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裴晏秋的行为着实是算得上是恩将仇报了。

    刚放了十几分的开头,霍泓看得是龇牙咧嘴,痛苦不堪,每出场一个人物,他脸上的怎么选的演员的质疑藏都藏不住。

    裴晏秋本来打算吃完饭就出去,她刚有动作,霍泓就看了过来,他问:“是不是太无聊了。”

    “……”,压根就没怎么看电影的裴晏秋,“还好。”

    霍泓抿唇,神情介于自己能受苦但心虚的状态,以前他拉裴晏秋去电影院看电影看到烂片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表情。

    其实没必要,裴晏秋就不喜欢看电影,她就是奔着和霍泓能一块出来答应的。

    裴晏秋真是想给这个穿越者鼓个掌,不知道他在哪里进修的表演课。

    裴晏秋说看你的电影,她起身,仰躺在吊床上,把几份公司文件拿出来看。

    “霍泓”会自己收拾桌子的。

    他装也会装的乖。

    装的像霍泓。

    裴晏秋低眼看着公司的文件,她的公司蒸蒸日上,新兴的商业版图扩张至全国,在裴家公司低眉顺眼在一帮中年人面前装孙子的裴晏然着实羡慕她,羡慕她是领导,羡慕她有一帮自己的心腹,羡慕她的公司前途无量。

    裴晏秋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是有点怀念自己在实验室的日子了,她大学学的物理,有趣但是枯燥,繁琐但是平淡,她的导师,她的师兄师姐。

    直到裴家人把联姻的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她需要钱,需要权力,需要不受裴家控制的自由。

    如果不能摆脱被当成商品交易的命运,裴晏秋的所谓天才所谓学业所谓成绩都只不过是装饰品,目的不过是拿来炫耀。

    前些年裴家人还打电话给她,让她去相亲,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

    谁爱去谁去,要是陈家大少爷非要和裴家二房联姻,你们就把裴晏然送到陈家大少爷的床上,只要你们拉的下这张脸。

    裴晏秋冷冷地说。

    裴晏然在她身边喝水,闻言差点被呛死,说你不愿意嫁就不嫁,没必要这么说我吧。我哪里招你惹你了。

    裴晏秋想,还是有钱好,不用嫁人不说,还能养只狗在自己别墅里,免得穿越者披着霍泓的身份在外面胡作非为。

    裴晏秋是真怀疑就以穿越者无法无天的性子,自己真能在违法新闻栏目看到霍泓的脸,要真这么发生了,她难以想象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霍泓把电影的声音调小了一些。

    裴晏秋关他的房间里的小阳台的玻璃窗贴了特殊的材质,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外面,窗户打不开,只有墙头最高处有一处通风口,还是电子遥控的。

    整个房间的布置是她公司员工凌落芷的手笔。

    她是裴晏秋的大学同学,也是少有的知道内情的人,算是个半吊子的科学家,电脑技术尤其厉害,道德感低,生活自理能力差,有脾气。

    基本上靠裴晏秋养着,就窝在裴晏秋提供的实验室里,以来捣鼓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

    裴晏秋把要关霍泓的事跟她讲以后,她不光以一种令人担忧的狂热包揽了对房间的装饰改造,还友情附赠了针剂和一些不可言说的玩具。

    令人担忧。

    裴晏秋:我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凌落芷就好姐妹般的揽过她的肩膀,一副我都懂,我都知道,别不好意思的语气说,代餐么,别不好意思,再说了,你拿正主的脸和身子代,四舍五入一下,不算出轨。

    裴晏秋:这哪跟哪啊。

    她黑着脸推开了凌落芷。

    自从她拆穿了穿越者后,那人也懒得在她面前装傻和演,自然和霍泓的区别愈发明显。

    裴晏秋也是没往这个方向想,但凡她能突破唯物主义者的固有思想,她就敢在穿越者第一次出现把他打晕关起来。

    裴晏秋只是以为霍泓暴露了本性,走上了歧路。

    实际上,是她失去了霍泓。

    十年前。

    已不可考究。

    裴晏秋只能用她天才的大脑记起年轻时的霍泓的身影和笑容,他冲她微笑,他的快乐,他的痛苦,他的一切情绪,和他揽过她肩的手,轻触她脸的柔软的掌。

    霍泓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年轻的,充满朝气和希望的少年,他本该奔向那光明的未来。

    裴晏秋想,我只是有点想他了,本来没这么想的,但穿越者装的确实太像了,除了那张二十七岁的成熟的脸外,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像十年前那个青涩的霍泓。

    笑也真诚,目光也温柔,就这样看着她。

    就好像十年的光阴都被他那闪闪的目光所抹平了。

    目光的尽头,是他们那已经失去的青春。

    有人触摸她的脸。

    宽大的手指,指腹的茧子已经消失,修剪得光滑的指尖,温热的触感。

    裴晏秋猛地睁开眼睛,眼睛一片清明,对上霍泓的目光。

    霍泓抿唇,他没想到她睁眼如此迅速,清醒得如此快,或者说她防范心甚重,压根没有睡觉,有点尴尬地解释道:“我以为你要午睡,想给你盖被子。”

    尽管自己没睡着,但裴晏秋能感受到自己的走神,这个几乎是彰显她放松警惕的事让她的脸阴了下来。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接过霍泓手上的空调被,说:“谢谢。”

    霍泓熟悉裴晏秋的臭脸,虽然他上高中后已经很少见她冷脸了,对于他而言,裴晏秋的臭脸无害,只是她不擅长表达而导致。

    所以霍泓完全不怕她,他随便坐下,盘腿,见她翻开文件,不打算继续睡了,转而笑眯眯地开口了:“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裴晏秋问。

    “我都说了我失忆了,九月,我的记忆还停在十年前,”终于能有机会和她好好聊现在发生的一切,霍泓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你不信吗?为什么。”

    裴晏秋坐起身,她伸出了手,捏了捏霍泓的脸,后者扯出一个疑惑的温柔的笑,到让她有些恍惚。她太久没有和霍泓如此心平气和地呆在一块了。

    “你前科太多了,我害怕。”裴晏秋木着脸,冷静地说。

    霍泓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都白了,他问我干了啥,给你下跪发毒誓,然后屡教不改?

    他自动把自己划为赌狗或者出轨男的角色了。

    “那倒没有,咱俩没熟到这个地步。”裴晏秋被他这个假设给微妙地逗乐了。

    霍泓用谴责和委屈的目光看着她,温和的黑眼睛,让他就是有点凶也不吓人,他颇为伤感的表示,咱们认识了快十四年,对于二十六的你可能不算什么,对于只有十七年记忆的我来说,四舍五入下就是一辈子了,这都不能说是熟人,我真的很难过。

    装起来了,还假模假样地抹眼泪,拖长调说话。

    裴晏秋似笑非笑地勾了唇,她说,那你反思反思。

    一点记忆都没有的霍泓被她噎死了,这话也继续不下去了。

    霍泓沉默了几秒,若无其事地继续刚刚的话题,霍泓说:“那你怎么能相信我,你得给我个标准是吧,不然你想,万一我真失忆了,不就尴尬了?”

    这话其实说的很怪,裴晏秋要是胡搅蛮缠一点,她就该说你聊爆了,但她到底没说,反而是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说服,哪怕就一点点。

    裴晏秋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霍泓摇头晃脑,连忙点头:“对吧对吧,你现在就应该把我送到医院里,给我做检查,让医生给我开证明……”

    “不用,”裴晏秋打断他,“一个月后,我观察你一个月,如果我没有发现你的异样,我就放你走。”

    霍泓说,你这就跟自己出题自己设置标准自己写的老师有什么区别。一点都不公开公正透明,你这是□□。

    裴晏秋的目光移到他的脚踝,他脚上正绑着脚镣,她耸了耸肩说,那怎么办,谁叫我是违法分子呢。

    霍泓:……

    这死小孩这十年是怎么长的,怎么长成法外狂徒的样子。

    他挑了眉,是那种我脾气好不跟你一般见识的表情,清浅的笑起来,一只手把裴晏秋随手扔在吊床上的大衣拉过来,很自然地在她的衣服口袋里掏了掏,举起手里的烟盒,说:“我之前就想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裴晏秋的眉毛抽动了一下,神情介于不耐烦和冷漠之间,霍泓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假想:“不会是我带坏的你吧?那我罪过可大了!”

    裴晏秋想,你就装,就你会装,大学期间我去酒吧找你,你还吊儿郎当、居高临下俯着身子把烟圈往我脸上吐,要不是那会儿我不知道你是穿越者,我能把你头打飞。

    霍泓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又一板一眼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别抽了。

    裴晏秋撇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问,你凭什么管我

    霍泓理直气壮,因为我是你哥

    真不要脸,裴晏秋心想,我亲哥都不管我,你个披着霍泓皮的穿越者还有脸说是我哥。

    裴晏秋懒得辩驳,一点都不走心,她说不抽了,戒了戒了。

    一听就是糊弄人的话。

    霍泓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裴晏秋的脸——裴晏秋竟然就让他摸了,实在是不可思议,他的声音低下了,很是温柔:“这十年发生了什么?”

    霍泓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他肚子上的纹身,耳朵上七八个耳洞,染的红色头发,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的作息,一切都让他怀疑自己的青春叛逆期是否来的不合时宜又气势汹汹。

    还有裴晏秋,她冷漠的脸,简约的穿衣风格,若有若无的烟味,似有似无的目光游离在他的脸上,神情复杂,表情也复杂。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连带着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成了金黄色暖黄色,裴晏秋像是被蛊惑一般盯着他的眼。

    接着,裴晏秋猛地拍掉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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