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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篇-离去

    朝夕双脚落地,连忙环抱住沉睡的黄芪,免得他的脸朝地摔去。她悲痛欲绝,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哥哥,原谅我。”

    朝夕听到村长说抓她回去关押时,其实内心是欣喜的。至少自己还能再看到师傅和哥哥,他们还是仰望着同一片天空,自己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就足够了。虽然她现在连人都不是。

    “若是可以,可否让我选择死在春日呢?”朝夕暗想。

    可当她看到师傅师母跪地的那一刻,顿时瞳孔收缩,妖瞳似被火焰灼烧般滚烫起来,心如刀绞的疼痛侵占了全身,随后心里怒潮陡涨,心头似烈火燃烧,眼含怒意如利剑般扫射出去。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曾经是温和友善,朴实无华的,但今日那一张张面孔,却是惊恐,厌恶,如临大敌。

    朝夕的心像一片落叶,被风吹进了深渊,飘零无法落地。

    她垂下眼眸想,“算了吧…到此为止吧。”

    “烧死应该不会再有刺骨的寒冷了吧。但是…答应母亲的事还没做完,这怎么办?”她轻轻地叹息。

    “大伙听我说,听我一言。小夕的父亲若是妖怪,那就更不能杀死小夕了,若是她父亲回来发现我们杀了他女儿,肯定就会发怒屠了我们村子,对吧?”黄医师焦急的想方设法劝说。

    “而且小夕只是一只麋鹿,麋鹿是吃素的,对吧?她不吃肉食,大伙放她一马吧!求求你们。”黄医师跪倒匍匐在地,泪流满面。

    在黄医师这般苦苦哀求下,村民们开始动摇了。

    黄医师是村里唯一的医师,医术高明,品行端正,为了村子奉献不少。而且他说得也有道理,万一朝夕的父亲回来了发现…那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黄夫人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要不…就放小夕离开吧,她不进村子了,她那么年幼,孤苦伶仃的,还没有好好过过温情的日子,你们如何忍心这样对她,就放她离开吧…”说着,压抑声音哭了起来。

    “不如这样,你们不是担心小夕下药吗?只要是小夕诊治开过药方的都可以来医馆找我,我不收诊金,全部重诊一遍,这样大伙总可以安心了吧?只要放过她,我让她马上离开,可行啊?”黄医师万般无奈的哀颤出声。

    村民们看着年岁过半的黄医师实在是不忍了,几位壮士也不再开口,大家若有所思的看着村长。

    村长明白大伙只是担忧和恐惧,对未了解的事物总是会产生排斥和不安。此刻村民们看向他就是让他给台阶下,那就好办了。

    “那好,既然黄医师有这般承诺,村民们也总算安心了。你妥善安排,我带他们先回村子,安抚一下其他村民。”村长如释重负地开口说道。

    “感谢村长宽宏大量。”夫妻俩拜谢村长,相互搀扶着对方起来,但跪得太久膝盖隐隐作痛,他们站了一会儿,便跺跺脚转身走向朝夕方向。

    当朝夕把黄芪安置靠坐在树底下时,黄医师和黄夫人缓缓走了过来,村民们已四散而去,从他们的谈话中朝夕知道自己要离开这里了。

    寒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野和村庄。

    “小夕,你没事吧?可还认得我们?”黄医师看着朝夕,忧心忡忡地开口。

    “黄芪…他没事吧?你怎么样?可有受伤?”黄夫人瞧见儿子靠坐着树,随后目光转向朝夕,担忧问道。

    朝夕看着他们,眼泪早已决堤,奔腾而下,像细密绵绵的春雨。

    她双膝一弯,跪在泥里,痛哭流涕,“师傅,师母,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如此。让你们担心受累了。”她抽泣了几声,缓了口气继续道:“哥哥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他没事。”朝夕控制不住自己恸哭不止。

    “傻孩子,你快起来,我们不曾责怪你,这些都是你无法选择的事,唉……我终究还是失诺于你母亲,不能护着你长大了,我愧对你的母亲。”说着,黄医师悲伤地落下了泪。

    黄医师想去搀扶朝夕起来,朝夕压下身子,摇了摇头道:“师傅师母,我会离开村子,绝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以后我也不能再回医馆帮忙了。您注意身体,切勿过度操劳。”说着她已泪流满面,把压抑不住的啜泣声,随身体弯曲头朝下,全部渗进这片大地里,朝夕磕了三个响头。

    黄夫人检查了黄芪的伤势,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

    她转身过来蹲在朝夕身前搀扶她起来,拿出帕子轻轻柔柔的抹去她脸上的灰尘和泪痕。抬手摸了摸她的鹿角,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最后捧起她那软乎的脸蛋,认真观摩她的金黄色瞳孔。

    朝夕被她的一系列动作惹红了脸,瞳孔慢慢放大。

    空中飞舞着水晶似的粉末,又如一树梨花落英缤纷。细小的雪粒子,落在地上好像是散撒的盐花,在月色照耀下鹿耳银银发亮。

    “真是一头好看的麋鹿啊!第一次见金黄色眼瞳的,真漂亮。”黄夫人惊叹不已。

    黄夫人一把抱住了朝夕,拍着她的背,轻柔说道“小夕要好好活下去,以后长大了记得回来探望你师傅,他可舍不得你了。”温暖惬意的怀抱,温柔轻绵的语调,在朝夕内心里萦绕缠绵。

    “听说麋鹿是一种精怪,不是妖邪那种玩意,是神明座下的瑞兽,小夕不要怕,这片土地不接纳你,没关系,四海八荒多的是大地,必然会有一片属于你。”黄夫人的眼泪染湿了朝夕的肩膀。

    黄夫人是个矛盾的女人。

    她知晓朝夕丧母后,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可怜,往后岁月如何暖的起来。

    她在朝夕拜师学医时,接过朝夕奉上的那杯茶,只觉茶色清亮,香气馥郁。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十分的欢喜。有个落脚地,对这个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而且还是在自家的医馆,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看着她日复一日的从偏远的东南边地过来,风雨不改,勤勤恳恳。她让夫君去询问朝夕,可愿住到他们的宅子里,这样路程近少奔波。

    小姑娘拒绝了,说是要照顾母亲栽种在院子里的桂花树。

    黄夫人浅浅叹息,越发回想起那天的茶香。

    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让黄芪带着吃食去医馆,让他去给他爹送饭,但是每次都是两人份的饭食。她经常做些款式尺寸偏小的衣物,还责怪黄芪长的太快,只能遗憾的再绣些花儿上去,赠予朝夕。

    每当她看着朝夕收下衣物时亮晶晶的双眼,便会疼爱不已,想抱一抱她。

    对这小姑娘黄夫人总是默默地付出,偏偏又嘴硬。

    朝夕的医术越发精湛,村子里的人誉不绝口,对比自家儿子那小混账,她越发地不安起来。她心里交错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既觉得朝夕聪慧勤勉是个好孩子,又担心朝夕会不会不甘心只待在这偏安一隅的小村落。

    如果朝夕离开了,这医馆便后继无人了。黄芪这臭小子不是学医的料子。

    总是有太多操不完心,她想,静观其变吧。

    可时至今日她想再看看已是不能了,她安抚朝夕道:“我今早缝制了几件冬衣,待会我回村后会带去东南边地,你今夜也还未用饭……你先去山林半山腰的棚子,晚点再绕过那竹林,去东南边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想着回去后多收拾点衣物干粮让朝夕带着,这寒冬才刚刚开始。

    朝夕离开了温暖的怀抱,风吹过带着窒息的伤痛萦绕着她,她在半山腰的棚子里望着师傅背着哥哥步伐沉痛缓慢走着,师母跟在身旁,时不时揉擦眼角。一片一片的风雪慢慢遮掩了他们的身影。

    朝夕自从变成金色瞳孔后,千米之内的动静她都可以巡视,枯枝般的鹿耳尖端也可以在这范围内感知所有生物。

    从此这片大地四季更替,万家灯火,欢颜笑语,于我皆是虚妄一场。我只是个短暂的过客,最后留下的仅是恐惧,那些关于我的谈论也只是怪物。朝夕双眼空洞,暗自沉思。

    漫天风雪,疾风呼啸,飞沙扑面,严冬降临在深夜。

    冬夜异常静谧,万籁无声。朝夕凭借着星点淡月踏进院子,桂花树还是一如既往地伸展着枯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桂花树好像壮实了一点,枯枝也延长了些许。木门被狂风吹得咿呀咿呀作响,她抛开这无理的遐想,树都枯萎死亡了,转身进了厅堂。

    木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内里有冬衣、干粮还有银钱。干粮还有温度,朝夕尝了一口,这味道是师母做的,朝夕一边泪流一边啃着。

    肚子填满了,心却还是空荡荡的。朝夕擦干泪水,整理母亲留下的物件,把故里的画像和温润的玉佩藏在包袱暗格里。

    朝夕背起行囊,走出了院子。

    回头看去,庭院静静的。仿佛闻到了雪花是怎样落在桂花枯枝上沾惹了桂花香,飘飘然落下,落在那块曾摆放过躺椅而有了愉悦温馨的土地里,雪花落地微微的滑动,如刚结成的蜘蛛网般轻盈易碎,最后静止融进大地里。

    这一刻,朝夕感觉无比的疲惫。

    她回到了半山棚子里,蜷缩身体蹲下,无奈沮丧的流下泪水,她吸了吸鼻子,默默嘀咕道:“娘,我好想你…我一定会活下去的。”朝夕遗憾想起不能去娘的坟前辞行了,要穿过村子才可以去到青山脚下,但是现在她去不了……

    我一定会回来。她暗暗在心里发誓。

    她是一位孤独的过客,对于任何人来说,她都是无关紧要的,她要在这茫茫天地间寻找到自己的归宿,无论千里万里。

    她在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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