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整个纽约都陷入狂欢与喧闹。大街上圣诞节的装饰仍在点缀着整个城市，让贝尔摩德有种还停留在去年的错觉。

    “莎朗，开心一点嘛，”工藤有希子看出了她的闷闷不乐，“你以前不总是告诉我，生命有限，要抓住仅有的时间去狂欢吗？”

    “如果仅仅是作为莎朗，那我确实应该那么做。”贝尔摩德叹了口气，“可莎朗·温雅德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不是吗？”

    工藤有希子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是啊，莎朗·温亚德已经死了。工藤有希子至今仍记得在那场葬礼上所有人悲痛的表情，除了她自己。

    那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莎朗·温亚德的棺椁。她用淡漠的神情参加了一整场葬礼，直至众人散去，才慢慢走到棺椁面前，轻轻的将手覆上去。

    工藤有希子感到难以置信，为莎朗·温亚德毫无预兆的死去。

    同样地，当她得知莎朗口中所谓的女儿克莉丝·温亚德其实就是莎朗本人时，也同样感到震惊不已。

    然后被迫吞咽事实。随之而来的是挚友死而复生的喜悦和心底缓缓升起的忧虑。

    她一直以来所认识的到底是莎朗·温亚德，还是克莉丝·温亚德呢？

    或者，她一直就只是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工藤有希子曾一度感到被欺骗。然而在看到贝尔摩德一再地坦护工藤新一，在看到贝尔摩德独自守着阑珊灯火饮着苦辣的酒，在看到贝尔摩德日益隆起的小腹，在看到她流下的泪水时，工藤有希子的所有不安和疑惑就都消散无踪了。

    她一直都是那个莎朗啊。

    工藤有希子看着贝尔摩德，轻快地说，“莎朗才没有死呢，你一直都是我认识的那个莎朗啊。”

    贝尔摩德微怔，只见有希子像往常那样抱住自己，“莎朗最好啦，所以，请你作为莎朗好好地活着吧。”

    远处有烟花升空，绽放的璀璨倒映在两人的瞳孔。

    乌丸莲耶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朗姆派了人将他转到美国的医院治疗。

    由于是组织承包的私人医院，贝尔摩德在乌丸莲耶入院那天并未乔装，直接就赶过去看望他。

    朗姆一直在病房里守候着，看见贝尔摩德突然赶来，有些许吃惊，“你怎么就这样过来了？”

    “啊呀，这样是问是不希望我来吗？”她明知故问。

    “你应该不会不清楚，你现在的样子被媒体拍到可是会掀起不小的风波的，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

    “那又有什么关系，根本对组织没有任何影响，你又何必管这么多？反正你们的目的不就只有一个吗？成为一些人的上帝，又被另一部分人当成恶魔，想要逆转时间洪流的——你们。”贝尔摩德冷笑道，“真是愚蠢啊。”

    说着，她拉过椅子，在乌丸莲耶的病床旁坐下。床上的老人因肺功能衰竭导致的缺氧而昏迷不醒，需要靠呼吸机来维持生命。

    人总要死去。贝尔摩德深谙此理。

    活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她不知比多少人多了多少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光从这一点来看，她就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如果一个人活得快乐、幸福，一辈子也就够了。多出来的岁月只能给精神增添压力和折磨。

    从前的一切都不在了，一个人苟活实在没有意义。

    朗姆凝视着这一画面半晌，然后起身离开。

    “不打扰你们了。”朗姆小声说着，摇了摇头，关上了病房的门。

    乌丸莲耶的心电图微弱地起伏着，像她的生活般不断波折。

    “不知道这一次你是真的昏迷了，还是像当年一样在上演假死的戏码呢？”贝尔摩德对着乌丸莲耶，用极轻的语调说着，“Boss，您真的不后悔吗？不，敬爱的父亲，如今这个局面真的是母亲希望看到的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善良到会收养邻居家小孩并把他视如己出的人，看到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收养的那个孩子，双手无一不沾满了别人的鲜血，然后在欲望里不断攫取利益，以实现更多的愿望——这种肮脏的勾当，母亲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乌丸莲耶的手指微不可闻地动了一下。

    “您就要和母亲团聚了吧，可您有颜面去见她吗？”贝尔摩德哑然失笑，“你们留我一人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会不会太残忍了？你们舍得让我遭受第三次去亲人的痛苦吗？”

    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太讽刺了，父亲。您穷尽一生研制的药物到头来只是一个掩耳盗铃的笑话。人又怎么可能逆转什么时间的洪流，让人死而复生呢。”

    心电图的波动开始变化，曲线变得跌宕。

    “所以，收手吧，父亲。停止研发那可怕的药物，解散这个噩梦一样的组织，让乌鸦飞回他们本来应该栖息的地方。”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可乌丸莲耶仍闭着眼在床上躺着。

    贝尔摩德不舍地伸手抚摸父亲的白发，“我先离开了，Boss。”于是她起身打开病房的门，在看见门外的朗姆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微弱而含糊的声音——

    “或许……你……是对的。”

    “喂，朗姆，”琴酒接起电话，“任务进度？我这边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那就行，继续保持。”朗姆说完，没等琴酒回应便挂掉了电话。

    “呵，真是受够了。”琴酒早已烦透了朗姆的行事风格。

    随着朗姆把电话挂断，贝尔摩德开始发问：“组织这次安排的所谓重要任务，内容方便告诉我吗？”

    朗姆看向乌丸莲耶，乌丸莲耶微微点了点头。

    “本次的任务是要寻找世界上顶尖的科学家，大规模地研制Aptx-4869的新样品与解药。”朗姆从衣袋里掏出一盒药丸，“目前样品与解药正处于实验阶段，需要组织人员找人体实验对象进行实验。”他摇了摇那盒药，药丸碰撞包装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以，你们还要继续这一勾当，把更多人变成像我一样的怪物吗？”她面色凌厉地盯着朗姆，“现在就叫停任务！”

    “哎呀呀，别着急，难道你不想要那种药的解药成品吗？一旦解药被研制出来，你就有机会获得‘生长’的权利了，不是吗？”朗姆将药收回口袋，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贝尔摩德迟疑地望向乌丸莲耶，他那阴鸷而浑浊的双眼轻轻闭上，然后深吸一口气，用鼓风机一般的苍老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到那时……我还你……自由……”

    她捂住嘴拼命止住呜咽，夺门而出。

    此时此刻她脑海里闪过许多过往的片段。父亲教自己写字，给自己买许多好看的衣服，来学校看自己表演……然后是他假死，过了十二年后才重逢，她第一次叫他Boss……再到他教自己杀死第一个人……这些年来她从未真正拥有过自由。

    而如今她重获自由的代价，是乌丸莲耶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