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祈感觉到杨夏灿消失了。
也可以说，杨夏灿感觉到杨祈消失了。
她转身看到刚刚困住自己的大海已经消失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灿灿。”
“祈祈。”
她心脏猛然跳了一下，转身看到不远处站着盛乔与季赫。
他们正对她微笑着。
她忍不住想，这里真的不是真实的世界。
一旦脱离这个世界，她根本就无法看到盛乔与季赫站在一起。
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迈开步伐向他们走去。
距离一点点缩短。
看到她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季赫心中涌起无法言说的喜悦。
季赫微笑说：“你愿意接受所有的记忆了，杨小姐。”
她露出笑容说：“你该不会一直都准备这么称呼我，明明是合法夫妻，而且我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杨祈。”
季赫微怔，下意识地看向盛乔，盛乔露出微笑说：“新的名字也很好听，灿灿。”
杨祈的视线落在盛乔的身上。
只是一眼，她的眼眶就感到一股热意。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包括眼前的盛乔。
一旦她睁开眼睛，这个世界就会消失，而眼前这个盛乔也是。
“小乔……”
盛乔露出笑容打断她的话：“因为你接受自己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世界开始交融了，我跟季赫刚刚去了彼此的世界。”
盛乔伸手轻轻摸上杨祈的脑袋说：“我看到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你。”
如果让盛乔形容自己的爱人，应该是公主。
她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如此。
跟季赫交换了记忆之后，他成为那个记忆点的‘季赫’。
他端着醒酒汤，站在客厅里看着她坐在庭院的檐廊下。
刚刚从酒局上回来的她，因为酒精的缘故，所以想要吹夜风清醒一下头脑。
盛乔说不上自己的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总是会给杨夏灿做饮品，有牛奶可可，也有热巧克力，以及各种果汁，后来也会自己煮茶为了跟牛奶混合在一起给她做一杯奶茶。
只有酒，他很少会让她碰酒。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与原因，只是因为她觉得酒不好喝。
她不喜欢酒。
所以哪怕是朋友聚会需要小酌，他也不会让她喝不喜欢的东西。
盛乔端着点醒酒汤，走到她的身边坐下，递给她说：“还能喝得下吗？”
杨祈接过了醒酒汤，听到他说：“很早就准备好了，温度刚刚好，能喝下去的话，就喝几口，这样的话胃里可能会舒服一些。”
“每次都麻烦你了。”
她微笑着说。
盛乔没有说话，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两个人的结婚生活。
“你现在的工作看起来很辛苦。”
盛乔忍不住有点心疼。
他进入父亲的公司就想要早点能够工作赚钱，这样才能让她不需要考虑经济上的问题。
她可以做自己任何喜欢的工作，不用为钱考虑。
“辛苦么，很多需要我批阅的文件，都是员工加班加点做出来的计划，而且除非有酒局，不然吃的都是你做的家常便饭。”
杨祈笑着喝了一口醒酒汤，眯起眼眸说：“这样的酒局也是父亲在帮我拓展人脉，对了，蒋助理今天送我回来的时候还说，如果你能来酒店代替厨师，肯定会愿意来亲自给我做饭。”
“那么，你喜欢现在的工作么，跟你之前想要做的工作截然相反。”
杨祈有些惊讶：“我之前想要做的工作？”
盛乔想起来，她没有身为杨夏灿的记忆，他连忙改口说：“就是听你的爸爸妈妈说起过，你之前想要做设计师，你不是很喜欢设计首饰吗？”
杨祈眨了眨眼睛，然后笑起来说：“还有这样的事，怪不得你上次教我简笔画时，说我的画的不错，看来我是有点基础在身上的。”
盛乔听到她这么说，才想起来季赫没有接触季家的公司，而是选择了靠绘画谋生。
季赫出版了自己的画册，在V博连载着记录他与妻子日常的漫画也有很多粉丝，偶尔还有会有些插画和绘本制作的工作。
简单来说，季赫的生活除了工作，几乎都是照顾她。
“每个人都很辛苦，哪怕是自己很满意很喜欢的工作，也不会一直都是快乐的。”
杨祈将手里的碗放到了一边，然后伸手握住了盛乔的手，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可是，我们结婚之后，我觉得每一天都很有幸福。”
“遇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我回来跟你说，你就立刻替我出气，所以就算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随后也会想起你为了我开心做的那些事。”
“这样就好，季赫真的有好好地珍惜你。”
杨祈听到盛乔的自语，忍不住低笑说：“你在说什么啊，感觉醉酒好像是你啊，小赫。”
她连忙拿起醒酒汤，笑眯眯地递给他说：“你要不要也喝一点啊，小赫。”
盛乔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他双眸无比明亮，深处却如同在缓缓张开的网，想要将她捕获其中。
只是一瞬间，他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一副很难过的表情。”
杨祈伸手抱住了盛乔，轻轻抚摸着他背部，“该不会又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吧。”
“我……”
盛乔微微动唇，他抬起了手臂最终却没有抱住她。
他什么都不能说。
这里是季赫记忆中的世界。
她与季赫过得很幸福。
他只是想要看一看两个人结婚之后这种彼此支持与陪伴的日常。
盛乔无法说出那些假设性的话。
比如，如果他与她结婚了，两个人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他知道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人死如灯灭。
他已经无法在陪伴在她身边。
假如真的有灵魂，看到她现在如此的幸福，也该满意地离开了。
那句‘我爱你’最终变成了‘谢谢你’。
“谢谢？”
杨祈疑惑地看向他。
她的脸颊因为酒精透着淡淡的红晕，在庭院的灯光之中，让盛乔莫名地想起来自己向她告白那天。
她也是这样脸颊微红地看着他。
现在，面对着接受了一切自己记忆的她，盛乔终于跟她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灿灿，谢谢你给了我机会，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
盛乔弯起眼眸说：“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杨祈点头，目光温柔却无法掩藏那一丝悲伤。
她知道眼前的盛乔不是真正的盛乔。
只是她回忆中的盛乔构建出来的‘治疗者’。
杨祈语气郑重地说：“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你愿意接受过去的回忆，是不是代表着那已经不是痛苦的回忆了？”
他身上散发着柔和又纯净的光芒，隐隐忧伤，隐隐欢愉，包裹着深入骨髓的爱，仿佛飞雪般扑向了她。
“我的存在还能让你感到幸福吗？”
“当然，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对于爱情没有憧憬，因为我总是会回想起爸爸与妈妈愤恨看着彼此的模样。”
杨祈的泪水一瞬间落了下来，她扑过去抱住了盛乔。
他是虚假地也没有关系。
她想要跟他好好地告别，她要告诉他，自己因为曾经拥有他，所以才有现在的人生。
“小乔，你的出现让我知道，爱情能够让人很幸福，结婚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紧紧地拥抱着他，用力仿佛要将融入自己的灵魂，这样就永远不会失去他。
“我爱你，小乔。”
只是一瞬间，盛乔就觉得足够了。
他苦笑着摸了摸杨祈的脑袋说：“你的丈夫还在这里呢。”
季赫注意到杨祈的视线看向自己，他低声说：“我知道你很爱他，我不是说了么，真正有所爱之人的是你，祈祈，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因为是我不愿意让你舍弃关于盛乔的记忆。”
季赫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样宁静与柔和，可是眼中透着散不去的忧伤。
他当然也会感觉到难过，就算这样他不想为了存在于她生命之中，去剥夺她与深爱之人记忆。
杨祈的眼眸逐渐地暗淡下来，她最终还是伤害了所爱之人。
她当然知道季赫付出了很多，所以她想要让他幸福。
无论别人怎么议论她与他的婚姻，是为了两家的利益更加牢固的联姻，还是说季赫无法得到初恋，所以自暴自弃选择了她。
杨祈对于这些议论都是一笑而过。
因为她与季赫选择彼此跟一些外在的条件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两个人相爱了，达成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共识，所以选择通过结婚成为合法的伴侣。
她知道季赫一直都很照顾她。
所以她也想要让他幸福。
现在这一刻，她怀疑自己真的让季赫幸福过吗？
盛乔注意到杨祈的视线，他垂了一下眸子，弯起唇角说：“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瓦解，在瓦解之前，要一起吃个饭吗？”
季赫惊讶地看向盛乔，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显然杨祈也很惊讶，不过盛乔总是会突然奇想，正是因为这样，在过去的时光中，他总是给会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很擅长做鱼，灿灿特别喜欢。”
盛乔对季赫微笑说，“我把自己的独门秘方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