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雪鬼衣(十二)

    要是知道离开姜寂洲事态会急转直下,她说什么得跟着姜寂洲。

    只隔着几堵墙,喧闹的人声就像被一道屏障隔离在外,她像陷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她没有出去,但也挡不住有人闯进来,还是以一种非常野蛮的方式。

    洛晏捂住心口,心脏狂跳,手心也溢出一层薄汗。她蹲在原地,心里的恐惧出于雪花印的控制,也因为她本身就怕黑。

    正在这时,一道青色的光从外面撞进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喝道:“你是黑雪鬼衣!”

    洛晏抬头心头一怔,“子衿姐姐!”

    赵子衿怎么会在这?

    来不及想,洛晏面前的大门被剑光狠狠劈开。

    轰隆——巨大的声响后。

    一排大门整扇倒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洛晏猝不及防吸入一大口。

    “咳咳咳——”

    “洛晏……你怎么会在这?”赵子衿惊讶道。

    洛晏抬起头看见里面站着两个人,心里怀着同样的疑问。

    男子脸型方正,模样文质彬彬,二十五六的模样,一身素净的青袍,腰间戴着一块显眼的玉,像朵未开的玉兰花。

    但洛晏知道,那不是玉兰花,也是这块玉让她认出了男子的身份。

    他是临州书院,教书先生,《临州杂记》的作者,王溪。

    青年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洛晏身上,“洛晏。”

    洛晏怔怔的,搞不清楚情况。

    赵子衿举着刀走到洛晏身边,握住她的手,“别怕,洛晏,没事的。”

    地上还躺着一个人,身材魁梧续着络腮胡,他胸口横贯着一道刀口,大片鲜红从那道狰狞刀口溢出,染红了一大片地。

    血腥味溢满空气,宋明生死未卜。

    洛晏如遭雷劈,脑海里出现这段内容的描述:

    宋明倒在血泊之中,喘息沉重。面前是一大片盛开的蓝色绣球。他意识早就不再清醒。而赵子衿手中的斩厄刀还未及拔出,只能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此时,王溪和宋玉瓶姗姗来迟。赵子衿出现在案发现场有口难辩。

    洛晏掌心一片冰凉,文里宋明出事是在他的生辰宴上,宋府的花园里,万不该是现在这个荒蛮败的院子里。

    她都说不出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怎么会这么早?

    最重要的,怎么会被她刚好遇到?姜寂洲没必要害她,这一切却又巧合得像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这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道中年人的声音焦急地喊道,“明儿!”

    洛晏和赵子衿回头,看到宋玉瓶带着十几个身材壮硕的衙役跑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地上的宋明,喊声撕心裂肺,“明儿!”

    “我收到信说你有难在此!我还不信!”

    “是我来晚了啊,明儿!”

    中年人抬头哭得不能自抑,瘦削的脸上留着两撇胡子,眼窝深陷带着精光,他泪眼婆娑地看向王溪,声音狠厉,“告诉我,这是何人所为!何人所为!!”

    不知为何,洛晏心头警铃大作,像晴朗的平原突然炸起惊雷。

    这时王溪侧目看她,表情冷漠指认,“大人,是她害了宋兄。”

    他目光平静得吓人,说话也毫无波澜起伏。

    洛晏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又听到王溪笃定的声音,“我亲眼所见。”

    今日本不该热闹的宋府已经来了很多客人,这里闹出了大动静,院子外面突然一阵哄闹,是慌乱的客人发出的声音,

    “哎呀!死人啦,死人啦!”

    “又是这个印记!又是这个印记!”

    “我就说城中有妖!你们不信!”

    “爹!”

    “……”

    鬼哭狼嚎中,王溪神色终于微微波动,他垂下眸:“她就是您追查多日的傀儡师黑雪鬼衣,真名洛晏。”

    洛晏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她居然能当上黑雪鬼衣。

    “啪—”

    肃穆的公堂上,惊堂木重重拍下,发出震耳的声响,宋玉瓶眼睛通红厉声大喝:“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堂下,跪着三道身影,两女一男。

    红衣少女挺直背脊,眉目冷隽:“草民,赵子衿。”

    旁边的青衣少女也慢慢抬起头,眼里湿漉漉明净透彻,明显刚刚哭过,“草民,洛晏。”

    王溪拜倒:“草民,王溪。”

    宋玉瓶站起身,“王溪,说!你看到什么!一字一句说来!”

    王溪站起身:“今日巳时,草民于宋府旧祠见到这两个女子持刀戕害宋兄。被我撞破,他们欲杀人灭口。”

    “洛晏为主谋,赵子衿协从。且洛晏为城中近来诸多诡异命案的凶手,黑雪鬼衣。”

    “前夜她曾在青花楼出现,当夜青花楼三人殒命,今日她在宋府出现,宋兄又遭此毒手,这绝非巧合。”

    洛晏觉得事情已经超出可控范围了,这个世界疯了……一桩凶案自己撞到她眼前,她反倒成了凶手。

    文中赵子衿这一段剧情的罪名是伤人,而莫名其妙转到她这里居然变成了——她是黑雪鬼衣?

    只是追究扎了宋明一刀的凶手,那就只是宋玉瓶的家事,她是宋玉瓶一家的敌人而已。可一旦加上黑雪鬼衣的名头,那性质就变了。

    她会变成整个临州城百姓的敌人!

    洛晏直视着王溪,心里塌下去一块。王溪的背后是真的黑雪鬼衣,洛晏跟王溪绝对无冤无仇,没理由第三次见面他就要她的命。

    那就是……黑雪鬼衣想要她的命!可又是为什么?!

    她这么一个炮灰都算不上的小角色,什么时候惹了黑雪鬼衣?!

    王溪叹出一口气跪拜道,“还请知府大人为民除害。将洛晏处之一死,还临州城安宁。”

    此言一出,堂外百姓哗然一片,惊呼也有,痛哭也有,声讨也有,

    “凶手!”

    “处死!处死她们!”

    “真是人不可貌相!”

    “人面兽心!恶魔!”

    甚至有人开始丢烂菜叶,砸在洛晏头上,贺长翊病气还没散全就来到这。他转头对陆十六说了什么,陆十六跑出去,不一会儿重新跑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贺长翊从里面拿起一块瓜皮,对面书院的学生往洛晏和赵子衿身上丢一块菜叶,他就往王溪头上盖一块瓜皮,一盖一个准。

    王溪还是岿然不动,学生却急了跟贺长翊陆十六打起来。

    洛晏捂住眼睛肩膀颤抖,委屈又气愤,好气又好笑。片刻她擦掉眼泪,看着王溪的眼睛:“王先生,你说凶手是谁?”

    王溪极平静:“是你。”

    洛晏:“……是我?”

    王溪死鱼脸:“是你。”

    洛晏低头吐出一口气:“……”

    指鹿为马睁眼瞎,她还真开眼界。洛晏又气愤又好笑,在这个世界弱得跟棵小白菜一样,居然也有人信她是黑雪鬼衣。

    这跟相信蚂蚁驮大象有什么分别?

    “洛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说的!”宋玉瓶吼道,有衙役捧着赵子衿的斩厄刀上来。通体黑的斩厄刀太惹眼,洛晏还是很感动,文里的赵子衿是握着刀跟宋玉瓶对峙,一点软都不服的。

    现在却顾及她,竟然选择放下刀。

    “物证?你们比对过这把刀的豁口跟伤口是否吻合吗?”

    “强词夺理!”

    洛晏道:“我根本没见过宋明,怎么可能会杀他?其次,我……也是一个傀人!”

    洛晏伸手扒开马尾,把后颈露出来,她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相信,又或者是惊骇,她耳边充斥着叹息,惊呼。

    她红着眼睛道:“我脖子上也有一枚雪花印,都不知道哪天会死,请问,我怎么可能会是黑雪鬼衣?有凶手会蠢到杀自己吗?!”

    荒唐!

    “呵!谁知道你是不是自说自话!你若不是知道……”宋玉瓶气急败坏地怒斥却突然停住,他当真是把洛晏当成戕害他宝贝疙瘩的凶手了,要不是碍于这事是在众人目光下发生的,必须走这个过场,他当时就要把洛晏杀了!

    赵子衿给洛晏擦了擦眼泪,不卑不亢道:“草民可作证,凶手绝无可能是她。”

    “你作证?!”宋玉瓶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你如何作证!你也是凶手之一!赵子衿,摘下面具说话!不准藐视公堂!”

    赵子衿抬头,眼神闪过一丝犹豫,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洛晏倒是先不平了,她站起身,“大人,真相难道跟她的面具有关么!”

    “……她是用嘴说话……不是用面具说话!你们别欺负人!”

    “她绝不是凶手!”洛晏斩钉截铁道。

    宋玉瓶双拳砸在桌案上,恶狠狠道:“所以你是啊!”

    洛晏:“……”

    他这脑子,现场可有三个人,就冲着她们两个怀疑?

    赵子衿眼睫颤了颤,有些惊讶地看向洛晏。这里三个人,洛晏对她竟然毫不怀疑。

    姚镜双站出来,“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有人为姚镜双说话,他的衣服太骚包了,鲜嫩的粉色加大片的海棠花,外加被种印后疏于打理的发型,走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简称粉衣拖把……看过一眼简直再难忘记。

    宋玉瓶捏紧拳头,面色难看地将人叫进来。

    “草民,姚镜双。和洛晏同是芙蓉巷文墨阁的伙计!”姚镜双跪在地上,“王先生说谎!草民与她一样被种了雪花印,她现在命在旦夕,胆小如鼠,绝无作案时间和胆量!”

    “若是先生不信,可以叫来掌柜,帮我们作证!”

    几个穿着书院制服的学生当即跳出来,

    “不可能!我们先生为人最是诚实敦厚!从不说谎!肯定是那个女子说谎!”

    书院学子众多,自然都相信王溪,

    “孔子说得没错,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年纪轻轻,满口谎言!”

    贺长翊怒道,“你说什么!她们怎么难养了!”

    洛晏直接捡起地上的烂菜叶扔了回去,“关你什么事!你养了吗,你就说!”

    “我们说得不对吗?”

    “不对!”

    “有什么不对?!”

    贺长翊冷哼:“她赵子衿根本不屑说谎!”

    他几乎是吼出来,声音太大人群都安静了一会儿。

    他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洛晏也是。”

    赵子衿眼神满是震惊,她看向贺长翊,没有说话,贺长翊根本不敢直视她,垂下了眸子,脸却不争气地红起来。

    洛晏也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能吃到一口这么香的cp粮。

    宋玉瓶看舆论又有偏向洛晏的趋势,他不依不饶逼问姚镜双,“青花楼呢?!青花楼之事又如何解释!”

    这……姚镜双突然语塞,前夜洛晏确实去了青花楼,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

    不等洛晏再说话,宋玉瓶语气急切。

    “汝之证词,荒谬无据!”

    宋玉瓶怒道,“洛晏!死刑!明日午时三刻!处斩!”

    就这么……草率得给出结果了?

    滑天下之大稽!

    “大人断案都不需要查证吗!这难道不是昏官作为?!那晚青花楼客人数百,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的人?!我不服!”洛晏忍无可忍终于把看文时的感受说出来,眼睛刺痛得不行,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当时赵子衿是什么心情。

    宋玉瓶气人真有一套!她肺管子都炸了!

    “三言两语糊糊涂涂就断人生死!”洛晏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为什么你儿子会这么惨,你心里没有数吗?!”

    “城中剃头匠因为你儿子落得何种境地!你当真问心无愧吗?!”

    宋玉瓶脑子里的尺就是他的儿子,凡事遇上宋明,他就不存在什么理智,肯定宋明就是无辜的。

    提到剃头匠这样的陈年旧事,宋玉瓶也不再顾其他。

    “啪——”惊堂木再次落在桌面,直接碎成两半。

    “大胆洛晏!胆大包天!胆大包天!!竟敢辱骂朝廷命官!来人杖责二十!”

    两个壮汉听言当即走上来,一人攥住洛晏一只胳膊将她拖走,赵子衿想拉住她却被两个衙役押住,

    “洛晏!”

    洛晏还没被打就哭得停不下来,边哭嘴里还倔强道:“昏官!昏官!”

    想到屁股要开花,洛晏哭得更厉害,想到姜寂洲会接到这飞来横祸,她将头整个埋进臂弯里。

    负责杖罚的衙役腱子肉都要撑爆身上的衣服了,衣袖紧紧贴在手臂上,把肌肉的形状都清晰的勒出来。

    这哪是打啊?这是要打死啊!

    哪用得着二十?一下就够够的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想来姜寂洲屁股也要跟着开花……窘迫,害怕,愧疚全都倾袭过来。

    姜寂洲大概这辈子都想不到,清风霁月的自己还要遭这样的罪。

    就在棍子要落下来,贺长翊和赵子衿都准备出手时,众人听到两个字。

    “且慢!”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蓝色长剑直直插在衙役脚边,地上的石砖咔嚓咔嚓裂成几瓣。

    衙役后怕地往旁边挪开,剑刃颤动仿佛也将空气割开。

    “请容我一言。”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见一个颀长的少年穿过人群,走进公堂。

    少年着一身白袍,肩背清瘦,他抽出剑插回剑鞘,五官锋利如刀,一双眸子明亮如星,他似乎是急匆匆赶来的,额前碎发微乱。

    也是,洛晏叹息一声,他哪能想到他用来防钮婆的结界没防住一群普通人?

    “来者何人!敢扰乱公堂!!”宋玉瓶气急败坏。

    姜寂洲上前将洛晏扶起来,没有跪下,也不回避宋玉瓶的目光,他直接道:“草民姜寂洲,江湖修士。”

    他现在来,当真是有如神降。

    洛晏悬着的心才瞬间落地,生命保安来了。

    “洛晏是个无辜小民,大人何必对她大动肝火。”

    “宋公子究竟是被何人所伤还有待考究,大人不若给我们三日的时间,我们定会查明真相。”

    “抓住真的黑雪鬼衣,对大家才是真的有用不是吗?”

    “若非如此,杀一百个洛晏也无济于事。”

    涉及到自身利益,终于有人站出来支持姜寂洲,一个增加到两个,再到三个……

    最后宋玉瓶不得不做出决定,在几人的商议里放赵子衿出去,收押王溪和洛晏,但答应他们可以随时探监洛晏。

    宋玉瓶说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后槽牙都咬碎了,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名正言顺的判洛晏死刑,让她入阵为自己儿子吸取厄运!以解心头之恨!

    可惜还是棋差一招!

    傍晚,洛晏进了牢房,王溪就在她隔壁。

    牢里很暗,没间牢房里只有一张小小的木板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稻草,洛晏扫干净木板床上的稻草,抱着腿坐在上面,忍不住四处看,就怕看到哪里钻出蛇虫鼠蚁。

    王溪看向洛晏,默默垂下头,什么话都没有说,沉默得像尊雕塑。洛晏察觉到了,不过她正在气头上,根本一句话也不想王溪说。

    押送的衙役一走,牢房里响起一道滑稽的男声,“嘿,小英雄!”

    接着是第二道不同的声音,很温和:“小英雄。”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叫小英雄的声音,牢房里听取“小英雄一片”。

    洛晏终于抬起头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特殊仪式吗?

    文里,赵子衿有武力,带刀女侠一个。宋玉瓶有关她的心,但根本没有关她的实力,所以赵子衿没有经历这段剧情。

    她不知道这里这么奇怪。

    洛晏抬起头也弱弱地回应了一声“小英雄?”

    对面的人立刻道:“哎呀,小英雄回应咱们啦!”

    洛晏惊讶脸:“……”

    她不确定是不是叫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时洛晏左边的牢房里,一堆稻草窸窸窣窣动了动,一张憔悴的脸露出来,接着微弱的光,洛晏惊讶出声,“刘侍诏?!”

    他半边脸还肿着。

    刘侍诏也惊喜道:“哎呀!小英雄!是你啊!”

    洛晏沉默了一会儿,忍俊不禁:“啊?我?我是什么小英雄?”

    刘侍诏往她的方向挪近了一些,“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不知道你的事迹已经在大牢里传遍了吗?”

    洛晏茫然:“我有什么事迹?”

    刘侍诏绘声绘色地描述:“大闹宋玉瓶的公堂!还打了宋明!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给大家伙出气了啊!”

    “哪有……以讹传讹了。”她分明是被诬陷,锒铛入狱的。还差点被宋玉瓶打断腿,在这竟然给她传成小英雄了?!

    “哎呀呀,小英雄,你就别谦虚了!你不知道,宋明被打,我们大家伙听着多痛快!”

    “是啊!简直大快人心!”

    一人一句恭维,洛晏觉得自己都快被抬着碰到天花板了,再往上就要喘不过气了。

    后面不知谁起了个头,开始阴阳怪气王溪。但王溪依然是毫不在意,没受影响的状态。

    她没再听他们聊天,转向刘侍诏:“你怎么会在这?”

    刘侍诏摆摆手:“别提了,还不是点背,白日去找贺公子道谢却和宋明碰了个正着,这不就被抓进来了!按照惯例,我还得在这关个五六天……习惯就好,习惯成自然!”

    “我这个月第七次被抓进来了,熟悉了。”

    “关久了,和大家伙探讨探讨,没准出去手艺还能精进些。”

    洛晏看着他,心想他心态可真好,来这跟进修一样。

    不过洛晏确实听到其他人开始讨论起修面,剃头之类的。果然,这里是剃头匠重灾区。

    牢房里很冷,洛晏还是睡着了,因为白天哭太多她精力有些不够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被打开,洛晏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她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墙上只有一扇小小的窗,透出一片月色。

    “洛晏。”

    洛晏睁开眼,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心猛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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