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

    两人离开莺歌苑后,洛乘雾问道:“你把身份就这么告诉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嗯,自然是要诈诈她,”沈竹烜收起扇子,“你不觉得好奇么,阮瞿会送给白筝什么东西赔罪。”

    白筝既在莺歌苑中卖艺为生,平时花销最大也最需要的便是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阮瞿送的多半就是这些东西。

    方才褚莺的说辞中,自己看到阮瞿后便吓得不敢探头,也只字未提赔罪的究竟是何物,让听的人下意识以为她并没有看到……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以褚莺的性格,真有可能会被吓得不敢再看吗?又或者说她看到了,但选择了隐瞒?

    可她为什么要隐瞒?

    将这些假设先认定为是真实的,洛乘雾有了个猜测:“你的意思是,褚莺看到了白筝收到的赔罪物件,心生不满,然后偷了过来自己私藏?”

    沈竹烜点点头道:“你也看得出来,褚莺在莺歌苑的地位极高,而白筝只是个不受待见的乐/妓,想拿她东西轻而易举。”

    沈竹烜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也就暗示了江左巡兵马上就会知晓此事,而后前来调查。无论真假,褚莺都会做贼心虚,率先采取某些行动来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

    “褚莺不缺那点钱,偷拿的那些东西绝不会简单变卖掉,所以……”沈竹烜欲言又止。

    “她放在了自己的住所里,”洛乘雾接上了他的话,“今夜去她住所里一看便知。”

    “我发现……”沈竹烜说,“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洛乘雾:“……”就这?

    “答案都已经呼之欲出了,随便拉个人都能接上你的话。”她颇为无语地说道。

    “章韵玦就不行啊,”沈竹烜举了个例子反驳对方,“她脑袋缺根筋。”

    “你刚还偷拿了人家那么多银两,给自己积点口德成不成?”洛乘雾说。

    沈竹烜沉思片刻,迟疑道:“……她脑袋多根筋?”

    “……”

    很快便临到深夜。莺歌苑不像其他风月场所那般夜夜笙歌,子时便关门了。而今日的莺歌苑却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避开守卫的巡逻,贴着墙根缓步行进,很快便摸到了莺歌苑的最北端。

    “咱们上一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还是在陈家村那会,”沈竹烜感叹道,“想来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洛乘雾哂了一声:“看这样子,你还挺怀念?”

    “怀念倒也说不上,只是希望……以后能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

    沈竹烜说这种云里雾里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洛乘雾不觉得稀奇,并没有回他的话。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还弄来一张莺歌苑的地图。两人在来之前几经讨论,最终画下了褚莺最有可能居住的几个地方,只等一一探寻便成。

    “只可惜我不会翻墙也不会打架,不然就和你一块了,”沈竹烜说,“等你的好消息。”

    洛乘雾点头,三两下就翻进了莺歌苑。

    北端的院子数量不在少数,洛乘雾一面躲着巡卫,一面观察着各个院子的情况,发现其中一个的门口竟然无人守卫。她觉得奇怪,便先翻进了这个院里。果不其然,透过窗子看到了褚莺鬼鬼祟祟的身影。

    洛乘雾推门而进,把褚莺吓了一激灵,但对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你是早上那个……”褚莺眯着眼睛打量片刻后,镇定道,“私闯民宅,我可要喊人来抓你了啊。”

    洛乘雾不解:“周围的下人不是都被你遣散了么,你能喊谁?”

    褚莺:“……”

    坏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洛乘雾一眼便看到了她后面藏着东西,问道:“那盒子里装的什么?”

    “我自己的首饰,”褚莺将盒子往自己身后挪了挪,理直气壮地回应说,“怎么了,你还要管这个不成。”

    “既是你自己的,那你藏什么,”洛乘雾咄咄逼人道,“盒子里根本不是你的东西吧。”

    对方震惊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了?”

    褚莺想起下午送两人离开时的对话,瞬间就明白了:“好啊,原来你们在耍我,你们根本没告诉江左巡兵的人是不是?”

    她还寻思着怎么会有人傻到自曝身份……原来就等着她不打自招呢。

    褚莺觉得又气又好笑,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与你起不必要的争执,咱们坐下好好聊?”洛乘雾问。

    ……

    “哐当”一声,做工精致的首饰盒子毫不留情地扔在桌上,开关也被一并砸开,里面的珠串发钗等杂乱地交叠在一起,洒落了出来。

    “我也不是真想要这些东西,说句实话,比这些更贵更好的我有一大箱,用到下辈子也用不完,”褚莺抱着臂叹了口气,神情似乎有些后悔,“我就是看白筝不痛快,明白了吧?”

    “你为何看她不痛快?”沈竹烜靠在椅背上问,“你们结过梁子?”

    褚莺突然不说话了。

    沈竹烜又问:“因为阮瞿?”

    “……别这么直接拆穿我好么。”褚莺幽幽道。

    褚莺心悦阮瞿,这在莺歌苑并不是什么密事。

    可她的心悦之人却另有所属。不是别人,正是她看不顺眼的白筝。

    在偶然撞见那次对话后,褚莺就一直对白筝收下的那个赔罪礼物心心念念,趁着白筝不在时跑进她屋子里查看。等褚莺反应过来后,赔罪礼竟已经被自己偷了出来。

    既然都拿走了,哪还有再还回去的道理?她就随便扔到自己屋内的犄角旮旯里了。看见白筝因找不到盒子而心急火燎,她就觉得身心舒畅。

    “这些东西,你们想要便拿去。我只求你们别将此事告诉其他人,”褚莺突然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白筝死得不明不白,若是此事暴露,我定然脱不了干系,到时免不了一身麻烦。”

    洛乘雾将她扶起,“你大可放心,我们调查白筝一事也是在暗中进行的,其他人并不知晓。”

    褚莺松了口气。

    真相既然已经大白,他们便不虚此行地离开了。沈竹烜从木椅上站起身的时候,拍了拍衣袖上沾的灰尘,“褚姑娘平时不太爱收拾屋子啊。”

    褚莺颇为无语地回答他:“公子,我是来莺歌苑卖艺的,不是来做打扫的好么。”

    沈竹烜不语,端的仍是幅笑盈盈的模样。

    她将这两个不速之客送出莺歌苑的后门时,突然道:“不过我好奇多嘴一句,你和章家大小姐是真亲戚啊?”

    沈竹烜说:“你猜?”

    褚莺:“……”

    她猜个鬼。

    两人在漆黑的夜色下返回府中,洛乘雾一路上研究了木盒许久,终于发现了端倪:“这木盒有暗格,在边角上。”

    她用力按下盒子的上角,果不其然弹出一块突起的板,与木盒形成一道很小的缝隙。洛乘雾将缝隙里塞着的纸取了出来,打开来看,发现是阮瞿写的信,字字句句满是柔情与歉意,从二人曾经在雍州的穷困潦倒说起,中间历经种种苦难,如今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这还是对……”沈竹烜评价道,“苦命鸳鸯啊。”

    洛乘雾托着腮若有所思,“很奇怪,这封信只有寄信人,也就是阮瞿的名字,并没有写收信人。”

    而且她总觉得褚莺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而且她也怀有和沈竹烜一样的困惑,刚才的院子里积满灰尘,显然好几天都无人居住,褚莺为何会在那里?莫非她有两处地方居住,又或者她根本就不住在这,所以门口才无人守卫?

    洛乘雾思绪纷飞之际,就听见对方突然开口道:“阮瞿对白筝用情至此,白筝必然不是逞水堂杀害的。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咱们的老仇人何家。”

    沈竹烜接着道:“何家在利用白筝,目的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他们见我们行事诡异,必然会采取行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翌日清晨,两人便动身去了逞水堂。

    还未在门口站定身影,侍卫便拔出刀拦住了入口,高声质问道:“你们是何人?”

    沈竹烜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他们在暗格中的发现,递给了侍卫,“你将此信交给你们堂主,说我们想跟他谈谈。”

    不出他们所料,侍卫将信送了进去后,便带回了允许二人进入的口令。

    他们走进逞水堂,穿过飘摇不定的灵幡阵,看到了被白菊簇拥着的灵堂。灵堂前消瘦的身影伫立着,他闻声转身,露出半边面庞。

    “阮堂主,节哀顺变。”沈竹烜状似悲痛地朝他行礼。

    洛乘雾看了看灵堂上的牌位,又看了看沈竹烜,心想阮颐若是在天有灵,估计会气个半死。

    “我知道你,”阮瞿说,“礼部尚书的第三子,沈府二公子沈竹烜。”

    沈竹烜跟他客套道:“承蒙阮大人如此关心了。”

    “今日二位来找我,应当不是来吊唁这么简单吧。”

    “阮大人果然聪明人。”

    阮瞿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缓声道,“来人,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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