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

    伏瑶从来都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在那日她梦入太虚幻境醒来之时,师父郑重其事地告知自己窥得的一丝天机。

    师父说,她是身负天命之人,终有一天要回到自己的来处;师父说,既然终要离去,就莫要与此间之人产生太多牵绊;师父说,凡世万千性命太重,恐她一人难以承受,所以师父先替她分担一些,若是最后实在无法,希望她能护着掩月宗。

    是什么时候感觉到景策的心思的呢,伏瑶问自己,或许是那一日他受伤回来,浑身是血躺在床榻上,神志不清之时一把握住她的手,喃喃唤她的名字。

    那一刻伏瑶沉默了许久,然后将手一点点抽出来,给他包扎好伤口,抬脚离开了房间。

    门中弟子很多都不知道,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但她却因为一些原因,在星辰洞府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百年前神州大地上,邪魔作祟,它是世间诸多恶念的集合体,无法彻底消灭,只能被阵法镇压。

    本来她是献祭维持阵力运转的天选之人,却因师父不忍,带着四位师兄唤醒昆仑镜的神力,毅然代替了她。

    师父与四位师兄虽然法力强大,但和邪魔一番缠斗,终是耗尽了力量,最后实在无法,以身祭剑,将邪魔放逐在时空间隙。

    伏瑶看着青玄刚刚派人送来的信,沉默了良久,然后唤来了景策。

    “北地有妖魔作祟,求助信送到了掩月宗,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启程吧……”

    “是,师父。”景策向来对她的话从不质疑,垂首应下了师父的吩咐。

    临踏出门,景策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一向淡然无波的师父眉头紧锁,不知为何事烦忧,让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伸手抚平她的眉心,但却最终只能在那人即将抬眼看来之时迅速溜走了。

    伏瑶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口气,盯着信看了半晌,为何会是此地,她记得这里是四师兄玉泽的故土。

    此次,景策和忘尘忘忧二人同行,这次路有些远,三人御剑三日才到了北地的抚宁镇。

    也顾不得连日赶路的疲惫,三人迅速入城,想要探听一些消息。

    镇中家家都关门闭户,街道上也是一片萧索,几人费了一些唇舌,最终还是一家商户软了心肠,让三人进了门。

    这家是经营布匹的商户,主人家姓郑,家里只有妻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在外跑生意,不在家中,夫人最近今日受了惊吓,卧病在床。

    郑暌招呼几人坐下,走出来一个秀气的小姑娘给几人倒了几碗茶,忘尘这才开口询问情况。

    一问之下,忘忧才明白,为何此次会派几人来此地了,听这所描述情况,与十二年前的千禧镇有些类似,忘忧回头看了景策一眼,看他没什么大反应,才轻舒一口气。

    他记得十二年前,千禧镇的人皆被妖魔所害,唯有小师叔一人活了下来,被伏瑶师叔祖救了回去。

    但当年那惨事发生之时,他还那么小,忘尘几人曾担心过,怕他留下一些“童年阴影”。

    所幸在伏瑶师叔祖悉心教导之下,孩子也没长歪,待人接物温文有礼,如今已是掩月宗年轻一代的翘楚。

    “大叔,那照你这样说,那些怪物总是夜间来袭?”景策喝了一口粗茶,温声问道。

    “对的,对的,镇里第一例惨事,就是街尾打更的王五被发现横死街头,心都被掏了,就是可怜他那媳妇儿和未断奶的孩子,哎……”郑暌说着还抖了一下身子,显然有些后怕,那惨事发生之后,他还跑去现场看了看,着实骇人。

    事后县太爷也派了差役调查,结果接二两三的有人死去,县太爷终于意识到此事非他等力之所及,当机立断给掩月宗去了信。

    因为他记得县志记载,抚宁曾出过“仙人”的,那“仙人”就拜在掩月宗门下,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大叔,我们几人初来乍到,对此地也不熟,可否烦请带个路,让我几人去县衙,见见县太爷。”忘尘施了一个道家之礼,礼貌问道。

    “几位道长客气了,你们来此为我等除妖,应该的,应该的……”郑暌说着推开了门,就要出门,却被小姑娘唤住。

    “爹爹,我今日刚好要去给县令夫人送几天前做好的衣服,不如我带几位道长去吧,你在家照顾娘亲。”郑姝说完,偷偷看了一眼长身玉立的景策,俏脸微红。

    郑暌看了一眼女儿,然后点了点头,郑姝收拾了一个包裹,带着几人往县衙走去。

    一路上小姑娘有意无意的和景策搭话,景策都是好脾气的耐心回答,小姑娘眼睛越来越亮。

    落后二人半步的忘尘和忘忧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笑意。

    他们虽是修道之人,但对婚娶之事,并无什么限制。门中弟子只要双方愿意,在宗门掌事处过了明路,就可结为道侣。

    这些年随着景策慢慢长大,容貌俊秀,修为强大,门中有不少女弟子对他芳心暗许,但他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总是微笑着拒绝别人的心意,似是并无沾染凡尘之意,让不少女弟子都很是失落。

    到县衙的时候,郑姝上前敲了敲门,有一个小胡子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几人一眼,问清楚来意之后,然后迅速关上门,去禀告正躺在竹榻上的县太爷。

    县太爷一听下人来报,一个骨碌翻身起床,穿好外衫,急匆匆去迎接几人。

    几人等了片刻,大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眼中闪烁着探究之光。

    看到几人皆是一身道服,身负长剑,气势凛然,县令搓了搓手,一脸讨好的笑,点头哈腰地道,“几位仙长远道而来,辛苦了,赶紧请进,请进。”

    郑姝施了一礼,也随着几人进了门,在管家的带领下,去了后院拜见夫人。

    县令姓钱,是早几年的进士,本来也无大志,就想着安安稳稳的治理好自己所辖之地,谁知道最近接二连三出了惨事,他的上司宁州知府大怒,命他必须尽快解决此事,否则乌纱帽不保。

    钱县令最近可谓是愁眉不展,好不容易等来了掩月宗弟子,只觉得救星天降,差点想抱着他们痛哭一场。

    钱县令和几人详细说了最近的情况,因为惨案发生之后,一直是县衙在处理,所以他知道的比郑暌更详细,景策几人皱眉听完,总算略微有了一些头绪。

    那些妖怪只在夜晚出现,但具体出现在何处,并不规律,见过那些妖怪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至今不知到底是何物。

    几人交谈之际,郑姝前来辞行,景策扫了一眼那娇弱的姑娘,起身对几人道,“这天快黑了,郑姑娘一人回去不安全,我送她一程吧。”

    郑姝眼中闪过一缕喜色,盈盈施了一礼,“如此,便多谢道长了。”

    景策轻抚手中剑,抬脚出了门,郑姝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了几条街,景策缓缓开口,“郑姑娘,我观你们铺子不只卖布匹,还卖成衣,不知可有适合女子所穿的?”

    郑姝顿了一下,咬了咬唇,捏着衣角,艰难开口,“不知道长想要送何人呢?是道长的心上人吗?”

    景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姑娘误会了,是小道的师父。”

    郑姝眼睛一下又亮了,“原来是仙长,可是年长之人?”毕竟景策都这么大了,而且听那两位道长所言,景策辈分还不低,那他的师父肯定年岁不小了。

    景策脑海里闪过女子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的容颜,摇头失笑,“姑娘又误会了,小道的师父还年轻,容颜看上去比之姑娘大不了多少,身量和姑娘差不多。”

    郑姝心想也是,他们修道之人,驻颜有术,容貌与年龄不符都是常事。

    “那不知道长的师父喜好什么颜色?”

    景策想了一下,悠悠回道,“她平日里最爱穿碧色的衣衫,袖子上偶尔会有竹叶的花纹,或者是夕雾花的纹饰……”

    从前他还没有她高的时候,她伸手牵他,他清晰记得那袖子上的花纹。

    后来,他长高了,他看到的更多是她的背影。

    郑姝心下觉得有些奇怪,景道长对他的师父未免太过了解了吧,但面上不曾显露半分,柔声道,“道长的师父看来是雅致之人,铺子里刚好有几件做好的成衣,道长若是不着急,我可以带你慢慢看看。”

    景策施了一个道礼,诚挚地道,“如此,有劳姑娘了。”

    这样一来二去的耽误,等到景策回返县衙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钱县令热情款待了几人,席间景策盯着板栗烧鸡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询问这道菜是如何做的。

    见他对此有兴趣,钱县令让人叫来了厨子,详详细细回答景策的问题。

    忘尘和忘忧皆有些迷惑,怎么小师叔突然对此感兴趣了?

    这个问题在众人睡去,三人守在院子里聊天时再次被提起。

    景策不知想到了什么,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眼眸温柔如水,“师父平日里清心寡欲的,唯独喜欢美食,我想着学会了,回去做给她尝一尝。”

    听完此话,忘忧大大咧咧没什么反应,只夸景策对伏瑶师叔祖真孝敬。

    看着少年一脸温柔缱绻,忘尘心头却跳了跳,小师叔他……

    而后看着少年已经平静无波的模样,他狠狠将脑子里的想法甩了出去,不会的,定是他想多了。

    今夜没有月亮,镇里的人家早早关上了门,四周也没有灯,到处漆黑一片。

    就在几人屏息凝神之时,忽听到一声凄厉的长吟传来,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三人神色一敛,捏紧了手中剑,沉声道,“来了!”

    三人飞身寻声而去,竟是到了郑家铺子,微微看到几个似人的身影,仰天长吟着。

    忘尘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几人这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样。

    外表似猿猴,却生有四耳,张着大嘴,目光炯炯。

    “竟然是长右!”忘忧惊呼出声,不多不少,刚好三只,一个比一个健壮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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