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那天夏衣煮了很多菜,吃完才被告知:“谢谢你的生日餐。”他缓缓摘下洗碗手套,身后的灶台锃光发亮,衬得他的笑容也仿佛带上了光。

    夏衣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提前说,只是望进他明亮的双眼里,“想要什么礼物?”

    “听起来是——什么都可以?”

    “…但愿我是孙悟空。”

    林煦阳被她逗笑了。看他的动作又是想摸她的头,只是碍于手上的塑胶味才作罢。他抬了抬其中一边眉毛,而后轻松地说:“夏衣,能和你一起…过生日就是最好的礼物。”

    话拐了个弯,他知她也知。

    一墙之隔的屋里俊朗在给凯乐读故事,小小少年正处于拼音识字阶段,停停顿顿,费了点时间才把散字连成句。

    吃力、艰难、犹豫,恰如她的思绪。

    夏衣在某个消音的空当,收回注视的目光,轻松一笑,“省钱了。”

    “不然我换一个?”他有意捉弄,“要钱的那种。”

    “…行。”

    “等我回来,好吗?”

    等待和钱没什么联系吧。

    她迷惑时是另外一副样子,少了一触即发的防备,只有平静和平静。

    “傻瓜,”林煦阳上前一步,用胳膊圈住她的胳膊,将她拥入怀中,小臂向外伸展,小心翼翼不碰到她的身体,“时间也是钱。”

    这人是有点抱上瘾了。

    鉴于他今天生日,夏衣不跟他计较。她在心里默数“1-2-3-4-5-6,”还没到10,凯乐率先跑了出来。

    不过片刻,又“啊啊啊——”尖叫着跑了回去,夏衣用力推林煦阳,却还是被后面跑出来的俊朗瞧见。他好像比夏衣还害羞,一脸地不自在。不过很快被林煦阳大言不惭的话吓跑了:

    “今天我生日,需要很多爱的抱抱。夏衣真是大好人,她一下子就答应了我的要求,紧紧抱了我好久,所以现在我电量满格。但是!我还想储存更多的爱,你们谁愿意抱抱我?”

    见无人响应,林煦阳便假装抓他们,躲避不及的俊朗和凯乐又惊又乐地冲进卧室,还利索地关上了门。林煦阳在门口可怜兮兮地说:“请开门,我是需要爱的大灰狼。”

    门缝里传来窃窃私语,还有捂着嘴的偷笑声。

    林煦阳无奈,“看来,只能去找夏衣了……”实际是拐到卫生间洗手。

    这…或许是当牙医的时候学的,天天面对一群儿童,多少有点哄娃的必杀技在身上。

    门偷偷开了条缝,两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低估着:“怎么没人?”听到水声后知道人在卫生间,互相推搡着去确认,怎料林煦阳一个大转身,一手一个将人捉到了怀里,他力气也是大,当下便把人抱了起来。凯乐甭提笑得多欢喜,俊朗反倒不适,万一被人知道他一年级了还要人抱,非得被人取笑。

    好在他的林叔叔不是真得需要他抱,没一会就把他们放下来,俊朗跑得不带犹豫,凯乐跟得也很紧凑。两个小八卦又沉迷在了绘本世界里。

    他也得回去收拾行李了。

    走前,不忘叮嘱,“别忘了我的生日礼物~”

    夏衣最终下了决心:“有效期一个月。”

    他允诺:“两天,最多两天我就回来。”

    “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多待几天吧,多和家人聚聚聊聊,也算对得起来回机票钱。”

    “不用,都聚十几年了。还有,飞机票一分不花,积分兑换的。”

    “……”

    看她噎住的可爱模样,林煦阳不知道多开心。

    喜欢一个人,莫名想靠近她,当她过于严肃冷漠,只好想发设法捉弄她引起她的注意,生气也好,嫌弃也罢,至少在她心里提前预支好了位置。

    年少那些藏也藏不住的小小心动就这样长成了苍天大树。

    树会长大,那些心动也渐渐枝繁叶茂。

    林煦阳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夏衣,闪亮的双眸盛满无言的快乐。像个孩子,讨到了糖果,笑得很傻,也像看着孙女出嫁的奶奶,喜得忘了合嘴。

    这么一想,夏衣却是忍不住要笑。

    林煦阳敏锐地捕捉到了,追着要糖:“想再抱一会儿。”

    夏衣强装镇定,提醒:“回去吧,越来越冷了。”

    “我不怕冷,我皮厚。”不信,你捏捏,他的眼神分明如此暗示着。夏衣将一只手别到身后,顺带转了个话题:“屋里好像没声音。”

    进去一看,果然都已睡着。

    夏衣轻手轻脚抽走摊开在两人中间的故事书,林煦阳眼疾手快跟进,小心地把凯乐抱到邻床,分别帮他们盖好被子后,关灯退出房间。

    整栋房子只剩大厅一盏灯,亮得发白。照得人心思无处躲藏。

    他不说话,似在努力憋着笑。但笑意太满,仍溢出了眼眶。

    夏衣强迫自己冷静,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跳不停,脸颊也变得逐渐发烫,从两颊一点点延伸到耳朵、脖子。

    偏他还问:“紧张了?”

    夏衣真想捶他一拳。

    可下一秒林煦阳说:“我也紧张,紧张得直想说个不停,但又怕说得太多,你嫌我烦。”他是擅长委屈的,声音越来越低,话到最后垂下了头。

    刚好牢牢锁住了她的双眸。

    夏衣听了又生气又想笑,这不是无端给她扣帽子么。

    她有那么不善解人意么。

    顶多不解风情而已。

    例如此刻,林煦阳问:“你冷吗?”

    她摇头,怕冷的她早已穿上了羽绒。

    他自问自答:“我有点。”

    “那赶紧回去吧。”

    他不,“想到你心就暖了。”

    夏衣无语:“那你更应该想想明天,热带更不冷。”

    “我到了新加坡把以前写的信一封一封寄回来给你好不好?”

    “不用,我又不急着看。”

    “如果当初信能送到,我们早点联系上,该多好。”

    “听说年少的爱情多无疾而终。”

    林煦阳做凶恶状,沉声道:“夏衣!!”她顺势拉开门,“走了走了,别吵着孩子。”林煦阳一只脚刚迈出又马上缩了回来,夏衣没给他机会,在他的脚落地前来了个后背大助攻,硬生生把他推至门外,“有事明天说,晚安。”

    总算赶走了人。

    她还没帮凯乐整理好行李,日用品明天再收,但衣服今晚得提前弄好。夏衣找出凯乐的衣服,一一工整叠好放入袋子,然后把事先备好的红包,夹在两件衣服之间。

    这是她给凯乐的见面礼。

    对于第一次登门的客人,不管年龄多大,只要是第一次来,主人都会封个红包给他们。入乡随俗,夏衣依着小镇的习俗来,也是她的一份小心意,希望凯乐可以自由快乐地长大。

    其实她今天并不是太开心。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过得愈充实,内心只会愈惭愧,好像她的快乐成倍地凸显了姐姐的可怜。夏珊还没找到,俊朗还想着妈妈,她怎么可以提前拥有了幸福?

    她拼命赶林煦阳离开也是基于这个矛盾而分裂的变异情感。

    夏衣怀疑若不是因为林煦阳刚好要回新加坡,她根本不会答应他,生日人人有年年有,她不一定非要替他实现。她甚至想,也许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她也就不会变成那个独自“享福”的妹妹。

    夏衣开了电脑。

    互助群有小企鹅在闪,她点开消息,有人写了一段话,大意是接受了现实,不再做无望的期待,活着的人不能一味沉浸在悲伤里,日子总归要向前看……

    消息已读后,头像立即暗了下去,变成一抹灰,安安静静地宣告了又一个人的离开。

    而更多人选择了默不作声地消失。

    其实夏衣有大半个月没登上来看了,理由无非是工作忙,没时间,其实她是怕什么都没有。

    事实证明,确实什么也没有。

    有些事止步不前,停在了发生的那一刻,有些人无路可归,坠入了时空的黑洞里。

    有人占卜夜空,给出虚妄的预测,有人跪拜神明,乞求一线生机。

    她什么也没做。不愿与人谈起。哪怕丁晓真姐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只要一提起夏珊的名字,她脸色立马有了异样。也不愿被人知道,假装夏珊还在那个不远的国度为了她们的新生活努力奋斗,俊朗很快就能见到他的妈妈。

    而这需要时间。

    她静静地等待就好。

    关掉聊天窗口,夏衣给自己和姐姐的号续了会员,有了会员不管是发送还是接收文件都会顺畅许多,她们主要是分享照片和视频。

    这些一直以来都是夏珊在张罗,她第一次弄,花了点时间。

    时间晃到了深夜。

    寂静又荒凉。

    屋里俊朗叫她,这个点怎么醒了,夏衣来不及退出,直接摁了关机键,边走边擦眼睛,走到床前,低声询问:“我在这。”

    “夏衣,我想上厕所。”

    怪她没控制好量,猪蹄卤得咸了点,夏衣给他披上外套,陪着去到门口,好了后又送他躺下,没一会俊朗便进入了睡乡。

    看着俊朗熟睡的样子,夏衣难以想象他对凯乐说出那句话时心中该是何种心情,孩子不比成人,心事更难藏得住,俊朗却做到了。

    她很愧疚。

    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逃避令她好受,于他却是伤害。可是该如何告诉他呢,夏衣头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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