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视频很快制作完成,并上传至网络。

    同一天她得知林煦阳竟曾当过情诗博主,第一首便是英文版的《故乡是个美人》。

    “他们看得懂吗?”听闻他在外国网站写这样的诗,夏衣有点匪夷所思。

    “懂,诗歌无国界嘛。”

    夏衣将他上下打量:“用露脸吗?”

    “当然,”林煦阳用手摸着自己的下颌骨,像照镜子般对着夏衣把左右侧脸轮番晃了晃,末了才说,“——不用。”

    又逗她。

    夏衣作不理他状。

    林煦阳舔着脸问:“你不觉得我的声音比脸更富魅力吗?”

    “是外国友人给你的误导吗?”

    “所以你觉得我脸比声音更有吸引力?”

    “对,声音、脸、手……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手?”他灵敏地揪出了这个字。

    “加个例子而已。”

    他低头凝视张开的手指,用略带惋惜的语调叹道:“哦,我还以为你最喜欢我的手。”话音落地,不忘对着夏衣勾唇卖笑。

    这人……完全恢复了少年野性,没法好好地聊了。

    夏衣指指他电脑,“诗,现在不写了?”

    “不写了,人都回来了。”

    “?”

    “思是诗的灵魂。”

    拗口得不行,指不定是江郎才尽了。

    她不揭穿,只是好奇:“那账号呢?弃掉会不会可惜?你的声音迷恋者跑光了怎么办?”

    林煦阳两手一摊:“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不来。”

    “我以为你指着它挣钱。”

    “哈哈,夏衣,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吗?”

    “错觉。”

    “哦?”

    夏衣不和他掰扯:“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店里了。”

    “诶,等等,”林煦阳长手一伸拉住了她,椅子随着他重心的移动同步滑了过去,快撞上人时,一双脚轻蹬止住了它。与此同时,他松开了两人短暂交握的手,“下午陪我去机场接个人吧?”

    “你侄女?”夏衣把手不自然地缩到外套兜里,若无其事地问。

    “是,11月份幼儿园有个大长假,她便吵闹着来找我。”

    “一个人来的?”听他的意思是。

    “没办法,我弟不管送,她又坚持来,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她一个人飞,别看她年纪小,胆子大得很。一会接到人就知道了,伶牙俐齿,上蹦下跳,皮得很。”

    林煦阳一嘴嫌弃地说着,脸上却笑意渐显。

    “几点的航班?”

    “下午飞,晚上到,我们接了俊朗一起去,来得及。”他说得顺快,显然在此之前已经考虑了诸多因素。

    夏衣轻轻点头:“好。”

    话落,转身,和匆忙闯入的人撞了个满怀。

    “夏衣,原来你在这里。我一直找你呢。”是之前说要追林煦阳的“水果妹妹”。

    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本来有,现在解决了。这个就是你的同学吧?”妹妹笑意盈盈地转向林煦阳。

    “哦,是。我刚有事找他帮忙。”

    “林医生,你好,我是你对面那家水果店的女儿,从你开店初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奈何学校工作太忙抽不出身。实在抱歉呀。”边说边朝店里的人走近。

    夏衣明了,抬脚悄声离开。

    **

    机场,永远灯火通明。

    越靠近它,越想远离。终于在车子停下时,她谎称肚子有点痛留在车上等,林煦阳欲问病况,夏衣只得胡乱往“每月那几天”上引。

    略带歉意地目送他们离开,夏衣独自呆在密闭空间里。

    几个月前,在这儿——同一个机场曾聚集上百号人,他们彻夜未眠,拖家带口,只为等待一个结果。那日的天来横祸无情摧毁了许多人的幸福生活,把本该朝前走的人被迫退回地狱。

    老无所依,幼无所养,家破人亡不过一夕之间。

    事故一个月后,航空公司公布了事故调查初步报告,陈述了当天的飞行经过、机组人员等事实信息,对于事故的原因和结果只说还在深入调查,这个过程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年十年,甚至遥遥无期。

    等待埋葬了希望,也逼迫人们接受了结局。

    作为家属,唯一能做的便是缄口不语,将悲伤默默藏在心里。

    夏衣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入这个机场,可还是来了,接的还是同样从新加坡来的班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线将那个不是太遥远的国家和她牵引在一起。

    停车场没什么人声,车子进进出出,发出刺眼的光亮,又很快驶离。她就这样干巴巴地等着,偶尔有念想,偶尔在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林煦阳才出现,左手牵着俊朗,右手牵着个小女孩。上车后,林煦阳坐到了驾驶座,两孩子中间那个人换成了她。

    “阿姨好!”

    可爱的问好声唤回了她飘荡的心。

    夏衣笑着说:“你好呀,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小女孩用不大熟练的语调慢慢地说:“林——凯——乐,Kelly。”

    “凯乐,欢迎你回来。”

    从机场出来后,凯乐便逐渐兴奋起来。她像一只放飞的小麻雀,对窗外的人和事都充满了好奇,不断用英文喊着:“大伯大伯——”

    夏衣想帮也帮不上忙。

    相反,左手边的俊朗今日倒是一句话没说。

    他紧紧依着夏衣,一边好奇地偷瞄凯乐,一边矜持地假装丝毫不在意她在干什么。

    林煦阳没有直接回小镇,半路下了高速,然后拐到了光明县。

    先去饭店补了晚餐,之后把车开去一家小商场。在那儿为凯乐添置了几套运动服和几双鞋,林煦阳给俊朗也买了几套,夏衣没有阻止。

    俊朗的情绪依旧不高,但脸上曾有的受伤表情明显缓和许多,身体也松弛了下来,至少不再寸步不离紧跟着她。

    商场门口有冰淇淋窗口,林煦阳买了三个甜筒,夏衣也有,他自己不吃。

    后半程车内安静不少。

    自从半隐居在小镇,夏衣好像变得不太会坐车了。不管是大巴还是私家车,只要从外面兜一圈回来,整个人便会觉得特别疲劳,由内而外的累,那一天剩下的时间就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们回到镇上已八点,正是洗洗睡的好时间。

    但是林煦阳给她出了个难题:“凯乐可以去你家睡吗?我们交换一下孩子,俊朗去我那儿。”

    “她愿意?”

    夏衣知道他存在照顾上的不便,但即使她同意,凯乐恐怕也不愿意吧,毕竟今儿才是她回国的第一天,让她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对着同样陌生的人,总不大习惯。

    “回国时我和她说好了,她说行。”

    夏衣真不知道他是天真还是率真,对一个三岁小孩来说,有些事有心也无力啊。再说了若她办不到,你拿她也没办法,难道再找辆飞机寄回去?

    看破不说破,夏衣允诺:“我没问题,俊朗也不用去你那,两个孩子我完全应付得过来。”

    “那样你太辛苦了,俊朗还是去我那边睡吧。俊朗,你愿意搬到林叔叔这边吗?”

    俊朗拉拉夏衣的衣角,摇了摇头。

    夏衣立刻说道:“东西搬来搬去太麻烦,两个孩子也有个伴,你不用担心。”轻松说服了他。

    现在的问题是凯乐愿不愿意。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把林煦阳的诊所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嘴里不时蹦着什么词,语速很快,夏衣听不大清。

    林煦阳等她视察完毕,把安排告诉她。

    没想到她真得同意了。

    开开心心地过来牵夏衣的手,说:“我们走吧。”

    她属实震惊了。

    看来这孩子真得不怕生。

    当晚,凯乐就住到了夏衣家。

    听林煦阳说,她会方言、中文、英语、法语,平时除了和爷爷奶奶说本地方言,剩下时间多是讲英语。

    “所以,你就正常和她交流就行。”

    林煦阳帮着把人和东西送到后就离开了。

    夏衣忙着安排两人洗澡。来者是客,客人先洗。

    她担心凯乐初来不习惯,洗澡时还配合着讲了个故事——一只小熊穿了好几层衣服,最后露出“真实样子”的洗澡故事。

    夏衣不知道她听没听懂,只知道凯乐对她制造的泡泡尤为满意,边洗边玩,十分开心。夏衣见水凉了,劝她冲掉泡沫裹上浴巾,她却舍不得了。

    继续玩了会,夏衣哄着人抱了出来。

    俊朗进去洗澡时,夏衣给凯乐换好了睡衣,吹干了头发,然后倚着床边给她读了本绘本。

    俊朗洗完出来,坐在自己的小床边。对面夏衣还在绘声绘色地给凯乐讲故事,他听出了那个故事,是关于刷牙的。

    他自觉地走到卫生间刷牙。

    刷完牙出来,果不其然,夏衣正在给凯乐刷牙,这是夏衣的惯用伎俩,他偷偷笑了笑。

    睡前准备全部结束,夏衣要关掉卧室的灯。

    这时,凯乐突然大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不是小溪,是泛滥的洪水,哗啦一下涌出来,一声比一声大。夏衣着急地安抚她:“凯乐是怕黑吗?我马上把灯开起来,不哭了好不好?”

    凯乐似懂非懂停了不到三秒。

    新一轮的洪水马上又涌了上来。

    她的哭声实在悲惨且富有传染力,俊朗的眼眶不知何时跟着红了,泪水一触即发。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