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工轿

    “尸斑明显,应当是死了三天了,胸口的剑伤直插入心脏,伤口干净利落,可不是致命伤。”

    “不是致命伤?”鲁飞升没听明白。

    “伤口的血迹是他处的,剑是死后很久才插入的。”林一默拿出擦拭棉拭去了剑伤处瞧着触目惊心的血迹,鲁飞升这才恍然大悟。

    “你们看看那把剑,是不是有点眼熟。”莫满堂道。

    林一默闻言,将那剑拔了出来,和鲁飞升两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好多遍。

    “不眼熟呀。”林一默怎么都看不出来哪里似曾相识。

    “不,这把剑,和当年那把祈天剑,很像。”鲁飞升似看出了端倪。

    “祈天剑?怎么可能?那把剑的凤凰和这把剑的凤凰,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林一默依旧疑惑。

    鲁飞升指着剑上的凤凰刻线,说道:“刻画的笔锋,流畅度,线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连铸剑所用材质,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林一默也觉得这剑愈发眼熟,但他仍然有所怀疑,“可是祈天剑六年前不就毁了吗?而且那可是老祖宗的东西,几乎是孤品。”

    “寒霜剑也是老祖宗的东西,而且明州叶家和京州叶家看上去没有任何联系,可他们都姓叶。”鲁飞升提醒道。

    “这么说来,确实疑点重重。”林一默被说服了。

    “见过祈天剑的人差不多都死了,老鲁,你们想办法把这把剑带回京州去研究。”莫满堂在一旁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不要惊动那群老家伙。”

    “是。”鲁飞升道。

    莫满堂的身份只是一名游手好闲的富家少爷,自然没有那个权利调用警方证物,可鲁飞升和林一默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京州警局特殊调查员,可以调用全国任何一个案子的证物,让他们出面,是最合理的。

    “太好了老大!我还以为你就此沉沦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事业心,那你是不是该去治病了?”林一默的表情有些浮夸,但确实也是真心。

    莫满堂似有些疲惫,他半睁着眼,眼神迷离地看着一脸笑意的林一默,“一默,这六年你没少上表演课吧?”

    “啥?”林一默怔住了,不过一瞬就反应了过来,眼神期待地问莫满堂,“老大,怎么样,我现在瞧着是不是和你们一模一样?”

    莫满堂困困地打了个哈欠,神色懒散,只是那声音却变得柔和了起来,“一默,你就是你,没必要变得和别人一样,喜怒哀乐并不代表着对错,保持你的初心就好。”

    林一默闻言低下了头,似有些沮丧,莫满堂清楚,这是林一默为数不多的不用表演的微观情绪,也证明了他此刻,真的很低落。

    “可是我只想大家都恢复到从前……”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莫满堂安慰他道:“大家现在也不错呀,我现在这样每天吃穿不愁还不用工作,别提有多爽了。你们是不懂,从前我做梦都想着退休,现在提前退休,比累死累活天天受伤还被人当做神经病的日子可好太多了。再说了,老莫在国外也做着个半退休的闲差,也不用天天刀口舔血,多好。”

    他的语气轻松,与从前大为不同,林一默似被感染了,沮丧的情绪瞬间明朗了许多。

    “就是啊!我可羡慕老大和老莫了!我他妈早就想退休了!”鲁飞升拍了下林一默的肩膀,“不如我们把寒霜剑的事情查清楚后,就辞职吧!一起来明州,开个古董店!”

    “古董店?为什么是古董店?”林一默道,“不能开个诊所吗?”

    “诊所?你一个天天剖尸的法医,开个诊所?怎么不说开个殡仪馆呢?”鲁飞升反驳道。

    “殡仪馆是公家的,你个假警察。”林一默问道,“老大呢,老大想开什么店?”

    被点名的莫满堂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我就在你们古董店和诊所边上开个书店吧。”

    “书店?”鲁飞升有些诧异。

    “是啊,书店,等真的开起来了,我就去治病去,大家一起做一名博古通今的普通人。”

    “真的吗!老大你终于想通了!”林一默和鲁飞升兴奋极了。

    看着这两个傻乎乎的兄弟,莫满堂眼角染上了一丝暖意,柔和的微笑中带着些许欣慰和释然,“等把叶霜凝的案子查清楚了,我就去开一家书店,把边上的两家铺子都给你们留着,等你们来。”

    “好耶!又可以一起玩了!”林一默开心的像个孩子般,眼珠子一转,忽然生出了主意,“其实我有个法子可以查清楚两个叶家之间的关系,你们想不想知道?”

    林一默向来爱卖关子,莫满堂却是懒得纵容他,他说道:“不就是查DNA和骨骼遗传,还有人像匹配吗,我请你来不就是做这个。”

    “老大,你就不能配合我?刚刚那么温柔的老大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林一默佯装生气道。

    “不是你的错觉,但是作为老大也不能溺爱自己的小弟,所以,差不多了就先验尸吧。”莫满堂道。

    “好吧好吧。”林一默耸了耸肩,那模样似有些无奈。

    京州离明州千里之远,莫满堂的召唤又十分突然,所以林一默他们来时,只能匆匆地背了些工具,眼下在验尸工具匮乏的情况下,林一默只能对尸体作初步的调查。

    好在对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法医来说,他的初步调查,已经是其他法医的专业调查了。

    “死前瞳孔泛白,充血严重,死法瞧上去像是吊死的或者说是掐死的,但他脖子的伤痕很深很深,深的有些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了?”鲁飞升问道。

    “太深了,叶大小姐的体重目测在46千克上下,身高约是166厘米左右,这样的重力,在死后即使被吊个三天三夜,其脖子的伤痕也不会如此深。而且,这个伤痕的乌青非常离谱。”

    “哪儿离谱了?”鲁飞升又问道。

    “太新了,新的就像是新勒的……我明白了!叶大小姐应该是先遇害,然后凶手三天后抛尸至此,为了伪造死亡原因,凶手便用绳子勒出了深深的一道痕迹,这个凶手的力气应该很大,远超于普通人。”

    “可……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死亡?”鲁飞升又问了个问题。

    “可能是外在空气引起的窒息。”林一默的目光从尸体身上移开,抬头问着面前一动不动,只会看好戏的两位好友。他问道,“她死之前是在哪里的?”

    “应该是在你身后的轿子里。”莫满堂用眼神示意了下。

    林一默这才仔细看了眼身后的轿子,“这轿子好华丽,就是空间不太大。”

    “这是万工轿,耗费了一万个工时打造而成的,这东西可真巧夺天工!”鲁飞升看见那雍容华贵的花轿,眼睛泛着光,脸上欣喜无比。

    “这轿子有什么来历吗?”林一默道。

    “万工轿背后,藏着一个很复杂又极其简单的故事。当初宋高宗赵构因一见钟情和救命之恩给了一位女子平定叛乱后定会来娶她的诺言,可却因为找不到那名女子而无法兑现承诺,所以下令明州官员打造了这么一顶轿子,并给予所有明州女子出嫁时都能用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的恩典。”鲁飞升道。

    “还挺痴情。”林一默道。

    “不是痴情。”

    林一默和鲁飞升的目光刹那间聚集在了莫满堂身上,可他们只瞧见莫满堂低着头打着字,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

    “是立信。”他一边玩手机一边说道。

    “立信?”林一默对历史向来一知半解,不免有些困惑。

    莫满堂道:“这顶万工轿,发生的背景源于一件历史大事,靖康之耻。”

    “靖康之耻?”这个林一默听过。

    鲁飞升道:“古宋靖康二年,金兵从当时北宋都城汴梁掳走了徽、钦二帝,北宋朝局动荡,宋徽宗赵佶第九子赵构在商丘即位,改年号为建炎。建炎三年,金将领完颜宗弼大举进兵商丘,一路追杀赵构至两浙等地,赵构逃至明州时,看见有一姑娘坐在大谷箩内做着针线活,便急忙上前求救,那姑娘将赵构藏在箩筐内,赵构这才逃过一劫。死里逃生的他向姑娘表明身份,并约定日后派人接姑娘进宫,为了日后寻人方便,便定了暗号,以姑娘腰间的花布围裙挂于屋檐作为标记。”

    “那后来赵构兑现承诺了吗?”林一默问道。

    “没有。”鲁飞升道,“这个姑娘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又告诉了乡民。后来,岳飞、韩世忠等将领大败完颜宗弼,金兵北撤,赵构派人护送皇家花轿和半副銮驾仪仗,以凤冠霞帔接那位姑娘,可却发现明州家家屋檐上都挂上了同样的花布围裙,无法辨认。来人只能回奏朝廷。于是赵构才下令特许明州女子出嫁时,可比照公主、郡主的礼仪。”

    “那不还是蛮痴情?”林一默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应该向老鲁学习下历史,不然显得像个文盲。”莫满堂毫不留情地怼道。

    “我一看那么多字就头疼。”林一默耸了耸肩,“史书太长,又晦涩难懂,还没有尸体好看。”

    “咦…”鲁飞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他这兄弟确实……蛮变态的。

    莫满堂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给林一默听,“古来帝王要想坐稳江山,哪个身上没有几个传说,我们南宋开国之主,为了立信于天下人,才真的派十里红妆去娶那姑娘。然而赵构明明见过那姑娘,只要用心找,以一朝之帝的影响力,怎么可能找不到?”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鲁飞升道,“他或许是真心,亦或是被迫,全都是因为此事在明州已经人尽皆知。所以不去接那姑娘进宫,天下人就会对这位皇帝不服,刚登上皇位的新帝若是失信于民,只怕民心不稳,江山难守。”

    “所以赵构未必真的记得此事,正是因为姑娘母亲或出于炫耀或出于无意,将此事传播开来,导致妇孺皆知,赵构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段相遇,而接一个女子进宫,于一个帝王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可若是不接那女子进宫,只怕是人言可畏。”莫满堂道。

    “哇,果然自古帝王多薄情!”林一默摇了摇头,看上去颇有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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