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

    姜白这一晕,再次睁眼时已经是第二日,中间萧綦曾请了郎中过来,那郎中诊了半晌只说是疲劳过度,嘱咐不可太过操劳,多休息几日便可。即使如此林淙也不敢离开,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连忙道:“怎么样了?”

    他熬了一宿,形容憔悴,姜白不免有些自惭,温言道:“今天我烧都退了,没事的!”

    林淙不放心的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嗯,是不烧,昨夜你忽然就倒了,可吓坏我了。”

    姜白缓缓起身:“昨日事出意外,你不要担心,休息一晚我真的好多了。”

    她看了看四周:“这是哪?宁溦他们呢?”

    “这是济州太守府上,你放心,小郡主他们也已经安顿好了!”

    姜白顿了片刻,道:“怎么会这样?是你找来的青州军吗?”

    “不是,昨晚是则文……”

    话未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两声敲门声,门外有人道:“林少侠,姜姑娘可是醒了,若是没醒,我们要不要再去请个大夫过来?”

    林淙忙去开了门,道:“不用了,姜白已经没什么事了,荣禄你怎么来了?”

    荣禄看了眼里面,低声道:“……若是方便,三爷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随后过去!”

    林淙关上门转身走了过来,姜白道:“刚刚那是谁?”

    “刚刚是则文的亲随荣禄,则文原是被派到济州征粮,也是咱们运气好,昨晚在济州的粮仓被烧了,则文一路追着人过来 ,反倒无意中将咱们给救了!”

    说着林淙抚了抚她的脸颊,温声道:“饿不饿?若是饿了我去找些吃的!”

    姜白道:“还不太饿,只是有些乏累,刚刚他叫你是不是有事,有事你便去忙吧,我先睡一会儿!”

    林淙本奇怪她刚醒怎么又要睡,想到她刚刚退烧,身体还没恢复,疲乏也是正常的,便笑道:“好,那我先去了!”

    “好!”

    姜白含笑目送林淙出去,待他的走出门。姜白起身推开了窗,窗外一只黑鹰盘桓着落下,她用手接了,取下鹰腿上的信卷,一眼略过后,指尖运力,信卷顷刻化为齑粉。

    四下静悄悄,林淙已经走远了,这附近应是没住人,她放飞了鹰,飞身跳出窗外,直奔太守府旁的一处阁楼。

    楼内,隐约传来丝竹靡靡,姜白轻盈地跃上二楼,楼内曲自横正在靠窗独酌,见她来了晃晃悠悠的起身:“呦,姜白你来的正好,快来同我喝一杯,一个人喝酒太没意思了!”

    姜白挨桌坐下,开门见山道:“我不能出来太久,先说正事,昨夜济州的火是你放的?”

    曲自横自斟一杯酒饮下:“是啊!老皇帝加封萧俨为淄青节度使,打算让他带兵去河朔作战,师父让我烧了他在济州的粮仓,想要拖延他出兵,只可惜萧家早有防范,他们损失不大!”

    姜白面色微愠:“你知不知道昨天来的是萧綦,他之前可见过我!”

    曲自横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他怎么会见过你 ?那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姜白抿抿唇:“他还不知道,昨晚上我见是他就糊弄过去了!我不能在这里身边待太久,估计一半日便走了!”

    曲自横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说道:“我那可是好心,见你们被玄影缠住,我又不好出面,就寻思引人过去助你们脱身,谁知道你们还另有恩怨!”

    说着他又忍不住道:“你说你没事得罪玄影干嘛?那家伙小心眼的很,睚眦必报,你不怕他在师父那告你黑状?”

    姜白背靠在椅子上,冷冷道:“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他那点黑状吗?”

    曲自横揶揄道:“也是,你现在可是风云人物,阁里都传你和一个名门正派的小白脸跑了,云青更是整天板着一张脸,看着死气沉沉的,要是没事我都不想跟他说话!”

    曲自横说完以为她会生气,不想她只是垂下目光,缓声道:“……为了月藏部,我别无选择!”

    曲自横点头道:“我知道就是师父让你去的,那你可曾想过,若真找到了月藏部怎样,还回来吗?”

    “不回去我还能去哪?”姜白苦笑道:“说真的……我不想骗他,但我自己的命都捏在别人手上,又拿什么去爱他!”

    “行了,别伤心了,咱们说说正经事!”

    曲自横道:“师父的意思是沈宁溦最好抓回去,不然则杀。”

    姜白自然明白易连山的意思,河朔那边最怕的便是萧俨倒向朝廷,沈重在西,青州在南,两家联手直接将周鼎忠堵死在了河朔,对于他入主中原极为不利!

    而若是沈宁溦被周鼎忠抓回去,只要略施手段可以借此离间朝廷和沈重之间微薄的信任,现在整个大周也就只有沈重,还能在前线抵挡住周鼎忠,一旦君臣离心,周家问鼎中原指日可待!

    次者,若是抓不到活的那就让她死在青州,萧俨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没了萧俨阻拦,周家也会好打很多。

    姜白思忖片刻道:“请带我转告师父,并非我要可以阻拦阁里行动,只是林淙在我身边,我不能看沈宁溦死在我面前,这样吧,反正她已经找到了萧綦,我回去便同林淙离开济州,之后再发生什么也就与我们无关了!”

    曲自横摩挲着下巴:“也好,这样师父那也有所交代!”

    另一边,林淙刚进前院门口,萧綦便连忙迎了上去:“行之你来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没别的什么,是宁溦……”

    “小郡主怎么了?”

    萧綦叹道:“昨晚虽然将她安顿在了府上,但她好像一直对我爱答不理……”

    林淙皱了皱眉:“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同她去解释不就成了!”

    “我去了,”

    萧綦的眉头紧紧聚在一起:“可她那个护卫一直守在门口,说她在休息,根本不让我进去!”

    护卫?徐轸?那极有可能是沈宁溦的意思!

    所以沈宁溦想的什么?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见到了萧綦,两人见了面却像陌生人一样,沈宁溦虽然跟他们随回了济州太守府,中途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萧綦。

    林淙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会,小郡主既然肯为了你赶来青州又怎么会怪你?”

    萧綦开始在厅内来回踱步:“她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她,我也知,她既然肯来青州找我,那她心里想必是有我的,可为何她又要如此对我?是在怪我没有回中都,可……现在正在战时,我兄长刚升任淄青节度使,又要领兵出征,有许多事都要有人打理……”

    萧綦回过头,郁闷道:“……还是说,她再怪我现在还没有去沈家提亲?我明明在信中与她说了缘由……”

    “你写了信?”林淙诧异道。

    “是啊!一共三封,难不成是写少了?”萧綦脸上郁色更重了:“这几个月宁溦一封信也没写给我,倒是频频传出她要与宇文仪成婚的消息,我还当她……”

    说着萧綦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宁溦没有收到我的信?”

    林淙回想了刚遇到沈宁溦时,她确实说过萧綦这几个月音信全无,当时他还安慰她说没准萧綦是有什么是耽搁了,现在看来不是萧綦没写,是两个人的信根本都没到过对方手里。

    “据她说没有!反而她倒是说她写给你的信,你一封也没回过!”

    萧綦呆愣住了,假如是一两封信中途丢失还情有可原,若是两个人的信一封也没到对方手里,那便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萧綦心下一沉,暗自捏紧了拳头:“我知晓了!这事我会去问清楚!”

    林淙道:“先别急,依我之见,你们两个还是先当面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而后再去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别怪错了人!”

    萧綦也冷静了下来:“只是我又该如何同她解释,她现在连见我都不肯!”

    林淙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我回去劝劝小郡主,先将此事解释一下!小郡主并非不通情达理,若是知晓其中原委,必然会见你的,到时你们再好好谈谈!”

    萧綦听罢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那便多谢了!”

    林淙回房时,姜白正好从窗外翻进来,见有人开门,她就势站在桌边倒了一杯茶,刚放到唇边便被林淙夺了下来:“早就凉了,别喝了!”

    姜白淡笑道:“有些口渴了!”

    “那我去给你换壶热水!”林淙说着拿起茶壶走了出去,不多时他便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除了热茶,上面还有两碗粥!

    林淙将其中一碗端了给她:“这会厨房没别的了,不饿也还是先喝口粥垫垫!”

    “多谢!”姜白伸手接过粥碗。

    林淙笑道:“和我还那么客气做什么!”

    姜白笑笑没说话,拿起粥碗浅饮了几口,她心中盘算了一下,准备开口和他说离开的事,正要张口便听他唤了自己的名字。

    “姜白……”

    姜白道:“怎么了?”

    “那个……小郡主和则文有些误会,现在小郡主不肯见他,我一个男子不好进去劝,就想着你若是方便能不能……”林淙似有些为难,按理说她还病着他也不想麻烦她,但自己和徐轸都是男子,多有不便,思来想去还是她去同沈宁溦解释更为合适一点。

    姜白:“……”

    弄了半天,他这是出去给自己揽活了!

    看出她有些不痛快,林淙连忙道:“你不要生气,则文毕竟是我好友,好友有难我不能不帮,而且你也和宁溦相携一路,想必也不愿意看着他们这样僵着……”

    谁说的?她明明非常愿意,她巴不得他们两个赶紧分开,若不是因为有沈宁溦,他们这一路能省多少麻烦!

    虽然心里直翻白眼,姜白也不能真的说不管。

    她随手将粥碗放到一边,林淙见她要起身忙道:“不急,吃完了再去也不迟。”

    说话间她已经站起了身:“还是趁早的好,解决完这件事我们便回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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