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圈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七长老大惊失色，嘴也气歪了，“定是有人要害本尊！”
“这其中定有误会。”大长老是个温和的人，长得也慈眉善目。他替慌了神的七长老分辩，“老七跟百里家无冤无仇，怎会害他？”
“对啊，对啊。老七甚少下山，百里家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要说他害人全家，打死我都不信啊！”二长老说话中气十足的，凑在海德耳边说话把他脑子震得嗡嗡响。
其他几位长老七嘴八舌地向海德解释，而姜霜华自岿然不动，平静的看着众人面红耳赤地替七长老脱罪。她觉得真好笑。二、三、七长老和她不对付人尽皆知；四长老说是中立实际上明着偏袒那三人；剩下的几位长老喜欢当和事佬，但也只是在长老们不利的时候才跳出来。七个老男人内里争斗并不少，不过一旦遇到大事儿还是会极力互相维护。
眼见几人越围越近，海德一甩拂尘将人逼开。他对众人道：“咱家只负责找人。至于有罪无罪，那还得请国师和刑部评判。长老们跟咱家说也不顶用啊。”
“不然搜神吧。”突然有人提议。
无论人失没失忆，只要是他经历过的，那他的一切都可以在识海找到。可搜神极其痛苦，还有损伤身体和修为的风险。
七长老一听连连摆手，满脸惊恐：“我不要！”他近来境界本就不稳，搜神必定会损失他的修为，说不定就掉了境界。如果要掉境界，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见他连自证都不配合，海德有些不耐烦了：“那就麻烦七长老跟咱家走一趟了。”
这时候姜霜华才从主位上走下来。她对海德道：“大人辛苦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乾极宗当然不会让大人不好交代。可此事关乎了乾极宗的名誉，直接让长老去刑部接受审讯本尊认为不太妥当。不若大人行个方便，让刑部派几个人过来问讯可好？”
此话一出，周围霎时安静了。他们都没想到姜霜华会帮着说话。
海德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然十分为难。他正想拒绝，但姜霜华继续道：“本尊以乾极宗在世人眼里的名望起誓，乾极宗绝不包庇任何一个人。”
乾极宗可是世上名望最盛的修仙门派，多少皇亲国戚都趋之若鹜。虽然太后礼佛，但现在的皇帝崇尚道教啊！如果凶手是七长老，太后占了理那倒是好说；可万一只是个误会，那得罪的不仅是乾极宗更是得罪了皇帝。皇帝要是跟乾极宗赔罪，定不会处罚太后或者是大臣，唯一能献祭的就只有他这个阉人罢了。
海德稍一权衡就卖了姜霜华这个面子，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把人看好了。
“那乾极宗明日就恭候国师大驾了。”姜霜华笑着跟海德说。
把宫里人一打发走，原本寂静的场面又喧闹起来。七长老直嚷嚷有人害他，激动起来连劝他的人都骂。姜霜华被吵烦了，大喝了一声：“闭嘴！”
所有人又安静了下来。毕竟这时候，宗主才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人。无论是谁，无论他们对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满不满意，至少宗主的身份是皇族认可了的。只有姜霜华能说得上话了，明显七长老也清楚这一点。
“来人！把七长老送回欲阁，没有本尊口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姜霜华一喊，立刻出现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弟子将七长老架了起来。
眼看着七长老被送走，其余人坐在位置上也愁眉苦脸的。有真担心七长老安危的，有担心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更多的是在担心乾极宗的声誉和皇帝的看法。
“叹什么气？还不赶紧回你们自己的地盘！”
他们都知道，姜霜华之前是懒得跟他们发脾气，如今见烂摊子都要她来收拾了自然十分不悦。于是也不敢说什么，纷纷灰溜溜的走了。
此时，主殿中就只剩了姜霜华和荀烟。
姜霜华呷了一口热茶，淡淡道：“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
“弟子是不是破坏了您的计划？”荀烟低着头，十分不安。
这个问题很出乎姜霜华的意料。她以为荀烟会问她为什么这么做，或者会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没想到她竟然是问的这个。
“是。”姜霜华大方承认了，“风茵的尸体我是故意留在那里的，为的就是暴露百里和乾极宗的关系。没想到你把她带走了。”
风茵误杀念儿，在她打算去抓人的那一刻她就构建好了这个计划了。她先去窃取了七长老的茶具，再赶去了百里府。她编织了一个七长老夜访百里府抓叛逃弟子，百里拒绝交人，所以一怒之下将人灭门的故事。没有人会怀疑她，因为所有弟子都知道宗主正在秘境里闭关。若是风茵的尸身留在那里，不出七日皇族便会找上门。可惜，荀烟把人带走埋了。
“师尊可想好如何补救了？”荀烟焦虑地捏着衣角，一是不知姜霜华会如何善后，二是震惊于姜霜华的“物尽其用”。她原以为百里府被灭只是师尊的一时冲动，没料到这竟然是个冷静的预谋。她可怜那无辜丧命的几百人，所以超度了他们的亡魂；同时她也在担心姜霜华的福报功德。总归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她想。
“本尊自有办法。其余的事你照常安排就好，无需费心。”姜霜华不想让荀烟继续掺和这件事，这太有损阴德了。她没有告诉过荀烟自己无法再飞升的事情，也没有告诉荀烟真相掐灭她想要飞升的希望。要跟天斗，她自己来就好。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也由她一人承担。
荀烟闷闷不乐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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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起来的七长老此刻正在欲阁中来回踱步，弟子送来的茶水他碰都没碰。凭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姜霜华情愿乾极宗陷入舆论漩涡也要搞死他。在他的认知中，这个世界上别的人都可能不在意乾极宗，唯独宗主不会。
唉，早知道不把关系搞得那么僵了。他叹了一口气。刚刚，他想让看守他的弟子去请姜霜华来商议对策，可那弟子直接拒绝了，估计姜霜华早就打过招呼。
他天赋并非上乘，只是当初家里有钱正好碰上乾极宗有了难处，这才有机会进来进修。百年过去，他家道早就中落。没有背景，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财，他只有乾极宗这棵大树了。姜霜华若愿意保他或许能让他免于被搜神，不然他只能这样自证清白。
就在七长老唉声叹气的时候，一片薄薄的纸人从穿过了结界从窗户的缝隙中飘了进来。纸人在缦帘后慢慢拔高，一寸一寸地变幻成了姜霜华的模样。
看见突然出现在欲阁的姜霜华，七长老被吓了一跳。他茫然地站起来：“你不是不来？”
对方没有接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药丸扔在他面前的地上：“吃了，免得搜神的时候痛苦。”
“还有这种好药？”他嬉皮笑脸毫不顾忌形象地去地上捡那颗还没他指甲盖大的丹药，然后直接将药丸吞了下去。
他不仅不感谢，反倒忌恨她当了宗主能有这样的神药。就在他准备赶人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冷汗唰的一下从额角滴落下来，他指着面前的人恨恨道：“你不是姜霜华！”
“我就是啊。”来者甚至坐到了他茶桌的对面，凑近让他看。
“你！”多的话七长老再也说不上来了，他疼得眼前一片漆黑。这颗丹药压制了他的修为，他无法将药丸逼出来，更无法向外呼救，甚至连求饶都做不到。
失明之后他开始呕吐。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是不食五谷的，胃里只有酸水。酸水吐完之后他竟然吐出了黄黄绿绿的胆汁。“姜霜华”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拿出纸笔，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处欣赏七长老狼狈的模样。服下毒药的七长老痛苦不堪，他浑身都疼。木制的地板被抓出了一道道沟壑，长长的木刺嵌入七长老的指甲缝里让他的指尖血肉模糊。他在沾了自己胆汁、鲜血、尿液和粪便的地上打滚，不停抽搐。
酷刑持续了一个半时辰终于结束了。七长老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姜霜华”没有走，她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七长老的三魂七魄从尸身中飘出来。她伸出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捏，飘渺如雾的魂魄瞬间散掉。
与此同时，在怒阁守着全宗人员魂灯的弟子发出了惊呼：“不好！七长老的魂灯灭了！”
监视着七长老的弟子收到了怒阁消息登时就解了结界往里闯。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七长老可怖的尸体，还有一张放在茶桌上的遗书。兹事体大，那弟子立刻烧了一道传音符给姜霜华。就在他慌张的同时，他没看到一个纸人悄没声地从窗户的缝隙溜走了。
彼时在主峰坐忘台上休憩的姜霜华只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翌日，上山的刑部侍郎多带了一位验尸官。除了遗书，他们还在七长老的密室中发现了剩下的药丸。那个密室，连七长老的亲传弟子何壁都不知道。
诸人虽觉得七长老为了膈应姜霜华去抓她的亲传徒弟有些离谱，但细想之下觉得他也不是做不出来。他是除了二长老以外最莽夫的，不计后果杀人也说得通。
“虽无口供，但证据确凿，人看起来又是自杀的……海德公公，您怎么想？”刑部侍郎跟海德私交极好。继续查当然可以，但直接结案能免了两方的麻烦。
“两年多了。”海德道，“咱家奔波了两年多了。李大人，咱家今年五十有九了。”
李大人看见海德比了两个数字，如何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他安慰道：“公公放心。”
如此，两人心照不宣。于是，刑部宣布结案。
事情结束了，剩下的长老面无表情成群结队地离开了主殿。
看着无精打采的二长老，三长老摸了摸胡子嗤笑一声：“你真以为老七那种胆小如鼠的人会自尽？”
二长老最讨厌他这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他一瞪眼睛呛声道：“说得好像你知道谁杀了他一样。”
“我当然知道。”二长老十分自得，他哈哈一笑，“而且我还知道，下一个死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