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可以进去参观一下吗?”

    “请随意。”

    洛林停好车,开开心心地进了囍铺。她东摸摸西看看,像过路旅客,对什么都好奇。

    夏衣去里间烧水泡茶,吃完喜酒嘴巴总是渴。

    出来时,洛林半个身子已经瘫倒在老藤椅上,似只懒猫,她半眯着眼感叹:“夏衣,你的老板椅,够大,够舒坦,我都可以窝着睡一觉了!”

    夏衣把水放在桌子上,由着她舒坦一会儿。

    她走到柜子前清点货品数量,店开了一段时间,好些空了。夏衣原先的想法是沿着前老板的脚步走,求稳不会错,但今天的祠堂婚礼给了她一点灵感,她犹豫着自己是否可以借鉴一下。

    她蔫蔫地想着,并不是十分有头绪。

    林煦阳忙完手头的事,发现夏衣回来了,按耐不住向她汇报今天的劳动成果:“中午我煮了咖喱牛肉饭,俊朗吃了两碗。”

    “厉害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学的?”

    “中午?”

    “对。”

    继续夸:“有天分!”

    “是吧,我觉着不然在齿科旁边再开一家‘小阳饭堂’,生意一定比现在好!”

    飘上天了。

    配合不下去了。

    “我喜欢咖喱!”原本躺平的人精神抖擞地坐立起来。

    林煦阳没注意到店里还有其它人,他疑惑地看向夏衣:“客人?”

    ……实在不像。

    洛林自报家门:“学妹!你是夏衣男朋友?”

    话问得太过直白,夏衣瞬间红了半边脸。

    洛林起身抱拳:“童言无忌!二位大人有大量,勿见怪。”

    “……”

    “我先过去,一会我去接俊朗。”林煦阳怕夏衣尴尬,先行避开。

    “是谁在小镇藏了个大帅哥呀!”洛林盯着夏衣笑得贼兮兮。

    夏衣解释:“同学,他自己老家。”

    “哦,单身同学?”问得意味深长。

    “不知道,感兴趣可以过去问问。”

    “那俊朗又是谁?”

    “一个孩子。”

    洛林惊呼:“啊,你有孩子了?”

    “我比你大好几岁。”夏衣没有正面回答。

    是事实,但,看不出来——

    洛林心情莫名地down,闷闷的,像刚看完一本结局为be的短篇小说,故事就这么走向了结局。怪自己,无端脑补了剧情。

    她需要从故事中抽离。

    喝完夏衣放桌上的茶,洛林伸伸懒腰:“休息够了,茶也喝了,我该走了。”

    夏衣送她出门,惯常叮嘱:“路上慢点开。”

    “好。认识你很高兴,”她强调,“我是指真得很高兴那种。”

    “谢谢。”

    “我下次再来。”

    “行。”

    送走洛林,夏衣开始准备晚饭。

    林煦阳把厨房收拾的极其干净,一点咖喱的味道都没闻出来。她淘了米,解冻了猪肉和鸡翅,另外泡了把笋干和紫菜,晚上的三菜一汤有了。

    想起刚才洛林问的那句没有回答的话,她的心酸酸的,像空了一个洞,不知道如何填满。

    这段时间,事情趟赶趟儿地来,一件还没解决另一件又冒了出来,她的脑袋瓜像被浆糊黏住似的,运转不顺畅,导致神经慢半拍,常常觉得整个人游离在躯壳之外,失去了自我掌控的力量。

    以前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睡一觉就好了。

    现在——她睡不着。

    事实上,她已经失眠好久了,具体何时陷入这种痛楚里,她也忘了。现在的每一天都是疲惫的,体内像是被自动设置了好多闹铃,一放松,闹铃就叮铃铃响不停。

    吃过饭,林煦阳带着俊朗去散步消食,夏衣留在家里剪辑白天拍摄的婚礼视频。

    拍时有多轻松,剪时就有多费神。

    她不是专业出身,完完全全的自学上道,技巧不够,唯有勤学。她对流畅度要求很高,每一帧都不能突兀,剪完一点点后退前进播放,不满意撤销重来。

    没有容易的工作,只有不够努力的心。

    俊朗散步回来,夏衣给他放了洗澡水,热了鲜牛奶,督促刷牙,好在他现在识字了,于是,夏衣就偷懒没再读给他听。

    中途夏衣从屏幕前抬头,俊朗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书本滑落在沙发内侧,夏衣轻轻拨拉出来,然后弯腰把他抱回小床。

    俊朗出生时5斤8两,高55CM,如今45斤,高125CM,过一年怕是抱也抱不动了。

    夏衣帮他盖好被子,转身又坐在了电脑前。

    睡也睡不好,不如加班。

    第二天她双眼通红地出现在店里,迎来了几天未见的刘雅莺。

    许是夏衣状态不佳,起了怜悯之心,这一次刘雅莺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第一句便问:“有茶吗?”

    大清早喝茶不大好,夏衣倒了杯凉白开给她。

    刘雅莺有几天没来了,夏衣猜不透她打的什么主意。

    “我妈走了。”

    走了?夏衣有点惊讶——没记错的话,上次不还说“好多了”,怎么突然就?她看着眼前了无生气的女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是被我气走的。”半响后,刘雅莺颇为艰难地说。

    夏衣不会安慰人。世上的苦痛各有不同,无论哪一种,若非亲身经历,谁也无法清楚地了解其中滋味。安慰是顶无用的东西,能解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她平静地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刘雅莺一个人晾在那里,然后去厨房烧了壶水,几分钟后端出泡好的茶。

    刘雅莺无声道过谢。两手交叉握着纸杯,似在取暖。

    夏衣坐在她对面,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我以前希望弟弟变成妹妹,这样家里都是女孩,父母就没有理由偏心。是不是很可笑?”她望向夏衣,苦笑着继续,“那时候家里开店,父母最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将来一切都是你们的。其实她不过想让我帮忙顾店,那就好好说啊,为什么非要加上这句。”

    “有时我痛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敏感,那么较真,如果我只做不说会不会好一点,毕竟人们都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可能我天生逆鳞吧,天生的,没法改,既然他们都说我坏,那我就坏给他们看。既然人人道我脾气不好,将来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我偏偏要过得比所有人好,好到他们都够不着。”

    她停下,喝了口茶,夏衣安静地等她。

    “这口气我争了大半辈子,从一个家争到另一个家,最后搞得疲惫不堪,结果还是输了,都输了。我几年前就离婚了,本想这次回来告诉他们,顺便留下——”

    夏衣从戛然而止的那些话里串起了事情的起因和结果。她听过“家可以伤人”,甚至“孩子的出生顺序都会影响他们的一生”,可是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研究过,所以无从下定论。

    不过,眼前的人似乎给出了答案。

    刘雅莺慢慢喝完了一杯茶,夏衣为她续了一杯。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任时间滴滴答答地走,茶叶缓缓沉入杯底,刘雅莺起身:“谢谢你的茶。”

    她走的和来时一样突兀。

    夏衣目送她离开。

    刘雅莺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衬衫黑西裤,连鞋子也是黑的,平底,无声,与初见判若两人。

    夏衣收拾桌子,在桌底靠墙侧发现了一个衣服袋子,里面是条全新的连衣裙,粉色的。

    *

    周末夏衣带俊朗去市里,她叫上了林煦阳。

    大约五岁时,俊朗喊过一次牙疼。夏衣立刻上网搜索就近的牙科诊所,几经帅选后锁定了市里的一家儿牙,当天她联系完就带俊朗赶了去。

    那是一家专业儿童齿科,来的都是低龄小孩,大些的也有,不过很少。虽是私人诊所,但医生也是市口腔医院出来的,专业又耐心。

    去那里的人多是转介绍,夏衣是第一个自己找上门的。

    护士见到俊朗,热情地与他招呼:“俊朗来啦,好久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俊朗开心地跟着护士去了洗漱台——先是涂“红色火龙果汁”,然后刷牙漱口,之后上躺椅检查,期间护士和医生会叮嘱一些注意事项,有疑惑的话也可以当场询问。

    牙齿没什么大碍的话,整个过程十五分钟绰绰有余。

    从齿科出来后,俊朗蹦蹦跳跳地期待下一程。

    “夏衣,我们今天可以去大玩家吗?”

    “可以。”

    这是他们的保留项目,看完牙齿后可以去商场里的游乐园玩一小时。以前小,都是玩决明子、蹦床、滑滑梯那些。俊朗其实都腻了,夏衣承诺等他上小学后就去大玩家。

    俊朗像是知道夏衣玩不来,一进大玩家,小手便悄悄滑入了林煦阳的手心。林煦阳笑望着她,夏衣大度地耸耸肩。谁让她对玩一窍不通呢。

    林煦阳耐心地带俊朗去买币、介绍游戏玩法、教他取胜技巧,夏衣是小跟班,帮忙拍拍照,录录视频,乐得轻松。

    一个娃,还是得两个人带才好。

    就像现在,她打完招呼,还能独自晃到隔壁屈臣氏透透气,慢吞吞地比对下哪款沐浴露的味道更好闻,纠结纠结是否要换个洗面奶。

    这样的日子她记不清多久没享受过了。

    可是,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大太阳林煦阳曾用他的光芒照亮了夏衣,现在又照亮了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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