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当然可以变得更糟糕。
林露在心里默默地吸取经验。
她果然还是太小看大公司里管理层之间的庇护。
此刻，她和单可欣被周俊杰“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三个人的办公室，没有一个人讲话。
周俊杰那张瘦削的脸上此刻带着狠厉，冰冷的眼神在林露和单可欣之间来回扫射。
林露看了一眼身边的单可欣。
她脸色很不好，苍白的脸颊和浮肿的眼睛，嘴角僵硬地绷着。
林露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们俩去找到人事还不到24小时，周俊杰就请他们来喝茶了……
“我一直以为，”周俊杰终于开口了，“年轻人都希望被重用。我平时好心栽培年轻人，却被当成了驴肝肺？什么就骚扰了？单可欣，你可不要忘记了之前上赶着来求我给资源的人是谁？”
“周总监，这事是我们处理得不周到。”林露想转移一下火力，便硬着头皮说。
周俊杰看向林露，非但没有接受她的道歉，还一脸“怎么哪都有你”的不耐烦表情。
林露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半天没憋出第二句话来。
单可欣依然没有讲话，她坐在椅子里，思绪仿佛已经完全抽离。
他们俩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让周俊杰得到了极大的抚慰和满足，欣赏了半天两人的手足无措后，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问道：“所以这是个误会？”
林露和单可欣对视了一眼，都不肯接话。
周俊杰的眼光盯紧单可欣，一字一字地问：“单可欣，你说呢？”
单可欣被他步步紧逼，苍白的脸色憋得通红，却始终不肯说话。
林露也急着思考对策。情急间，脑海中划过许暮云那张冷淡的脸。
要是找他帮忙的话……
没等她想完，周俊杰又冷笑了一声：“所以这不是误会咯？你还真是觉得我骚扰你？”
单可欣依然不肯说话，只是紧皱着眉头，眼睛里似乎有了泪光。
周俊杰并没有放过她，他冷笑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声音倏然提高：“那你报警吧！”
单可欣被吓了一跳，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林露见情况不好，连忙插话道：“周总监，要不然我们……”找许暮云来一起解决吧。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周俊杰打断：“林露，你干掉了我的项目，我没找你，你倒是对我穷追不舍啊？”
林露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一金的事情。可这是两回事……这个人怎么四处乱咬？
看她说不出话，周俊杰哼了一声，又说：“你们两个，真的要跟我对着干？”
林露想要解释，却被单可欣一把拉住：“周总监，这次是个误会，我跟你道歉。”
林露惊讶地看向她。
这时候认输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可单可欣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握着林露的手还有些发抖，但表情却已经带上了求和的笑容。
周俊杰玩味地看了她一会，点点头：“既然是个误会，我也不追究了。”
他倒是撤手得快，林露虽然有些担心，但好歹松了一口气。单可欣的脸色也总算是恢复了两分。
可还没高兴到两分钟，就又听到周俊杰说：“既然都是误会，那我们可要好好修复一下关系。对了，今天晚上我有个局，不如就两位勉为其难陪我去参加吧？一金的人也会去，林露，你不是还主要负责他们的投资分析吗？去认识认识人，你不会推辞吧？”
说完还自嘲地说：“还是，我这爱才之心又要被当成了驴肝肺？”
林露对这个局本能性地有些发憷，总觉得是黄虎狼给鸡拜年。
但正如周俊杰所说，她是跟进这个投资项目的负责人，去见对方的负责人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只是流程上周俊杰跨部门来借人本来是需要通过许暮云同意的，但好巧不巧许暮云今早上刚临时出差去了正好不在。
而周俊杰大手一挥又以“回头我再和他说一声他不会介意的”给搪塞了过去。
林露感觉骑虎难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周俊杰刻意挑这么敏感的时间点来提这个要求，也就是看准了两人都不好太反抗。
正纠结着，单可欣突然开口道：“我和你去，林露就别去了。”
林露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羊入虎口，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单可欣的提议，就被周俊杰给直接否决了：“诶别别别，还是两位一起去比较好。不然到时候人多眼杂的，我一个不周到没护得你们周全，再落得个罪名，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们俩一起去，彼此有个照顾，我也比较放心。”
林露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单可欣的手背上。
单可欣的手一片冰凉。
林露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
“还是周总监想得周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傍晚的夕阳洒在大办公室的地上。同事们边收东西边聊着天开始陆续离开。
在这个一片轻松祥和的氛围里，唯独林露和单可欣看起来分外沉重。林露想过给许暮云发信息，但他们俩之间这日渐尴尬的关系，还是不要烦他了。
为了避免太扎眼，周俊杰并没有让他们直接去找他，而是让他们六点半直接到对面楼的停车场找他的车。
果然是做得青丝严缝毫无纰漏。
林露反复收拾了自己的包五次之后，终于起身走向单可欣。
正要离开的程洋翼看见了，笑着打趣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有什么活动都不带我呀？”
林露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对他挥手告别。
而抱着包坐在椅子上的单可欣看林露走过来，突然没头没尾地说：“要不然我还是辞职吧。”
林露轻轻握住她的肩：“不要冲动。不会有事的，他无非就是想出口恶气。”
“可凭什么要我去当陪酒女。”
单可欣声音很轻，林露却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本来以为自己能帮上忙，结果现在变成两个泥菩萨一起过江。要是自己的权利能大一些该多好啊……
“对不起，你是被我拖下水的。我还和你发脾气。”单可欣收拾好情绪，对林露道歉道。
林露摇摇头，心里也是同样愁苦一片。
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两人终于坐进电梯准备赴宴。
电梯缓缓下移，停在第二层，拎着背包衣着光鲜的陈卓走了进来，看见林露，便笑着招呼道：“下班啦？”
看到这位漂亮能干的前老板，林露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笑着和陈卓打招呼。
陈卓看了看他们俩，又说：“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随口的一句话，却引来一片沉默。
陈卓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俩一眼。
比起其他同事下班时满脸的轻松欢快，林露和单可欣此刻却双双一副壮士准备上前线的表情。
陈卓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工作很忙吗？”
林露回答道：“我们待会要去参加一个酒局。”
陈卓挑了挑眉，好奇地说：“哦？谁的局啊？”
“周总监邀请我们去一金的酒局。”
陈卓的眉毛皱起来。
一金的投资被许暮云否决之后一直在搁置状态，这时候怎么会突然要和一金联络感情？还派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下班后自己去？
“许暮云呢？他叫你们去的？”陈卓皱着眉不理解地问。
林露摇摇头：“是周总监让我们去的。”
陈卓的眉毛皱得更深了：“许暮云同意了？”
“他出差了，周总监说回头会和他报备。”
这是先斩后奏啊……陈卓摸了摸下巴。
电梯停在了一楼，三人先后走出电梯。
林露和单可欣跟陈卓道别后，便走向了周俊杰说的街对面的停车场。
陈卓看着他们俩离开的背影沉吟了一会，然后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许暮云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一金的项目目前是什么情况？”陈卓开门见山地问道。
“一金？暂时不会推进，为什么突然问到它？”许暮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
“那你说为什么周俊杰要带你们部门的人去参加一金的酒局呢？”陈卓看着两个女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又问道。
许暮云停滞了一秒，然后语速很快地问：“他带了谁？”
“林露和单可欣，刚在电梯跟她们碰上了，随口一问，说是要去酒局，我觉得奇怪，就想问问你。”
“他们去哪了？”许暮云听起来似乎很着急。
陈卓到对他这个有些慌神的口气感到吃惊，真是很少见到我们许大少爷着急啊？她又想起了莫名其妙要她把林露给他调过去的那件事。
所以，这个林露果然是个什么非同小可的人？
“陈卓？”那边的许暮云看她不说话，催促道。
陈卓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要是把地址告诉你，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吗？”
许暮云却丝毫没有心情和她开玩笑，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声音紧绷地说：“算我欠你十个人情，把地址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