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搁在井沿上的泛着红光的剑、被打晕的侍女还有高大的男子,看见这些,沈妙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察觉到的窥探视线是江篱好奇的张望,井沿上的红光是男子故意做出的假象,所谓的数十暗卫都是唬她的,可笑的是,她当真被唬住,傻乎乎地放过褚云姝,还毁了精心休憩的暗室。

    被欺骗的怒火涌上沈妙姿心头,她怒极,指着距离极近的两人,大喝:“你骗我!”

    “你竟敢骗我!”

    褚云姝含笑扭头,盈盈道:“兵不厌诈。”

    其实也算不上是诈,褚云姝确实有云卫陪同,不过,半月前,夏竹筱忽而传讯命云卫归家,虽不解其意,然褚云姝欣然同意。

    不可否认,沈妙姿多智近妖,若是给她自己施展的空间,恐不容小觑。

    可她太多疑,她甚至处心积虑要让城主失去参与她计划的能力,又多次言语试探,暗中打听她们几人的来历和修为。

    井中对峙时,褚云姝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她相信自己的话,可天时地利人和她尽皆占有。

    天时指夜色浓重,沈妙姿难以看清离井底几十丈的地面景象,地利指井中水汽潮湿,褚云姝又恰好站在中央位置,人和自然是那侍女江篱的无意中的一眼。

    如此种种,方能令沈妙姿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恼怒到极致,沈妙姿的脸色却格外平静。她一身锦绣华服不复光鲜亮丽,却另有一种骄傲悄然绽开。

    沈妙姿攥紧左手,又缓缓松开,翩翩一笑,说不出的明艳高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她高举双手,轻拍两声,整齐严肃的跑动声遥遥传来,地面震荡,有如雷声轰鸣,似有千军万马奔赴战场。

    沈妙姿没什么好怕的,这里很快就是她的城,整座城中所有铁甲军都听从她的号令,区区两人,何足为惧。

    眼下,她那父亲全无出手的打算,万事还是要靠她自己争取,既然如此,就怪不得她下狠手。

    秋夜寒凉漫长,如洗夜空幽明,兼有清风拂面猛鸮盘旋,实则四面楚歌针锋相对。

    褚云姝一派淡然,悠闲立在井旁,清澈的水珠沿着墨发滴落,打湿了蓬松的毛领,她仰头对着徐逸之低语,三两句间交代始末。

    飞鸿一闪,剑已架在沈妙姿脖上,徐逸之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一手持剑胁迫,一手固定她的肩膀。

    褚云姝优雅地走过她们身旁,关上沉重木门,等待铁甲军集结。

    片刻后,乌云压顶似的杀气迎面袭来,顶头的慕容朗长枪一挑,重重跺地,虎目冷光逼人,嗤笑一声,旋身握枪横扫。

    她低头后倾,身子歪斜又瞬间弹起,两指并起夹住枪尖,辉光煜煜,枪折人惊。褚云姝再度下腰,半个身子压弯枪杆,右脚上踢,一个跟头,人就站稳在远处,而慕容朗半跪在地,下颌脱臼,眼神凶恶,恨不得吃了她。

    急冲几步,半干的衣裙飞舞,褚云姝素手轻扬,铁甲军萎靡倒地,再无半分斗志。

    此时,玄门开启,沈妙姿神色惊惶咬牙道:“铁甲军听令!速速各司其职,整顿军纪,明日正午时分于城主府西侧演武场集合!”

    半跪在地的男人低头扳正下巴,应了句“是”,扫了一眼铁甲军,就大步离开,不多时,银白铁甲军左右相携,列队离去。

    “少城主可有心思听我讲完方才井下未竟的话?”

    沈妙姿呵呵两声,心想,你都让剑修来威胁吓唬我了,还问我的意见作甚,搞得跟我说没心思就不用听一样!

    她铁青着脸,“请褚姑娘赐教。”

    “中州、徐州、青州,此三州为人族地盘,凡此地界修士尽皆吞吐灵力以增长修为。南方妖族则凭身体之强悍而吞噬灵力,此族灵力与体质代代相传。人族天生孱弱,并不能继承父母辈的灵力,只能靠先天唤灵与后天修行。”

    “唤灵失败意味着此人无修行天赋......”

    她停下,看沈妙姿不耐的表情与讥诮的神态,继续道:“.....是不恰当的说法。唤灵就是人族与灵力沟通的过程,多数人第一次沟通失败后就彻底失去修习的机会。”

    “然而,有那么一部分人,她们可以在特定时间再度唤灵以求踏上仙路。禅宗弟子无念,五岁唤灵失败,八岁出家为僧,十七岁再度唤灵,一月筑基,半年金丹。”

    “你的意思是......”

    沈妙姿若有所思地看向褚云姝,嗓音干涩,紧咬下唇,“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我同无念一样?”

    “不”,褚云姝摇头,“这非人力所能干涉,我只是想告诉少城主这世上定有方法可让你免受浊气蛊虫之苦而修行,不必急于一时。”

    自察觉沈妙姿的真实目的后,褚云姝就想找时间与她面谈,结果她还没进入正题,沈妙姿就摆出不愿多听的态度。

    褚云姝茫然,心中不解,只觉她太没有耐心,可转念一想,世上有耐心的人终究少数,她应该开门见山,直接说出正题才是。

    过往三年,她所遇之人对她以礼相待,无论内心想法如何,表面功夫都是一流,至少愿意耐心听她讲话。

    且除秋水城以外,她再也没有去过其他边境城池,老实在三州范围游历,并未遇到险境,因此,她那一套礼节颇为适用。

    经过这一遭,褚云姝深觉有时候不能太过讲究礼数,该硬气的时候就该动手,嘴上功夫再好也不能真正令人信服。

    她暗自下定决心,今后遇事先打再说,这样方能使人心服口服。

    然而,她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适应,就拜托徐逸之与沈妙姿以武力相商,她自去解决外面的铁甲军。

    现在看来,成效甚好,褚云姝不免心情愉悦,又多解释了几句。

    “我观少城主似乎在阵法方面有独到见解,若少城主愿意以此为破口,或能唤灵修行。”

    她们四人画了整整五天的玄武九宫阵,早在不知不觉中混进了其他阵法。

    沈妙姿添进去的那阵法委实奇妙,只对修士起作用,褚云姝因反噬失去灵力后就立即摆脱了阵法影响,这才能发现沈妙姿的不对劲。

    “是吗?”沈妙姿轻声发问,眼里夺目的光彩逐渐暗淡,不待回答,她又接着说:“我对阵法不感兴趣,恐怕要辜负褚姑娘的好意了,告辞。”

    天知道,当她听见她有可能不用经常置换灵力就能修行有多开心,原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她想的太简单。

    就在她走到一半时,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沈妙姿疑惑转身,声音悲戚,“我原以为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就连我父亲都未曾发现,你们到底是如何看出的?”

    “少城主,有时候肉眼可见的未必是真实,你不妨试试用心去看。”

    沈妙姿呆呆站着,月光如银洒落,衬得她肤色白皙,身姿飘渺,好似没了魂魄。

    俄顷,她方失魂落魄地叹息,一言不发地离去,再没那副矜持高傲的少城主模样。

    看着她失神的样子,褚云姝莫名想到自己,微蹙眉,转头看见圆睁双眼惊恐万分的江篱。

    刚刚被她亲手投到井里的人却好端端站在她面前,江篱如何不惊恐,她生怕那是依言来索她命的恶鬼。

    可即便如此,江篱仍然强忍着恐惧提醒“索命鬼”遵守约定,“说好只索我的命,少城主是好人,休要去害她!”

    褚云姝闻言讶然,温声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少城主。”

    她不是那种超然物外的人,对江篱的举动自不可能全无意见,可还到不了打打杀杀的地步。

    “不如这样,你帮我叫醒那些昏睡的人,一并解释事情原委,之后你我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江篱这下也看出眼前的人是活人,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一分却依旧沉重,她轻声道了句“对不起”,又强调道:“少城主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她真的不是坏人!”

    “我知道的。”

    她转身离去,跟上徐逸之的步伐,如云裙摆压在厚重狐裘下,隐约露出的边角略有湿润,随着徐徐凉风吹过,恢复了原本的干爽。

    那厢,孟寒雁悠悠转醒,坐起身子,顿觉无比轻松,她掀开衣裙,只见肌肤如玉,再无半点青紫囊肿。

    而床下却赫然陈列无数死去的虫子,孟寒雁一阵恶寒,无声念咒,将秽物消去,便急忙翻身下床,匆匆去寻其他人。

    她一心挂念的几人此刻正往这里赶来,四人刚好碰上,互道关怀后,就劝孟寒雁去休息,可孟寒雁却过意不去,执意道,

    “我这几日浑浑噩噩,没帮上什么忙也就罢了,还平白给你们增添负担,又如何能够安睡。”

    “雁雁也太过看轻自己,若不是你提醒,我们只怕还蒙在鼓里,恐连命也交待。”

    “若是连你都觉得自己无用,那我们几个怕要羞愧到钻到地里了。”

    听着褚云姝的打趣,孟寒雁眼睛一亮,又有些害羞,笑道:“何至于此。”

    李泽远也搭腔道:“雁雁本就是大功臣。”

    孟寒雁脸上红霞更深,叱笑着,“不要胡说啦!”一溜烟就跑到屋里躲起来了。

    她一走,在场人面色都沉了,李泽远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阵法被反噬,李泽远这个主阵人受的伤远远超过褚云姝,他只是强行让自己面上看着好看些,以瞒过孟寒雁。

    沈妙姿的目的其实已经完美达到,至少李泽远和褚云姝确实被反噬,短时间内无法痊愈,而孟寒雁更是被蛊虫入体,虽看着一如常人,可身子还是受损,须得好好调养。

    为不使她忧心,能够安生养病,几人在来的路上就商议好要瞒着她。

    徐逸之一言不发地撑起李泽远的身体,输送灵力缓解他的痛苦,携着他回房休息。

    他又对着褚云姝颔首,示意她先去看看孟寒雁的状况,表示李泽远那边先由他照顾。

    褚云姝会意,交给他几瓶疗伤药后,上前敲门,笑着与孟寒雁说话。

    待哄得孟寒雁乖乖吃药休息后,褚云姝又马不停蹄地去看李泽远境况,及至寅时三刻方才歇下。

    就在她们沉醉于梦乡时,城主府的天悄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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