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贺礼也送了,祭礼也看了,接下来就没她们什么事了,褚云姝起身,对着沈妙姿虚虚一拜。

    她实在是不想继续留下,可谁料好事多磨,她们再次被拦下。

    第一次被拦下,褚云姝忍了;第二次被拦,褚云姝……还是只能忍,只因挡在她们面前的是沈天骄,一位实力超群且无门派束缚的化神修士。

    “妙姿做的不厚道,我这个当父亲的就替她向几位小友赔罪。小友若是不嫌弃,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周遭人声鼎沸,道贺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更不会有人挺身而出帮她们解围。

    褚云姝露出抹礼貌的微笑,却没行礼,只是道了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沈天骄一捋胡须,大步向着城主府内走去。

    四人并行走在一排,李泽远温声劝着孟寒雁,徐逸之心不在焉地盯着脚尖,褚云姝面无表情地侧头看向高台上锦锈华服的新城主。

    几人各有各的心思,像个木头人似的跟着沈天骄,只偶尔答他几句话以表尊敬。

    虽则烈日高悬,然狂风四起,连带着树梢上的桂花纷纷扬扬落下,将渐渐恢复正常灰黄色的泥土覆盖,馥郁的桂香缠绕在身周,舒缓了几人的不耐。

    沈天骄引着几人到了会客堂,待几人坐下后,也不搪塞,开门见山说道:“妙姿的事累得几位受伤,是我沈家不对。小女犯错,我这个长辈自然逃不脱教导不力的责任。只不过……”

    他困惑道:“听小女说,几位不愿接受道歉?”

    说这话时,沈天骄还是笑着的,面上看着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可那眼里没有一点情绪,只是平静地看向她们,或者说看向褚云姝。

    最先察觉到他真正意图并做出反击的是孟寒雁,她性急,又因当初误会褚云姝的事,始终心存愧疚,再加上近来两人关系亲昵又一起干了那事,就更见不得他话里尖锐的恶意。

    紫衣黑发的姑娘倏尔站起身,头上的流苏随着她心情的起伏略有摇晃,“沈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不接受道歉就要将我们困在此处?”

    沈天骄被她的突然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可那错愕只停留了一瞬,他活了几百年,几个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岁的修士在他看来不过稚童,因此,对她的行为,沈天骄只是一笑,并不搭理她。

    这是默认的意思,李泽远心下一寒,他牵上孟寒雁的手,起身道:“沈前辈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来历,那也该知道不久后我们这群人将会于水月秘境汇合。到时,我们若是不在,沈前辈该是有些麻烦。”

    “什么身份?老夫年纪大了,头昏眼花,脑子糊涂啊!”

    沈天骄慨然长叹,“我只是想要同几位小友聊聊天,不必扯的那么远。”

    “雁雁,泽远,坐下吧!”褚云姝含笑开口,“沈前辈的确没有恶意。”

    正如他说的那样,沈妙姿做错事,他要赔罪,然沈妙姿受欺负,他也会不顾身份为她讨回场子。

    其实,她们也没干什么,除了让沈妙姿本就达不成目的的计划毁灭外,只是报复性地让她腹泻几天。

    顺带一提,主意是李泽远提的,药是孟寒雁制作,褚云姝又多添了点东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在沈妙姿的茶水中,徐逸之则负责望风。

    总之,这事是她们一起干的,也把握着分寸,没让她虚脱什么的,只是让沈妙姿感觉不太好。可前些日子,她们几个尤其是孟寒雁遭受的苦痛足足是这的百倍!

    她们只是出了口恶气,沈妙姿也知道是她们搞的鬼,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她独自忍了,并没来寻衅挑事。

    但沈妙姿不生气不代表别人不生气。这不,沈天骄就来找回场子了。他也只是想让她们服软给沈妙姿道个歉,最好再主动去找沈妙姿要来谢礼,好好客气一番才是。

    褚云姝暗自腹诽,不愧是一家人,这做派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褚云姝偏不让他如意。她垂着头,浓密的睫毛颤抖,在眼窝下打出淡淡的阴影,声音带着些不解与委屈。

    她说:“昔日我去许伯伯家里时,曾无意打碎了伯母钟爱的混元紫金镯,那时庭轩哥哥也是这般说法,沈前辈可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沈天骄的笑容藏在阴影里,将他衬托得如同暗地里的狰狞恶兽,他蠕动着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不说,褚云姝是要说的。

    “庭轩哥哥最后啊,被许伯伯痛骂后又跪了一夜的祠堂呢!”

    褚云姝的意思很简单,今日,你为你女儿打抱不平,焉知来日不会有人为我们这群为人子女的修士打抱不平?

    沈天骄刀子一样的视线扎向褚云姝,而她泰然自若地与他对视,狡黠的眸中带着几分难以觉察的怒火。

    许伯伯?还能是谁?能被她叫伯伯还特意加上姓氏的无非是中州许氏家主许汝昌是也。

    她这番牛马不相及的话,沈天骄可是明明白白,一则反击他那句“脑子糊涂”,二来警告他莫要太过分。

    他若是孑然一身,定不会在意孩子口中没有实际效力的威胁,可沈妙姿在历代城主埋骨处得了机遇,眼下是铁了心要继续待在中州,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而给沈妙姿找不痛快。

    于是,沈天骄皮笑肉不笑道:“如此吗?说来惭愧,老夫倒是没听说过。然我想老夫和许庭轩小友的意思截然不同,老夫只是想向几位亲自道谢。”

    “这样啊!那沈前辈以后可要注意措辞,我们几个小辈不在意这些,可有的是人在意。”

    褚云姝看出他的让步,袖里攥紧的手慢慢放松,那档事根本就是她胡诌的!她根本没有来过中州许家!

    今日凌晨时分。

    江篱满腹愁绪地走进褚云姝房屋,又一脸轻松地走出。

    她本是想说些沈妙姿以往处境,希望能让褚云姝生出恻隐之心,能够老实给城主充场子。

    虽然不懂为何褚云姝问了些不想干的事,不过,她的目的达到就行,至于前城主那些破事,城里但凡年龄大点的都知道,她说出去也没什么。

    就这样,江篱带着喜悦离开,褚云姝琢磨着刚到手的讯息以备不时之需。

    沈天骄已有将近二十年未曾离开华黎城,也不关心外界消息,只是一味地当一个守拙的城主。

    正是知道这些,褚云姝才敢肆无忌惮地捏造事实,让沈天骄心存忌惮。

    她本不喜搬出家里的关系,除今年外,褚云姝游历的前几年,从未主动提起过。因她觉得若是要靠家里才能于外立足那不叫游历,叫游玩。

    所以,她一向与人为善,几乎不招惹他人,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这次,又比如上次。

    时间这东西,最是磨人!

    它能把三年前不谙世事天真纯良的褚云姝变成如今温柔守礼锋芒内敛的样子,也能让一个曾恃才傲物不惧艰险的沈天骄变作畏畏缩缩心有顾忌的前任城主。

    到最后,众人不欢而散,沈天骄面含怒意差点就要直接开口让她们滚出华黎城,可话在嘴边,他还是咽下。

    他甚至还干笑着,请她们务必参加今晚的灯会,说此灯会精彩非凡,若是错过必将成为人生憾事。

    左右今日已过去大半,再耽误些时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几人略微商量过后便决定游灯会。

    *

    沈妙姿拖着那身行动不太方便的华服宴饮宾客,席上她喝了不少酒,微醺的酒意涌上脑海,看似摇晃的脚步却目标明确地向着沈天骄走去。

    她端起酒杯掩面问道:“父亲这是处理好了?”

    沈天骄闭了闭眸,微不可查地点头,“如今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为父也安心。”

    新城主照例是要进历任城主埋骨地祭拜的,然而他当初年轻气盛,带着些傲慢,偏不去,也就没见过那里的具体模样,不知其中奥秘。

    不过也许他当初进去了也是一无所获,万事万物还是讲究一个“缘”字。

    正如沈妙姿苦心孤诣几年仍旧功亏一篑是缘分未到,她已经心如止水不再那么着急时却误打误撞得到了就是缘分到了。

    谁也说不清“缘”到底如何。

    就因这事,沈妙姿原本对褚云姝她们戏弄她而存有的几分怨怼之心全然消失。

    她们若不来,沈妙姿就会用自己转化过的幼虫换取灵力,没准哪一日就东窗事发,一命呜呼了,也自然不会生出做新城主的想法。

    可是她们来了,沈妙姿的计划再无再无半点继续的必要,她也就顺着这一出理不清的事情,以亲情逼迫,利益诱惑而登上城主之位,从而阴差阳错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灵力。

    虽然差了点,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

    从埋骨地出来时,沈妙姿正遇上等候多时的沈天骄,她们之间虽有一些冲突,但毕竟还是父女,沈妙姿依旧信任她。

    她把所见所感一五一十向沈天骄倾诉,沈天骄闻言变脸,连道,时也,命也!

    据沈天骄推测,那凤凰玺该是上古传下来的宝物,应与她有缘,方才现身。凤凰玺可借无主灵力化为己用,能使出多大威力,全靠施法者自身本领。

    沈天骄还断言,假以时日,她那存不住灵力的身子毕竟无限逼近修士,届时无需唤灵,自有修士之力!

    虽欣喜若狂,恨不得广而告之,可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而只是拜托沈天骄善后,她镇定地完成祭礼的最后一部分。

    城主继任仪式的流程其实已经走完,所剩的不过是华灯初上时的灯会。

    不管有没有城主的更迭,这灯会本就是要举办的。华黎城最出名的盛事之一便是长达五日的花灯会。

    灯会通常在飘雪来临之前举办,具体时间不详,靠占卜决定,今年占出的时间恰好就是今日,沈妙姿将继任时间定于今日也是出于喜上加喜的想法。

    她再次笑起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身穿厚重玄衣的美人极慢地点头,淡声道:“那就谢过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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