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好消息

    那天送走白愁飞和温柔后,王小石便留在了小双住处,专心照顾昏迷的狄飞惊。这几日内他的心一直都很平静,守在狄飞惊身边,为他换药、清洗以及喂粥喂水都不在话下,既然获得了大白的理解和支持,他便心无挂碍,即便日夜操劳也不觉辛苦,谁让受伤昏迷的人毕竟是狄飞惊,却不是大白呢,而他偶尔不免回忆起当初自己昼夜守护着坠楼昏迷的大白的情景,回忆起那份担忧、怜爱、悔恨与希冀交织在心头的感觉,还是难免心有余悸,同时也愈发珍惜如今大白的平安无事——哪怕,只是暂时的平安无事……

    是呢,为了大白永久的平安,他更要用心看顾好狄飞惊,好让小双心无旁骛的去破解蚀心丹的配方,以及照顾百毒通养好伤,为此就算再辛苦十倍百倍,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大白能好起来,只要是为了救大白——

    王小石眉头微蹙着为狄飞惊把了脉,算算时间也快给他喂下一次药了,他便动手去准备,一面又想起大白差不多也该服用止疼药了,不知他有没有及时服药?虽说有温柔在那边照应着,大白不是孤身一人,可他还是惦记他,动不动就开始担心他,尽管他们才不过几天没见,就几天而已……

    数日之前那个飘雪的傍晚,白愁飞去而复返,当着温柔的面拥抱了他,让他既惶恐又倍感甜蜜,明知不妥,却也将两手回抱住白愁飞的脊背,怎么也没法将他推开。而温柔一开始虽然也惊讶了一下,但也很快镇定了下来,或许是当年他被关七打成重伤的那回,她曾经看到过大哥和大白分别拥抱问候他的场景,这次自然也只当他俩是兄弟情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不过白愁飞的这一抱显得太过用力,且迟迟没有放手的意思,不像上一次只是短暂地拥抱再加拍拍后背便放开了,这便不免引起了温柔的注意,最终她还是走上前来,分别将手掌放在二人的肩头,柔声说道:

    “放心好啦,有我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一定会顺利渡过难关的!我有预感,狄飞惊一定会没事,大白菜的毒一定解得了,有桥集团也一定会被我们连根拔起的!我的预感一向很准,你们相信我!”

    王小石一面偷偷去闻白愁飞颈部皮肤的气息,一面偷偷庆幸温柔没多心,而他也不敢再纵着大白这么不声不响地拥抱下去,否则可就真要露出破绽了,于是他忍痛主动放开了白愁飞,让温柔带他回去,白愁飞顺从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与温柔一同出了小院,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开启了与他分隔两地的岁月——尽管第二天傍晚温柔就跑来了,刚一听见她敲门时,他还以为大白出了什么事,吓得一身冷汗,慌忙冲了出去,幸好温柔只是告诉他大白菜今天很好,一日三餐都有按时吃,止疼的药物也都按顿服了,叫他不必担心,还说是大白菜让她过来给他报平安的,以后每天她都会过来一趟,大白菜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对他讲……王小石想着这是白愁飞怕他放心不下,特意如此,心中便更感温暖。而自那之后温柔果然每日傍晚时分都会过来,提起白愁飞总是说他状态、心情都还不错,尽管身体还是难免虚弱,却也不愿整日在床上躺着,有时他会让她扶他到马厩去,看看那匹曾经陪伴他和小石头浪迹天涯路的马,把自己吃不完的水果喂给它吃,还帮它梳一梳鬃毛,那马儿见了他格外亲热,恨不得跳出马厩跟他走,他们便和杨无邪商量,索性把那匹马牵到了愁石斋,就在院子里养着,既成全了它的忠心,也能给白愁飞解闷,且赶上白愁飞待不住,想去外面转转又怕走不动时,他便可以骑上马背,在她的牵引下四处溜达,又省力又安全,就在昨日她还带着大白菜去了趟白楼,还扶着他走走歇歇地登上了楼顶静室,对坐闲聊时两人话赶话地说起了往事,包括当初大白菜万念俱灰从这里跳下去的那些过往,他也并不避讳,提起来语气十分平和,说着说着他的神情便有些恍惚,她问他怎么了,他便说他又想起大哥了,还问她能否让他单独在这静室里坐上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然后呢?”

    王小石一听白愁飞的这个要求便紧张起来,连忙追问温柔,温柔却不慌不忙地摆了下手,道:

    “然后我就下楼等他喽,约莫半炷香的工夫吧,我就上去了,见他站在窗前负手看天,听见我叫他便回过头来,笑着对我说我们回去吧,我就带着他下了楼,骑着马回去了。”

    “他——没做什么吧?”

    王小石依旧紧张兮兮地问道,温柔见状便噗嗤笑了,点着他额头反问:

    “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担心大白菜会做傻事吗?怎么会呢!你想到哪里去了!”

    王小石的心中还是难免犯嘀咕,不知为何,白愁飞一接近那白楼、一进入那楼顶静室,他就不由自主的担心,可他却也挑不出什么理来,只能是再一次请求温柔千万照顾好大白,又问她树大夫等人可有消息了么,温柔说暂时还未听说鸽组那边有什么动静,如果有的话她一定第一个就来告诉他。王小石想了想,终究无话可对,便和温柔告别,又回房去照看狄飞惊,直到温柔下一次到来,又将白愁飞的生活起居和健康状况一一向他道来,说的基本都是好消息,比如白愁飞今天胃口甚好,多吃了一块她做的小点心、多喝了半碗她炖的鸡汤,或是白愁飞兴致很高,和她聊起武功时,还能点拨她一二,更说等他身体好了,他就再好好指点指点她的剑术,免得她这个“小寒山燕”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王小石听了却又心头发紧,也顾不得会扫她的兴,连忙打断她问:

    “你是说大白又动起武来了?可他的身体,他——”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大白菜昨天真的是兴致勃勃的,我要是不让他活动活动,他肯定会不开心的呀。”

    温柔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也露出了心疼与无奈交织的神色,王小石明白她的难处,只得闭了口,听她低声解释道:

    “我也担心大白菜现在的情况不宜动武,可要是不依他,又怕他多心——你也知道大白菜是个多么要强的人,这几日天天让他躺在床上,外出散个步都要骑马,他嘴上虽不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一定很苦呢,你没看到昨天他求我帮他找些飞刀来时的样子,唉,换了你的话,肯定也不忍拒绝他的……”

    王小石咬着嘴唇垂下了眼去,温柔的声音更低了,继续说道:

    “大白菜现在的身体,真的是已无法自如地操纵飞刀了……以前他百步穿杨,那准头不比小腰姐姐的箭差多少,可是昨天我亲眼看到,他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去掷出那飞刀,丢了几枚,全都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了……”

    王小石的胸膛里蔓延开丝丝剧痛,可温柔的声音还没有停止,还在幽幽地提醒着他:

    “……他当时的表情虽然在笑,但我看在眼里,只觉得……我怕他难过,又连忙跑去了你的房间里,把你帮他收着的那对短刀给他拿了来,对他说,没事没事,大白菜,咱不丢飞刀了,你试试你这对三面刃,咱俩近身搏斗几下,看看我躲不躲得掉!谁知他接了那三面刃,才跟我过了两招,就被我轻轻一掌给拨开了,险些摔倒在地,而我,压根就没用多少力气……”

    王小石的心脏痛得更厉害了,霎时间他甚至感到呼吸都困难,温柔也收了话头,陪着他一起沉默了好一阵,才在簌簌的晚风中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他说自己要先回去了,大白菜如今这样,她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王小石点点头,送了温柔出去,而他自己就那么站在小院门口,痴痴望着愁石斋的方向,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直至有个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问他怎么一直站在这里,没事吧?他才恍然醒悟,一扭头便脱口叫道:

    “我没事,我这就回去!可你怎么又回来了呢,温柔——”

    “小石?”

    那个娇柔的女声带着些迷惑反问,而王小石也看清了身边的女子并不是温柔,却是数日未见的朱小腰,这一下可让他又惊又喜,忙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树大夫他们呢?朱小腰笑了一笑,道:

    “我们刚到,树大夫他们直接去见军师了,我听接应的弟子说你在这里照顾狄飞惊,怕你着急,就先过来给你报个信。”

    “你们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王小石对着朱小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此刻他的这句话倒是全部出自真心,并非只是为了树大夫归来、狄飞惊这边他便可以脱手,而朱小腰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这份真挚,笑着对他道: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从那个镇子上带回了十几个人,其中有三位还是你的熟人呢!等下你们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我的熟人?”

    王小石瞪大了眼睛,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他在那个镇子上有什么熟人,朱小腰让他稍安勿躁,又告诉他这次小镇之行进展得很顺利,有诸葛先生和刘世安大人的命令,镇守官兵自不会为难他们,而树大夫为那些瘟疫病人做过检查之后,发现他们的症状颇为古怪,虽然都在发烧、咳血,个别严重者还会喘不过气,但按树大夫开出的痨病方配药服用后,却是收效甚微,树大夫据此怀疑他们所患的瘟疫与寻常肺痨不同,须得换方医治对症下药,可他们五人带去的药材毕竟有限,镇上条件又简陋,委实不便树大夫寻方救人,于是他们便与镇上居民商量,是否有病人愿与他们同回金风细雨楼,为树大夫的治疗提供依据,待新的药方在他们身上起了效果,便可火速送回小镇,救治全体病患。一开始他们以为那些居民远离京城,对金风细雨楼不甚熟悉,未必肯相信他们,哪知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声同意,说他们一家三口都受过金风细雨楼的救命之恩,他信得过金风细雨楼,还帮忙劝说起其他的居民,说金风细雨楼大仁大义,即便对一个升斗小民,也会仗义出手,值得信赖,他们全家愿以性命担保!于是很快便有包括那一家三口在内的十几个病人自愿与他们回来,待军师见过之后,就要把他们都安置在树大夫、百毒通和小双这边住下,再由树大夫负责研究救治之法……

    王小石听着朱小腰的讲述,内心虽觉感动,但他还是想不起她所说的“熟人”究竟是谁,朱小腰看出了他的疑惑,便又笑着说道:

    “在回来的路上,那一家三口已经都告诉我们啦,说他们夫妇原籍就在那小镇上,是有了儿子之后,才选择举家外出谋生的,他们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盘下了一家驿站,卖些馒头、面条之类。可就在数月前的一个清晨,他们被一伙恶徒包围,不仅杀光了所有的客人,还要冲他们下手,就连他们刚满三岁的儿子都不打算放过,就在这危急关头,多亏了一驾刚从他们摊上买了吃食的马车去而复返,车上的两位侠客拔刀相助——”

    王小石的记忆随着朱小腰的讲述渐渐复苏起来,朱小腰略一停顿,又继续讲述道:

    “他们说,先冲出来的那位英雄挥舞着一把长剑,有如神兵天降,把那群贼人杀得抱头鼠窜,都怪他们不懂武功,关键时刻只会拖后腿,害那位英雄身负重伤,却还拼尽全力将他们推上马车,送他们远离险境。而车上另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及时出手,杀光了所有的贼人,还吩咐前来接应的同伴把他们三口人护送回老家去,于是他们得知了恩人来自京城的金风细雨楼,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们夫妇牢牢记住了金风细雨楼这个名字,并发誓一定要报答细雨楼的恩德——”

    “我想起来了,是那驿站老板一家!”

    找到答案的王小石笑容绽放,回想起当初那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也颇多感触,然而最令他难忘的却不是他自己那一战险些命丧当场,而是目睹他浴血危殆的大白终于克服了心魔,从浑噩与放逐中挣脱,毅然决然从马车上纵身而下,向他的方向飞扑而来,白衣飘飘宛若九天谪仙……而他和大白的另一种缘分,也正是自那之后方得以开启,至于他们这一路走来历经的种种艰辛,以及其中种种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滋味,那便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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