威胁意味十足的诗的人一定不是一个善茬，她必须替路燚找出他抑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