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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妹妹妹文生初见史太君,思祖母黛玉再进荣国府

    文生到荣国府大门外,依然自称是林姑娘的族人,求见贾政。

    门房们都是消息灵通之人,谁不知林家近支死绝了?便并不放在心上,照旧将文生当作打秋风的晾在一边。

    谢岩之的小厮五桐,见他们接了拜帖,只随手放在一旁,就继续三三两两地开始闲聊,先替文生生气起来,道:“姑爷,咱们回去吧,何必看这些小人嘴脸?”

    门房中有个年轻的,听得他说“小人”,跳起脚来骂道:“什么小人大人?你们既来拜会我家老爷,便须得依我们的规矩,空口白牙的就要指使大爷们传话去,也不怕闪了你这位‘大人’的腰?”

    这就是明着索要贿赂了,文生哪里见过这样豪横的,直气得玉面绯红,思及贾琏承诺,才忍着没走。

    那门房见他忍气吞声,愈发得意洋洋,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正在吵嚷之时,门内突然有人唤道:“文生兄弟!早听说你进京来了,怎么不来我们这儿坐坐?”

    却是贾琏被人簇拥着出来了,他在苏州与文生一起守灵时,脸上还带着挨打痕迹,现在已恢复往日俊美,文生一时竟没认出来。

    他怔了怔,才上前唤道:“琏二哥!”

    正要说话,五桐高声道:“我们姑爷倒是想来坐坐,也得进得去贵府这高门槛呀?”

    门房们本已围上来给贾琏请安,闻言一个个讪讪地跪下谢罪。

    贾琏随手拿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两下,骂道:“没眼力界儿的货,这是林姑娘的大哥,也是你们浑拦的?打自己十个嘴巴子!”

    那些人便噼噼啪啪、有气无力地打起来。

    贾琏又向文生笑道:“我们老爷前些时日外放了学政,这些人少了拘束,就这般惫懒成性了!不过你来得巧,老爷前日回京述职,这会儿正好在家。”

    他引着文生进去,一路又问:“你是单拜访老爷呢?还是想给老太太也请个安?”

    文生笑道:“原不便去内院,只是临出发前,妹妹再三交代了,要替她给老太太问个好。”

    听他这样说,贾琏拍手道:“既如此,我陪你走一趟吧,省得内院里再遇到不长眼的奴才!”

    贾琏先带着文生去见了贾政,贾政见他眸正神清,气态飘逸,又听说他是要参加明年会试的举子,立时有了兴趣,与文生谈论起学问来。

    只听得贾琏心下烦躁,趁他停下喝茶,忙忙地提醒:“老爷,林兄弟还要去拜见老太太,晚了,老太太该歇中觉了。”

    贾政这才放文生离开,依依不舍之际,想起薛虹也是这般的上进孩子,继而想到自己的那两个不孝子,愈发愤愤不平起来,当即找了个借口把宝玉、贾环叫来训斥一顿。

    贾母正与邢、王夫人、凤姐打牌消磨时间,听说林家来人,喜得忙叫带进来。

    贾琏带着文生进来,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凤姐喜得走到贾母身边,笑道:“这模样,这气派,莫说是族兄,就是林妹妹的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吧?”

    贾母也十分喜欢 ,见文生举止有礼,行为有度,规规矩矩地向众人行礼问安,便让人撤去牌桌,命文生在自己下首坐了。

    她已在黛玉的家书中,知道了文生进京缘由,便只是亲切地问他年龄几何、可有家眷。

    文生一一答了。

    贾母向邢、王二夫人道:“我那可怜的女儿,也曾育有一子,可惜三岁夭折了,不然,可不就是这副模样?”

    说罢,垂下泪来,邢、王二夫人忙出言劝慰,凤姐笑道:“老祖宗若喜欢,替姑妈收个儿子,有什么难的?”

    闻言,贾母收了眼泪,推凤姐道:“人家有父母,有家业的,哪里愿意再认父母?”

    文生本就是为黛玉而来,听到这话,便回道:“晚辈受大伯恩惠甚多,可惜未能报答。只能将妹妹做亲妹妹一般照应一生,以回报伯父恩情之万一!”

    贾母点头:“你有这心,就很好了,却是不必拘泥于名义。我那女儿命中无子,也是奈何不来的缘分!”

    文生接着道:“薛兄弟已当着林氏族人立誓,愿与妹妹结兼祧姻缘,婚后若生下儿女,必有一人承继林家香火。大伯母身后有人,老太太不必过于牵挂!”

    听了这话,贾母含泪向王夫人笑道:“虹哥儿真是个好孩子,难得有男人愿意这般主动退让的!”

    邢、王二夫人、凤姐便都起身恭贺贾母,得了一个好外孙女婿!

    贾母心花怒放,又问文生:“我那外孙女儿,在苏州过得可好?她多病多灾的,又没了父亲,不知身体怎样?”

    文生笑道:“伯父去后,妹妹生过一次病,幸亏薛兄弟请了王御医诊治,他自己又把伯父扶灵、丧葬之事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让妹妹操一点儿心,妹妹的病很快就好了。入秋后,薛兄弟一边请我家里的去给妹妹作伴;一边满江南地托人求医,给妹妹治了病根。妹妹现在身子已经大好了,还和三、四个姐妹办起了医馆,造福一方呢!”

    贾母听得老眼含泪:“玉儿过得好,就好!只是每次书信匆匆数言,也不说详细些,让我这老婆子放心!”

    文生道:“妹妹也牵挂着老太太。我离开苏州时,妹妹托我带一箱子东西给老太太并诸位太太、小姐呢!有她托人专门给老太太炮制的药丸,也有南方的新奇玩意儿!”

    贾母让人收下,见文生欲言又止,便对凤姐诸人道:“你们去传午饭吧,林公子今日和我一起吃!”

    屋内诸人见如此说,知道他们有私房话要谈,便都退了下去,只留鸳鸯、琥珀伺候。

    文生这才把昨日遇到宝玉一事挑拣着说了,说毕,低声恳切道:“宝二爷天真烂漫,与妹妹幼年情谊,一时难以接受离别,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现在两人都大了,又各自有了亲事,宝二爷再如此,难免授人以柄,影响二人清誉。”

    贾母沉默半晌,才道:“你能这样说,足以见得你的心,真是把玉儿当作亲妹妹维护了!宝玉,是我纵了他,你放心,以后他不会再这样了!”

    文生告辞离去后,贾母让人私下找来宝玉,宝玉刚被贾政劈头盖脸地训斥过,正闷闷不乐。

    听得贾母告诫他不许再提林妹妹,宝玉崩溃大哭道:“我不信,只林妹妹亲自告诉了我:她过得很好,再不要和我相见!我才真正死心,再不提她!”

    贾母见他又要发疯病,不敢再逼他。

    只是二人都定了亲,若不顾忌,传了流言出来,不独是宝玉,黛玉的一生也要毁了!

    既然宝玉要见了面才死心,便让黛玉来和他见一面,让他彻底死心罢,没准儿这一剂猛药能彻底去了宝玉的病根呢!

    况且,黛玉去了苏州一年多,她也着实挂念自己的外孙女儿。

    贾母拿定主意,便一边把宝玉交给贾政,严加管教,不许他出府门一步;一边打发人到林府接黛玉,说是赶在她出嫁之前,接她回外祖母身边再住上一段时间。

    黛玉在苏州虽过得热闹,到底放不下自己的老祖母,接到书信,便与薛母、薛虹商议,去贾府陪伴外祖母过了年再回来。

    听说黛玉要回京,谢媛儿想起在京城备考的丈夫,也动心要带着孩子进京过年。

    闻言,红爻、绯玉两个不干了,近一年的功夫,杏林轩已培养了二十多位医女,几乎包揽了整个苏州的妇孺病人,还有许多镇江、扬州等地的病患慕名而来。

    大伙儿正忙得不可开交,哪里允许她们躲懒?

    况且,黛玉要带走医女中的佼佼者紫鹃、雪雁,谢媛儿也要带走新医徒糖花儿。

    两人好说歹说,赌咒发誓开春必回,红、绯二人才放她们回去收拾行李。

    出发前一天,薛虹突然说他接到圣命,要赶年底前回京述职,正好与她二人同行。

    依然是水路出发,一路北上,黛玉的心境已与上次进京大为不同。

    第一次进贾府时,她母亲新丧,年纪幼小,要寄人篱下,有期待,更多的是恐慌。

    此次进京,她不过是到亲戚家做客,苏州有她的产业、亲友,有随时回来的底气。

    况且,未婚夫薛虹、挚友谢媛儿在侧,旅途也是欢欢喜喜。

    到了京城,贾府派周瑞家的等人来迎接,黛玉在众人簇拥下船,周瑞家的几乎没认出来。

    虽是一身素衣,黛玉却仿佛整个人发着光一般,举手投足带着淡定从容的气势,让人再不敢小看一眼。

    文生也等在码头,与众人见过,便先接了谢媛儿母子回去。

    薛虹赶着去吏部报到,只将黛玉送到宁荣街。

    黛玉再进贾府,还未到贾母院子里,凤姐先迎了出来,拉住她手,笑道:“老祖宗日夜牵肠挂肚,口里、心里一时不忘,可算是把妹妹盼回来了!”

    又低声道:“之前你琏二哥的事儿,我离得远没听明白,发了信去苏州问情况,哪里想那解景糊涂,竟会错了意,胡乱处置了妹妹的人!把我气得皮都恨不得揭了他的,这不是挑拨我们的感情嘛!妹妹你现在和虹哥儿定了亲,咱们亲上做亲,亲骨肉也不过如此!我哪里会因为你的人打了你哥哥几下,就那样要打要杀的?”

    黛玉早知道她要提起这事儿,淡淡笑道:“姐姐不必放在心上,虽是误会,我的奴才到底打伤了琏二哥,解大人也是依法办事。况且,那曹杰到了惠州,这一年功夫就替薛家在那儿开了三家铺子,我们还要感谢嫂子呢?”

    凤姐笑容一凝,还要说话,外面突然闯进一个人来,大喊道:

    “林妹妹,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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