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时

    佐助再次见到海月,已经是三天后。

    这些日子又发生了很多大事。

    比如,一直云游四海的纲手回村了。

    与此同时,三代火影即将卸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街头巷尾,大家都在询问一件事——难道木叶要变天了吗?

    从团藏身死,到中忍考试紧急终止,再到纲手回归,火影卸任,一桩桩一件件都昭示着暗潮之下的某种巨大变革。

    不过,这一切都与佐助无关了。

    此时此刻,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激动还是平静。

    他仰起头,看到海月笑容和煦,站在开阔的道路边,头顶是湛蓝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繁花的芬芳,周围是热闹的商店街,色彩无穷无尽。

    她走过来,俯下身,脖子上的蓝色吊坠在阳光下闪耀:“马上要出发了,最后一点时间,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他垂下头,沉默片刻,“你知道哥……鼬先生在哪里吗?”

    她噗嗤笑了:“哎呀,鼬先生?真是个奇怪的称呼。”

    “这不是重点啦……”

    佐助抬头,望向天边,那里没有云彩,过于清爽,大好风光,一点都不体谅他复杂的心情。

    “要见他的话,往东边走就好,一直走到大围墙下边。”

    “……”

    海月说的这么具体,佐助反倒犹豫了。

    说到底,路途遥遥,世界隔着世界,他现在去见鼬,究竟能说什么呢?

    他已经知道了所谓灭族的真相,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只知道,另一边的自己只要回来,大概就会被告知一切。

    毕竟,鼬已经回来了。

    虽然他还没办法活跃在明面上,但佐助作为第一关系者,肯定不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或早或晚,他都会知道真相。

    而且即将上任的五代火影也不是喜欢遮遮掩掩的人。

    “算了,”佐助道,“我们还是直接回去吧……我也想哥哥他们了。”

    海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时,他注意到海月左手的手腕挂了一个半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了几个三角形的东西,圆滚滚、沉甸甸的。

    没等他进一步探究,身后传来一声大大咧咧的询问——

    “佐助啊我说,你杵在大街上干什么呢?”

    鸣人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白色T恤的正中印着鱼板图案。

    他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然后脚步一顿,视线绕过佐助,看向海月,好奇道:“这个姐姐是谁呀?”

    “她是……”

    佐助不知道怎么介绍海月,话到嘴边,卡壳了。

    “你好呀,小朋友。”海月笑着对鸣人招招手。

    “谁、谁是小朋友啊!”

    鸣人当即卷起袖子,拱起胳膊,拍拍鼓鼓囊囊的肱二头肌,表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猛男”。

    海月哈哈大笑。

    上次与鸣人见面,她还披着伪装,现在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佐助注意到海月换了一只手,说话间往塑料袋里掏了掏,递给鸣人一个包装精致的手工饭团。

    隔着透明塑料袋,佐助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饭团——这是玖辛奈阿姨最擅长的蔬菜饭团。

    眼下这个塞的满满当当的蔬菜饭团,显然是海月自己做的。

    鸣人疑惑地看着海月:“这个是……”

    “送给你的,我打算去野餐,正好做多了,分你一个尝尝。”

    “诶?”

    鸣人瞪大眼睛,显然是头一回碰上这么个自来熟的家伙。

    饭团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手里,塑料包装上贴着可爱的拉面贴纸,画了两只大虾,粉粉的,看样子花了不少心思。

    “可是我……”不喜欢蔬菜。

    鸣人不知道这话直接说出来是不是显得特别没眼力见。

    “你可以试试看,口感清爽,完全吃不出蔬菜味哦!”

    “还有吃不出蔬菜味的蔬菜饭团?”鸣人根本不信,甚至有点儿好奇。

    “你肯定会喜欢上的!”

    佐助默默地看着说话的两人,脸上挂着笑。

    他知道现在的鸣人还接触不到真相,但有朝一日,等他彻底成长起来,说不定就能通过搭建在两个世界间的“桥梁”,见一见自己的“父母”——虽然只是平行世界的“父母”,但只要不贪多,也算圆了一个念想。

    鸣人拆开饭团。

    他正好没吃早餐,饥肠辘辘,所以面对满满当当的蔬菜,也能勉为其难地吃上一口。

    但很快,他发出一声惊叹——

    “这个好吃诶!脆脆甜甜的,超合胃口的我说!”

    “是吧!”

    鸣人几口吞下饭团,然后海月又递给他一个,他也没多想,双手接过,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完了三个。

    他眯起狐狸眼,打了个响嗝,一脸餍足的表情。

    而海月手里的袋子也空了。

    这时,鸣人才后知后觉自己吃完了人家用来野餐的午饭,闹了个大脸红。

    “那、那个……我会赔你的,”他臊的无地自容,“我记得前面的便利店有卖饭团……”

    海月笑道:“不用不用,喜欢的话,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带——有人喜欢这个,我很开心!”

    鸣人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说起来,蓝眼睛的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波风海月。”

    “幸会幸会,海月姐,我是漩涡鸣人。”

    鸣人朝她伸出手,明亮干净的眼睛,笑容灿烂,“虽然现在可能还不出名,但以后我绝对会当上火影的——很开心认识你!”

    ***

    路过电影院的时候,止水停下了脚步。

    门口的海报贴着本季度的热播电影,其中有一部海洋纪录片,夹在一众火热的电影中显得格格不入。

    “大染市海洋馆”的名称印在那张被小广告包围的海报中央,蓝底白字,加大加粗,一只肥胖的海豹作为背景,与海洋馆的建筑P在一起,略显几分粗糙。

    止水记忆中的这家海洋馆还是刚开业时的样子,场所空旷,灯光昏暗,还有淡淡的油漆味,卖的食物算不上好吃,价格也称不上合理。

    但就是这么个地方,成了他回忆中的常青树,时不时都能拎出来,加块滤镜,铺上柔光,追忆一番。

    不过这些年,这家海洋馆据说经营不善,已经转手好几次了。

    也不知现在接盘的老板到底还撑不撑得住。

    电影似乎刚刚结束了一个场次,喧闹的人们鱼贯而出,摩肩接踵,仿佛近海暖水里的沙丁鱼群。

    止水避开人潮,往旁边的小巷里走去。

    巷子昏暗,冷冷清清,井盖上有小虫子窸窸窣窣,没走上几步,他就被人喊住了。

    “止水——”

    喊他的人是富岳族长。

    对方站在巷子口,背后是窄窄的一片白,白的晃眼,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热闹万分。

    “找你好久了,会议刚结束你就没影了,原来是跑到这里了。”

    说罢,富岳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电影院,了然地挑起眉毛,笑容和蔼,“怎么?约了人看电影?”

    “没有。”

    止水摇摇头,走出巷子,恭敬地站在富岳面前——他的礼数向来周到,无论对谁都挑不出毛病。

    “族长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富岳笑容可掬,拍拍止水的肩膀,简单聊了聊警务部队的事,然后话锋一转,试探道:“我听说——海月快回村了?”

    “是的,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会回来。”

    “我很早就想问了,你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富岳还记得,当年他让海月过来领走“遗物”,对方否认过自己与止水之间的关系。

    止水想了想,如实道:“等她回来,我准备向她求婚。”

    “嗯……啊?”

    富岳本来只是过来探探口风,却怎想对方二话不说,平地爆了个大瓜!

    他知道这俩孩子从小就形影不离,还想着既然止水回归了,就试着撮合一下,万一成功了,止水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也算给死去的明川夫妇一个交代。

    只是没想到……

    “其实我卧底的这些年,海月都是知情人,我们也是绕了很大一圈,最后才走到一起的。”

    “那挺好的,”富岳很快调整好心态,笑容满面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婚礼是人生大事,繁文缛节诸多,还是让长辈把把关比较好。”

    “那我先谢过族长大人了。”

    “哈哈,别跟我客气,说实话我还挺开心的!”

    他们又聊了一阵,从婚事又说回工作,步履不停,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这条热闹街区,最后在尽头的十字路口,各自分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止水往南贺川的方向走去。

    同方才的街区一比,南贺桥就像个与世隔绝的偏僻一隅,桥下水光潋滟,光彩万状,比投影在水面的蓝天还要明艳!

    就在这风景照人的桥上,鸣人和佐助正在吵架。

    止水隐去气息,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他们在吵架的话题,居然关于鼬——而且是那个世界的鼬。

    鸣人的观察力很强这件事,止水是知道的,但观察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凭空猜到那个世界的事。

    所以大概率是佐助自己说漏了嘴。

    只是没想到佐助这个闷葫芦,也有管不住嘴的时候。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有时候,压力超过了个人所能承受的阈值,就会不自觉向身边的人倾诉。

    止水知道,按佐助的性格,自然不会找上他和鼬,这么一来,也就只有知晓他底细的鸣人符合倾诉条件了。

    南贺桥上。

    佐助很激动,呼吸急促,几乎可以说是暴怒:“你什么都不懂!张口闭口就叫人原谅,简直不要太好笑!”

    鸣人也忍不住拉高音调:“我从来就没有叫你原谅!只是建议你们再坐下来谈一谈!”

    “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心平气和地聊天?小少爷,别天真了——我与他之间只有不死不休!”

    “可你说这事的时候明明也很难过不是吗?你知道他有苦衷,为什么不听听看呢?”

    “同情那家伙只会让我的刀变钝——而死去的人却不会因此复活!”

    “你的刀再利,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而活着的人还会因此死去!”

    “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说到底,我要复仇的对象可不止有一个!”

    “你还真是榆木脑袋!比城墙上的砖头还硬!”

    鸣人攥紧拳头,挥了挥,那副气恼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当场给他来一记“友情破颜拳”!

    “闭嘴!”

    佐助嘶吼着,像是困兽一只,被无形的力量牢牢捆住,四周是刀山火海,竭尽全力,仍然找不到出路。

    止水摇摇头。

    他没想到的是,在知晓真相之后,佐助会把自己逼的这么紧。

    不过这也是他考虑不周。

    佐助背负的太多,而年龄又太小,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消化一切。

    他就像只落入蛛网的虫子,耗干了全部力量,只能任由仇恨的锁链在脖子上越勒越紧。

    鼬……

    灭族之夜,你留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是期待他将来能在铺天盖地的苦难中完成蜕变,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忍者?

    ——还是希望他像个普通人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但无论是哪一种,你的期望都要落空了。

    现在的佐助,只是个迷茫的孩子。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而现实残酷,无论是进是退,等待他的,都只有无穷无尽的懊恼。

    唯一的差别,就只有在未来舔舐伤口的时候,他才会知道哪种选择的后悔多一点,而哪种少一点。

    止水叹息一声。

    或许是这声叹息暴露了他的位置,鸣人眼尖,发现了他。

    鸣人像是抓住了救星,垫着脚,单手作喇叭状,朝他喊道:“止水哥——止水哥——正好,你过来一下!”

    止水走了过去。

    佐助愣愣地看着止水,余怒未消,却不知该说什么。

    “别纠结了,佐助——”

    止水声音轻柔,“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死结——无论怎么做都是错,错到底便也无错,要想结束煎熬,就只能剜肉剔骨,但你也要接受一点,你在做你认为正确的事,而别人也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或许两种‘正确’南辕北辙,但不要疑惑,这都是万物存在的规则,终有一天,答案会自己来到你跟前,那个时候,才是最考验人心性的时候。”

    “怎么……你觉得我会为此痛哭流涕?”

    “并非如此,”止水摇摇头,“那个时候的你,想必会比现在更加茫然,但只要跨过去,就能拨云见日。”

    佐助气笑了:“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你说这是个死结,所以要剪开,但我流着血剪开了,你又说不‘跨过去’会更难受——这不是耍我?”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非黑即白的选项,未来的答案,不一定是你现在想要的,但伤口上的脓包,不挑破不行。”

    “不知所云!”

    佐助根本就没有听进止水的话。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毒鸡汤”,好为人师的家伙都在说,宇智波止水也不过是当中的末流,比起用嘴,他还是更适合用幻术来“解决”思想上的冲突。

    但想归想,如果止水真这么做了,佐助的复仇名单上还会再多一个人。

    鸣人无措地看向止水。

    桥下河水湍急,汩汩滔滔,一只小舟从底下划过,泛舟之人戴着斗笠,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桥上争论的人们也随之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小舟消失在河道尽头。

    “船到桥头自然直。”

    止水轻抚佐助的肩膀,“回去之后,多听听自己的内心,好好判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这里,我也只能告诉你,立场问题,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

    佐助挥开他的手,正想讽刺几句,忽然,他感到眼前起了雾,很像在波之国遇上的那种,但比之前的,又有些不同——

    这次的雾仅仅出现了几秒,然后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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