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与周雪薇这位前辈相比,作为执法者联盟少盟主的王竟遥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太过稚嫩。

    好比现在,周雪薇只是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又在她姿态松懈后转瞬消失。

    其实她有更好更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离开,可她偏偏在给了王竟遥完成任务的错觉后消散,在她柔软心房上狠狠地割上一刀。

    耀眼的强光在玉簪娘子离去后就无影无踪,仿佛王竟遥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可她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浅淡的玉兰香气。

    不可避免的,她对玉簪娘子临走前的一眼耿耿于怀,王竟遥抿唇,一言不发地看向铺满镜子碎片的地面,破天荒地生出一种茫然。

    到底是看护这些与她并不相熟的师弟师妹们还是去追赶玉簪娘子——师父在临行前交代务必找到的人?

    水月秘境岿然不动的绝美景色并不能让她平静下来,王竟遥想起自己偶然窥到的景象,沉默地收回来视线,阖眸靠着巨石,神识四散,承担起警戒者的职责。

    片刻后,她突然睁眼望向徐逸之的方向,她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拢共十一个人,一共十面镜子,除却她的,还余九面,那么没有铜镜的徐逸之缘何陷入镜中。

    平心而论,王竟遥从一开始就对他的观感不太好,她其实并不了解他这个人,也不想了解他,只是他身边的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时常令她不适。

    有时她也会觉得自己太多疑,所有人对徐逸之都接受良好,为何独独她会生出不喜甚至厌恶。

    她再次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些有的没的,作为执法者,她不应有偏颇,要以平常心看待每一个人,必须不在意自己的喜好。

    水月镜花中。

    庞杂的人群从眼前略过,少女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仿佛身后追着洪水猛兽,可她背后分明空无一人。

    跑!再跑远点!她不要再连累其他人!

    古树的枝桠横斜面前,幽深诡谲的千幻之森无声欢迎着猎物的到来,少女犹疑地停留一瞬,又想起这些天来的惨烈景象,不再犹豫,一头栽进了未知的前方。

    森林里日光稀少,她那点可怜的影子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少女还一无所觉地站在原地,判断安全的方向。

    层层叠叠的落叶上出现微小的水洼,滴答滴答的雨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她低头看了眼衣袖上的水迹,茫然若失地坐在树下。

    雨点逐渐变大,她往回缩脚,确保自己不被淋湿,其实她本可以用些避雨诀之类的,可她已经很累了,她只想静静地看雨。

    一汪一汪的水洼被创造出来,雨丝像麻线一样垂落,时不时有雨水迸溅到她的身上,可她不愿去管。

    她靠着的这棵树不算高大,枝叶更谈不上茂密,因此,在雨势更大时,她就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汤鸡。

    一身黑衣的少女闭眼,任凭衣衫湿透,寒气刺骨,可突然,落在头顶的雨没了,可淅淅沥沥的雨声可回荡在耳边。

    她睁眼,看向不该出现在眼前的人,嗅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后,少女脸上绽放开苍白的笑,她问:“只剩下你了?”

    不待那人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也是,都死光了,为了保护我这个无用的人。”

    连绵的雨将她的声音掩盖,可云一还是能听清她的每一个字,他突然痛恨起自己绝佳的听力,是啊,都死光了,只剩他一个。

    距褚家剧变,家主离世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里,夫人一手撑起避风的港湾,强行破镜,应付一波又一波来自不轨之徒的暗杀。

    如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少主不会因为愧疚而离家而是跟着家主学习术法,他也不会失去那么多同伴。

    可惜没有如果,他们云卫的使命就是为了少主的安危。

    云一一向寡言,对于少主的自怨自艾,他没表现出一点变化,固执地撑着结界,又加快结界内风的流速,总不好让少主着凉。

    自说自话总是无趣,少女很快就停止无意义的自苦,她仰头道:“以后不要叫我少主了,你也……离开吧,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她收紧手,手心里的刺痛不断提醒着她,就是这枚小小的家主令,曾经和蔼的伯父露出心狠手辣的一面,对她三番两次下毒手。

    她不明白,这个代表禁锢的令牌为何会引来那么多觊觎,伯父明知让令牌认主后就会被圈禁在褚家这片天地,可还是要夺走。

    他难道那么喜欢权利,可成为家主后面对的仅有难缠的人情往来和下属的阳奉阴违,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有的只是失去自由的苦痛。

    好吧,得到家主令并不是唯一失去自由的途径,确切地说,只要承担家主的责任不必成为家主就可以失去自由,像是她阿娘。

    她阿娘夏竹筱与阿爹褚星流自幼相识,熟悉褚家的一切事物,在阿爹仙去而她这个半吊子少主还没有能力成为家主前,她阿娘就是理所应当的代理家主。

    这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她那莫名仇恨阿娘的的大伯褚星河就是看不透,就是要拼尽一切置阿娘于死地。

    关于阿娘和大伯的那些传闻,在五年间,她算是了解清楚。

    夏竹筱曾是褚星河暗卫的人选之一,后来与她阿爹暗生情愫,阿爹使了手段将阿娘截胡送到万剑宗修行,时机成熟后立刻迎娶阿娘。

    褚星河许是觉得自己可能的暗卫被人送走失了自尊或者是单纯看不起夏竹筱,总之,他从来不掩饰对她们母女的不喜。

    虽然在客卿的口中还有另一层关系,但是她觉得完全不可能,哪有对心爱之人下如此毒手的人?

    夏竹筱迟迟未突破洞虚境,根本无法压住人心浮动的褚家,不得已之下,她服下丹药破镜,而褚星河趁此时机以她为人质乱夏竹筱心神。

    突破境界本就是极危险之事,褚星河又故意搞这一出,明摆着要置夏竹筱于死地,又怎会是传闻中对她阿娘留有余情的人。

    就算有,也是厌恶之情。

    正是在破镜一事中,她才再次直面自己的处境,以往她都被拘于屋内,生活在众人保护中,不断尝试与家主令磨合。

    然而,她年纪小,修为低,即使血脉契合,也不能掌握家主令。

    褚家的家主令,传承近万年,只有具备褚家血脉的人才能搭建联系,凡手持家主令之人,可控制褚家内灵气浓度,控制灵阵开合等等。

    简单来说,就是得到家主令后,在褚家内正面对决无敌,毕竟家主可调动褚家之内的天地灵力,但这一项就足以惹得人趋之若鹜。

    至于她阿爹拿着家主令还被人暗害这点,她迄今为止还没有头绪,阿娘肯定知道什么,但阿娘不会透露。

    棱角分明的家主令紧握在掌心,她将家主令暂且纳于体内,等着结界的消失,不用送命这种好事应该不会有人拒绝吧,她自然地想。

    等啊等,等到雨都停了,等到她衣衫干透,云一还是没有说话,结界依然没有撤去。

    她厌烦极了,不耐心地重复一遍,“你可以走了,不必管我,从此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雨珠从狭长的叶片上滚落,顺着结界滑过眼前,而后汇入水泊,变成其中不起眼的一滴。

    云一哑着嗓子,坚定道:“身为云卫,我活着就是为了保护您,您若是让我离开,云一有权拒绝!”

    他像是故意装聋,曲解她的意思,“还有,云一从此不会再叫您少主,而您离家后为保证行踪不会泄露,云一斗胆称呼您为云姝。”

    云姝气急,她的话说得还不够露骨,她不需要云卫,有自己就够了。

    少女装作凶恶地瞪着他,殊不知自己这副样子活脱脱一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色厉内茬罢了,毫无杀伤力。

    在和云一的对视中,云姝败下阵,她不再搭理云一,全然将他看作空气,自顾自地闭眼休息。

    她为了逃出来,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

    云姝深知自己留在褚家只能增添阿娘的负担,只要她不在,阿娘就能不必顾及任何人,可以放心大胆地与她们搏斗。

    于是她离开了,带着家主令这个祸害一起,她想着,既然家主令是祸端,只要她和家主令一起消失就是,那样的话,阿娘就轻松些。

    不知不觉中,困意涌上心头,即使嘴上说着不讨喜的话,可是待在熟悉的人身边还是会生出安全感,在云一的护卫下,云姝陷进梦乡。

    雨又下起来,脚下的泥土变得湿润,云一称职地带着熟睡的云姝去了地势更高更干燥也更安全的地方。

    危机四伏的千幻之森有进无出,云一也无法保证他是否能带着云姝离开,他唯一能做的是在自己活着时尽量保护她。

    于是,云姝醒来后,就看见不远处坐着的云一,她放弃驱赶,放弃语言的挤兑,反正她本就不擅长这些,她更擅长的是安静。

    起初,她躲在别院后的暗阁内,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之后,她在阿娘眼皮子底下,为了不分散阿娘注意力,她仍然安静。

    沉默这种事她做得已经很习惯了。

    她不说话,云一也不说,两人的逃亡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声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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